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草在西苑门口来来回回走了十几趟,伸着脖子踮着脚尖往外张望,就是没见到慕映萱的影子。
小姐莫不是出了事不成,林子里那么黑,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怎么办?那些黑衣人都杀人不眨眼,小姐她也不会功夫,万一……
她越想越是焦急,眼睛一会就泛红了,脚下一跺,就又要赶去品茗庄打探消息去,一转身就正好跟慕映萱装了个满怀,小丫头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哎呦叫了两声,抬头见是慕映萱,眼泪哗一下就下来了:“小姐,小姐你可回来了!”
慕映萱看着心疼又无奈,一把拉起浅草进了院子,走到树下的石凳上去。“怎么我回来了你还不高兴么?”
“不是,不是……”浅草抬手胡乱擦了一下脸,破涕为笑,又有些后怕,“小姐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胡说!”慕映萱嗔怒,越发觉得浅草与小猴子性子相似,心里更是喜欢,“你小姐我好好地在这,你再乱说信不信我找个好人家就把你嫁了。”
好说歹说,劝了半柱香功夫,才终于止住了浅草的眼泪。浅草抬袖胡乱擦了擦眼泪,才想起来一般问:“小姐,你饿了么,我去给你做些饭菜来。”
慕映萱伸手拉住浅草:“你先不忙,我有些话要问你。你可还记得,我以前跟哪些官员有来往不?”
品茗庄要组建自己的护镖队,就必须得到官府的同意,自古官商相互,她免不了要上下打点,可这打点也要看关系。品茗庄能开得如此红火,相府小姐慕映萱肯定在官这一字上下了不少功夫才是,若要她从头再来,难免要费些时间。
“官员?”浅草歪着头想了半天,却摇了摇头。
“没有?”慕映萱皱起眉头,不可能没有,先不说品茗庄来回进出货,就光是个招牌,也得官府点头才能挂,相府小姐慕映萱若是没有打通这其中的关系,哪能这么简单把品茗庄开得这么大,“浅草你好好想想,真没有?”
浅草咬咬嘴唇,肯定地点了点头,“小姐身边几乎就我一个人,小姐去哪里我也会跟着去哪里,所以没有。”
慕映萱有些失望,若真的没有交好的官员,护镖队的事就要搁置了。这么一瞬间,慕映萱突然想起轩辕修那张俊秀的脸来。是了,哪里用得着去巴结别人,这里明明有个更好更大的官,王爷一出手,什么事还不都得解决。
“浅草,宣王府你可知道在哪里?”
浅草点点头:“知道,城东。”
“好,明天我们就去拜访宣王爷。”
院门边一个浅红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只不过是拿个三斤,你用得着这么小气吗?”慕映萱看着一脸愤愤然的顾青,有些无奈。
今天一大早,她领着浅草来品茗庄,向顾青支三斤的月酿,打算跟宣王爷打好关系,日后好在组建护镖队的时候得到一大助力,没想到本该支持的顾青却死活不同意!
“大小姐,你以为三斤的月酿少吗!你知道来品茗庄的达官贵人一两金子都只够买一两的吗?你一下子拿走三斤,品茗庄就得断货半年!”顾青一改文弱书生的形象,扯着嗓子喊着,连着后院里休息的伙计们都跑出来看出了什么事,顾青看得火大,骂了两句,把人都赶回去了。
慕映萱转头偷偷问浅草:“月酿出产有这么少吗?”浅草看顾青气得不轻,大气都不敢出,这会只敢点点头。“顾青,两斤总可以吧?”
顾青头也不抬,守着门不让慕映萱进,就差拿个扫帚把慕映萱扫得远远的,省得碍他的眼。“不行!他轩辕修是有多大的福气,两斤的月酿喝了,不怕把肚子胀破了!”
连王爷都干当街骂,也难怪当初被衙役追着打了,慕映萱沉默片刻,摊手道:“那依你说,带多少过去合适,好歹他也救了我们好些人,总不能显得太寒酸是吧?”
“寒酸?我告诉你,月酿整个徐离国就只有你在风谷发现的那一株,一年收两次,撑死了也就产五斤茶,别说一斤,就是一两送给他,都是看得起他!”顾青越说越是有气,整张白净的脸涨红涨红的,她慕映萱是不当家不知道油盐贵,开口就要拿三斤月酿送人,能不让他怒发冲冠吗?
慕映萱干咳两声,她终于知道书生发起火来也是很有威慑力的了,至少浅草就吓得一句话不敢吭。“行,听你的,一斤就一斤,不过其他茶叶你可得给我准备些。”
顾青瞪了慕映萱一眼,终于侧身让她进去,可直到慕映萱提着准备好的各种茶叶走了,他都没露出个好脸色,弄得品茗庄的伙计们战战兢兢,生怕出了一点差错就会被骂个狗血淋头。
“小姐,顾掌柜生气起来真可怕。”浅草明显是被顾青吓到了,这时候想起顾青那怒发冲冠,火气腾腾的样子,都会抖三抖。
慕映萱提着用白玉匣子精心装着的月酿,心情大好:“可怕吗,我倒觉得挺可爱的,这样的真性情,难能可贵啊。”
浅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惊道:“小姐,到了!”
