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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风波
  由于轩辕修坚持让慕映萱留下来吃早饭,导致慕映萱出宣王府时已经接近巳时。轩辕修体谅慕映萱行动不便,特意让人备好了马车,将慕映萱送到丞相府。
  “不用回府,到品茗庄去。”慕映萱弯着腰进车厢,短短几步路走下来竟然出了一身薄汗,若不是有浅草扶着,恐怕她腿一软直接一屁股坐下了。
  马车内还细心地铺了软垫,用柔软的兽毛制成,里面还装了好些棉花,跟现代的坐垫倒是有几分相似了。慕映萱坐在上面几乎感觉不到马车的震动,不像上次运货时,她坐在车里差不多被颠散了。看来改天她也得让浅草弄几个来,以备不时之需。
  城东宣王府到品茗庄不过一会的功夫,浅草出声叫她的时候,她差点睡着。沿着品茗庄后院往里走,都是浅草引着,不然她早被好几道门槛绊倒了。后院内还有一座矮楼,一般是顾青算账休息的地方,慕映萱进去的时候,顾青正在算账,见她进来,手上只顿了顿,没理会她。
  慕映萱让浅草下去休息,不用在这里守着,自己扶着腰走到窗边的矮塌边躺下,见旁边放着几本书,顺手拿了一本,却是一本《杂记》,她随手翻了几页,写的都是些民间传闻记述,不由得感到好笑:“青儿啊,你还看这种杂书?”
  顾青充耳不闻,只是手上打算盘的力度重了几分,翻账本的速度也慢了几分。慕映萱有些奇怪地看了顾青一眼,随即便明白过来。茶庄是获取消息最迅速的地方,想来顾青是听到了什么,所以在后楼里头寻清净,没想到她这回刚好回来,恐怕他现在已经是满肚子的火气了吧。
  想明白了,她却不点破,找了个最舒适的姿势,干脆就看起手中这本书来。书估计是给最下层的百姓看了解闷的,语言简单生动,慕映萱看得毫不费劲,她正看的这篇,说的是一个小偷,潜入一个大户人家偷了些金银珠宝,没想到第二天天亮,这些金银珠宝都变成了树叶和泥土,小偷很生气,跑到那户人家要去理论,结果发现那是一处荒野,四周荒无人烟,更没有什么大户人家了。
  慕映萱看得入神,翻个身想换姿势,却忘了自己现在的情况,一下扭了腰,哎呀一声叫出来,吓得顾青手一抖,算盘全打乱了。顾青怒目而视,见她揉着腰部,顿时冷笑一声:“看来是一夜风流啊,辛苦我们慕大庄主了,为了品茗庄,把自己都赔了进去。”
  终于发火了,慕映萱挑挑眉,把手里的书放下,坐直身体看他:“你听到什么流言蜚语了?”
  顾青咬牙切齿,狠狠摔了一下账本,两步走到慕映萱面前,又走到门口,指着前边的品茗庄恨恨说:“就今个一早上,已经有十来个人向我打听,你是不是还在宣王府!你知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说……”
  “说我跟轩辕修暗度陈仓,私定终身,花前月下,洞房花烛,说我慕映萱出身低贱,生性淫荡,想飞上枝头做凤凰,是不是?”慕映萱轻轻笑着,一只手还揉着腰,说出的话不堪入耳,但是她却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顾青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走到里间拿了个软枕出来,垫在慕映萱后腰,让她躺下,未了补上一句:“倒也没说得这么难听。”听语气是缓和了一些,只是心里不知道要别扭成什么样子。
  没那么难听,那是有多难听,她柳画眉难不成还能往好了说不成,这种事,只需要稍稍歪曲那么一点,对于一个女子而言,难听不难听有什么区别?慕映萱没说话,只是顺势往后趟,闭着眼睛养神。
  顾青回身捡起扔在地上的账本,顿时感觉好无趣,好比一拳打进了棉花团里,无处着力,还憋着自己心里头难受。坐回原处,他却没了算账的心情,说实话,对于慕映萱说没有一点情是骗自己,所以听到那些消息时,他很恼火,甚至那一刻他想冲进王府,找慕映萱问个清楚。看着慕映萱有些疲惫的脸,他突然生出一些怜惜来。
  “柳画眉让人在茶水里下了药,事情估计也是她让人传出去的。”
  顾青的第一反应是惊愕,随后是铺天盖地的愤怒,特别看到慕映萱闭着眼睛无所谓地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只想把她摇醒,然而指甲刺进手心,将他从愤怒中拉回理智。“她为什么这么做?”
  愤怒往往是最能扰乱人心智的,看来这句话没错。慕映萱眯着眼看顾青,只淡淡说了一句:“她想要我死,想要品茗庄。”以顾青的心智,想明白并不是难事,而依他的性子和手段,柳家已经在茶市呆不了多长时间了。
  慕映萱本来决定今晚在品茗庄度过,省得回去还要面对柳画眉,谁知道这边浅草就跑了进来,气喘吁吁说是丞相府来人了,让慕映萱赶紧回去。
  “可说了是什么事吗?”