慕映萱提着白玉匣子下了车,送上让顾青准带准备的拜帖给守门的侍卫,没过一会,就有一个着暗青色锦衣的老头迎出门来:“可是相府的慕小姐?老奴是宣王府的管家刘守,慕小姐请随老奴来,王爷特意在花园的亭子里等慕姑娘。”
“多谢刘管家。”慕映萱微微弯了弯身子,转身示意浅草将那些个名贵的茶呈上,“这些是我给刘管家和府上人准备的茶,不成敬意。”
刘守也不推拒,笑吟吟地接了过来:“早听闻品茗庄的茶叶都是上好的名品,老奴托慕姑娘的福,可有机会尝尝了。”刘守招来一个小丫鬟,把大包小包的茶叶都交给她,自己走在前头引路,一边还介绍府内一些名贵的花草。
“慕姑娘,王爷就在前面的亭子里,老奴先下去给慕姑娘和王爷准备一壶好酒,老奴还想劳烦慕姑娘的贴身丫鬟帮个忙,不知道……”
“自然没问题,浅草,你去吧。”
浅草虽然有些怕生,但还是乖巧地应了一声,跟着刘守退了下去。慕映萱遥遥看着亭子,轩辕修背对着她,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从岸上到凉亭,中间搭了个九曲回廊,明明看着不是很远,偏偏得绕来绕去,白白走了许多冤枉路。
“不知宣王爷独自一人在想些什么?”慕映萱轻轻把白玉匣子放在石桌上,站在轩辕修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是一只小小的莲花苞,柔柔弱弱在荷叶中摇摆。
轩辕修伸手指了指,道:“长得有些快了,不知道能不能开花”说完引着慕映萱坐下。
“王爷未免有些多愁善感了。”慕映萱不等轩辕修回答,又道,“这是我好不容易为王爷准备的月酿,为这还被顾掌柜骂了一顿呢。”
轩辕修大笑几声,取过匣子,抽开匣子上的白玉滑板,只打开一条小缝,深深嗅了一口,一脸陶醉道:“上好的月酿,雨前的,慕姑娘可真舍得,顾掌柜可没把你吃了?”
想来顾青的性格差不多与品茗庄一同出名了,倒不是抠,只是有时候坚持原则让人无奈至极。
令他与月酿一同出名的是一次买茶事件,据说是塞北来的商户,嗜茶如命,听说月酿的名气,要花三百两黄金买两斤的月酿,顾青一口回绝。那商户以为价钱低了,咬牙加到五百两黄金,顾青仍然不为所动。那商户前前后后纠缠了一个月,临要走了,顾青才带了一斤的茶叶前去,也只要了他一百两黄金。
那会他也是说:茶都被你买走了,别人喝什么?
慕映萱苦笑一声:“何止是吃了,就差嚼碎了吐在地上狠狠踩几脚才解气。”
轩辕修又是一阵大笑,招呼来侍女,吩咐用埋在地下三年的梅上雪,泡上两杯茶,午后再端上来。“看来王爷也是爱茶之人。”
“哪里,那雪水还是一年前跟人打赌赢来的,本王平常也用不着,这不,好茶配好水,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说话间,刘守领着一干侍女端上来几盘精致的菜式甜点,还有一壶用翡翠瓶装了的酒。“王爷,慕姑娘,这是用竹子和若干甜果泡的青竹果酒,喝起来清香甘甜,就着这些特制的小菜,想来也别有风情。”
轩辕修满意地笑笑,挥退一干奴仆,亲自斟了酒,一杯送到慕映萱手里:“前夜若不是你,说不定本王就身首异处了。”
慕映萱有些不解:“王爷何出此言,当夜要不是王爷出手相救,我才是一命呜呼了,连带着那些个伙计都得丧命,反倒是我什么也没做。”引开黑衣人的主要目的是保得其他人平安,没有她,轩辕修也能逃出生天。
“若本王没有停下来多管闲事,只一味赶路,早就陷入杀手的陷阱了,倒是被你一搅合,走岔了路,才逃过一劫。”林秀齐等人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赶到的原因就在此,不过林秀齐身手好,又没有他这个王爷在分他的心,所以有惊无险。
“这么说,王爷可要好好谢谢我。”慕映萱举杯,轻嘬了一口,淡淡的竹子清香在口中散开,果真是甘甜无比。“好酒,只是王爷喝这酒,未免显得不够气派吧?”这酒明显是为女子准备的。
轩辕修摇摇头:“这酒乃是神医钟离所酿,有价无市,本王平日都舍不得喝,今日特意拿出来,慕姑娘还要取笑本王。”说完又摇了摇头,颇有失落之感,只是唇边的笑意怎么也褪不下去。
慕映萱只好自责一番,问了轩辕修这青竹果酒的酿造之法,轩辕修只能说出其中几种常见的材料来,但是具体的酿造之法和珍贵的材料却不得而知,就是如此,慕映萱仍然不住咂舌,只觉得古人对于酒的创造真是令人惊奇。
“这酿造之法若是流传出来,青竹果酒也就不是青竹果酒了。”
“自然,世人都以稀为贵,任再好的东西,日日见日日吃,也都会腻。”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聊得开心,酒也喝了不少,慕映萱前世极少喝酒,今世这具身体又是滴酒不沾,所以饶是只喝了几杯果酒,也隐隐有些头晕了。轩辕修见慕映萱不胜酒力,招呼人撤下酒菜,只留了一些精致的点心。
第五章 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