  浅草偷偷看了慕映萱一眼,说:“只说是老爷找小姐。”
  慕易,他找我做什么,难不成是因为昨晚上的事?慕映萱眉头一皱,松开浅草扶着的手,忍着痛活动了一下手脚。她总不能让浅草小心翼翼扶着进丞相府,不然可就真的丢人丢大发了。
  出了品茗庄后门,就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在等着,边上守着的,似乎是丞相府的三管家,姓张。张管家见慕映萱精神抖擞地出来,什么话也不说,只请她上了车,然后就往回赶。到了丞相府,三管家把马车交给下人,又领着慕映萱往东走,却不是去正堂或祠堂的方位。直到走到一片竹林前,张管家才停下,也不说话,只示意慕映萱往里头走。
  慕映萱心中疑惑,脚下却不慢,竹林也不大,没一会及看见一个用青竹搭建的小屋,一个身着灰色锦袍的男子站在竹屋前。“你来了。”
  慕映萱不说话,看着慕易转过身来,她以为慕易怎么是七老八十了,可现在看来,除了眼角有些皱纹,他简直跟三十岁没有差别,身材依旧挺拔,样貌英俊如同年轻时候。难怪了,能生出她这般倾国倾城的女儿。
  “叫我来,可是为了昨晚的事?”慕映萱习惯开门见山,何况跟慕易有什么好寒暄的,别说是她,估计相府小姐慕映萱也没见过他几次吧。
  慕易深深看了慕映萱一眼,她的样貌越发出众了,也越发像当初的她,只是这性格却是天壤之别,一个自有主见,一个却是逆来顺受,倘若当初她也能有所举动,现在也不至于这样。“柳画眉这次做得,是过分了。不过宣王爷不会坐视不理的。”
  过分么,她怎么觉得还好呢,幸好在茶水里下的不是剧毒,不然她现在早就一命呜呼了。不过依他的话来说,之前柳画眉的所作所为他全部都知道吧,如此一来,他的行为就有些矛盾了。“一边保护我,一边却任由柳画眉杀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后来想了很久,觉得当初相府小姐慕映萱身后一定有一个人在守护她,所以她才能顺利经营品茗庄,而且不被世俗所排斥。这个人,就是她眼前的慕易,当朝丞相,前朝驸马。
  慕易沉默了,他也想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在他爱的女人死后,他就越来越看不懂自己想做什么了。他转身看着身前青翠的竹屋,仿佛看到了很多年以前的事情,许久才幽幽道:“萱儿,这是你娘亲当年住了五年的地方。”
  慕映萱下意识去看竹屋,同时却感到疑惑,听浅草说,她娘是柳画眉的陪嫁丫鬟,柳画眉嫁入相府两年之后,他娘才生的她,然后就过世了,怎么算也应该只有两年才是。
  “十多年了,这竹屋依旧青翠欲滴。”慕易一撩袍子,举步进了竹屋,竹屋不大,里头所有的东西都是用竹子做的,外间只有一张吃饭用的桌子,里面是一个书架,一张书桌,一张矮塌,和一张大床,布局简单,几乎没有什么额外的装饰,却给人一种清新之感。慕易径直走到里间,停在书桌边上,书桌上还摊着一张纸,纸上是写了一半的句子:恨不相逢。
  “恨不相逢未嫁时……”慕映萱看着那些字,突然觉得莫名地悲伤,明明应该娟秀的字体,却写得不成字样,“她当时……”
  “这是她临死之前写的。”慕易长叹一口气,似乎不愿意触及当时的记忆,慌忙走出了竹屋。
  竹屋里到处散发着一种宁静祥和的气氛,她似乎可以想象得到,那个温婉迷人的女子,在这个小屋里活动的样子。慕映萱停留了一下,也慢慢走出去。慕易正背对着竹屋,背着手仰望天空。
  “萱儿,爹爹知道这些年愧对于你,爹爹什么也给不了你,只能许你一个要求。”
  慕映萱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而不是高高在上的丞相。
  当年的他不能为自己的婚姻做主,娶了灵公主,还不得不作出夫妻恩爱的假象,而后皇子争地位,他站错了队,无奈之下又娶了柳画眉来自保,而在这时候,他终于遇见了自己心动的女子。
  “我想离开丞相府。”
  慕易浑身一震,一时半会没有回答她。这一刻,他心中感慨万千,对于这个女儿,他恨过,爱过,怕过,到最后却还是留不住她。从她开始建立品茗庄的时候,他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好。”
  只留下这一个字,慕易挺直着身子,举步离开。然而慕映萱却看出他的颓唐来,似乎一瞬间老了十几岁。
  他爱她,却只能暗中相会,没想到一次纵容,却令她怀了身孕。怀胎十月,他时时刻刻提防着,没想到还是令她受到伤害,孩子早产,她的身子也大不如从前,他只好做出她死了的假象,令她住在这片竹林中。一共五年,她终究香消玉殒。
  孩子出生的时候,有个道士来府上,说:这孩子有倾国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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