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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八章 永恒黑暗(七十三)
  我的话终于让关紫楠沉默了一阵子。
  她低头,想看看自己的肚子,无奈我的蛇尾太粗,她始终看不到,她想伸手摸摸,可手也被我卷了起来。最终她无奈的抬起头看我:“我打不过你,给我几分钟自由,可以吗?”
  我放开了蛇尾。
  她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然后抚摸着……
  “其实他只有不到三个月,但你看,已经像八个月左右的大小……所以我以为,他不是人。”关紫楠低着头,好像自言自语一样:“开始我很恐惧这个想法,可也许是我吃人吃习惯了,忘了自己曾经也是人。”
  “叶瀚,你说的对……他不该这样的,可是现在这世界,他作为一个人,该如何活下去?”关紫楠再次抬起头,注视着我的眼睛,她眼神中有对我的请求,但又不知道这样做对还是错。
  “这样的世界,的确很可怕……是蛇人,就要每天杀人,是人,就要每天被追杀,无论如何,都非常辛苦。”
  “你说,只要毁掉我和赵御的眼睛,蛇人的食欲,就可以被控制?”关紫楠问我。
  “嗯。”
  “你真的没有骗我?”
  我点头。
  于是她也点头,来的好像有点突然了。
  但她确实那样做了,她对我说道:“那好,我答应你……在他出生之后,我就毁掉自己的眼睛,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可以吗?”
  “可以。”
  “我还没说什么事!”
  “你不用说我也知道,我会照顾好他,我也很寂……”
  “不是。”我好像自作多情了,关紫楠摇头:“不是让你照顾好他,你是个被诅咒的人,我不相信你,跟着你,在你身边,才会麻烦不断……我想请你,帮我找一个合适的好人,帮我照顾他。”
  被诅咒的人。
  关紫楠对我说话,果然是一点都不客气。
  但她说的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似乎也没有错误。
  我点头:“我答应你。”
  “希望你不要食言,否则我……”她的话戛然而止,叹了口气:“我相信你吧。”
  “多谢你嘴下留情。”我拜了拜她,放下手,看着渐渐射入树林的阳光,问道:“赵御呢?你好像一直回避着这个问题,他去了哪里?”
  “我没有回避,其实我之前对你讲的故事就是真的,我见到赵御袭击了申屠老师,我想去阻止,但最后却成了帮凶。赵御清醒后,内心崩溃,然后消失在他打开的那扇黑洞里,我一直在等他回来。”
  “我明白了……他会回来的,如果有你在的话,会的。”
  ……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间,我在这片树林又过了一个月。
  我没有一直困着关紫楠,她也没有袭击我,当然袭击了也没用,在没有厉害的尸体的情况下,她和我的实力差距还是很大的。只是她的肚子越来越大,食欲也变得难以控制。
  之前那些人类的尸体,原本是她储存下来,准备留给她的孩子,现在,一大半都成了她的口粮。
  环境艰苦,也就不在意一个多月人类的腐烂程度了。
  眼看着最后的食物被吃光,我真不知道该如何伺候这个孕妇了。
  “我说大姐,你有那么饿吗?你确定你还要吃?”终于,在最后一具尸体的肉都被关紫楠吃干净后,她向我提出了要求,要我为她找人类,不管是尸体还是活的。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特别饿……帮帮我,叶瀚!”
  我也不能眼看着,这大姐饿死,无奈之下,我只好说道:“那行,但是你必须跟我一起走。”
  “我走不动……”
  “大姐,你这逃跑手段,有点漏啊。”
  “我说真的……我今天又饿有累,我感觉身体很不正常。”
  “那我抬着你。”无奈,我只能用两条蛇尾拖着关紫楠,离开树林,准备到小镇上找吃的。其实希望不大,最多是一点烂肉,或者来到这里又被袭击的新的人类。
  但不管怎样,我都不希望看到。
  但愿还是之前的烂肉吧。
  可就在我这样想的时候,路上发生了状况。
  关紫楠突然腹痛难忍。
  后来种种迹象表明……她要生了。
  这很尴尬,我只能停下,然后一个曾经的法医,客串起了产科大夫,然而很快我又发现,蛇人和人类似乎不太一样,关紫楠在生产的时候居然蛇人化了,然后……很顺利的诞下了一颗带着黑色花纹的人头大小的蛋。
  真的是来得快,去的也快。
  我怎么觉得这很像上了个厕所呢?
  当然我没直说,考虑到这大姐对我一句客气话没有,我不想自找被损。
  蛇人的恢复能力强悍,生产过后,关紫楠很快便恢复了正常的状态,我用藤蔓给她简单弄了衣服,遮挡被撑开衣服的身体,然后把那颗蛋交给了她:“喏,看看你儿子或者闺女吧,这孩子长的是真的……我编不下去了,你自己看着办。”
  关紫楠瞪了我一眼,抱着那颗蛋。
  但事实上,我觉得她也很尴尬。
  我凑过去:“孵蛋?”
  “滚……”
  “那直接砸开?”
  “我杀了你,你信么?”
  我信,虽然之前这大姐打不过我,但我相信为了保护自己孩子,这女人会爆发出多大的力量。
  “哎,叶瀚?”但她主动喊了我。
  我看着她:“嗯?怎么了?”
  “你不是说,你有儿子吗?那你怎么做的?”
  “我?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下蛋的……再说,这种事,杨雪也没告诉过我,但是我觉得理论上应该就是孵蛋吧?你觉得呢,按照正常的思维?”
  关紫楠犹豫了一下,轻轻抚摸着蛋壳:“那我回去试试……走吧,我们回去。”
  “等等。”
  我喊住了她。
  孩子已经生下了,有些事情,我不准备拖下去。
  免得到时候赵御出现,那家伙一定会拼了命阻拦我,我宁可他是拼了命要为关紫楠报仇,也不希望他是为了保护一个人而战斗。我知道,为了保护关紫楠,他可以迸发出多大的力量。
  关紫楠似乎已经看穿了我的想法,她抱着那颗蛋,抱得很紧:“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可不可以再多给我一点时间?”
  “……”我没说话,其实我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别误会,我没有食言的意思,我只是想看看他的样子,是男孩还是女孩……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好吧,你应该不能理解……这是我最后最后的请求,给我三天,我虽然不知道这到底需要多久,但是……三天,我试试。”
  我挥挥手,阻止关紫楠继续说下去,她看着我的眼神,有点失落,而我……
  “试吧。”
  关紫楠的眼睛一点点睁大,很久才说出两个字:“谢谢……”
  ……
  三天,关紫楠的手里始终抱着那颗蛋,她再也没说过自己饿,虽然只是面对一颗蛋,但那一刻不得不承认,她成了我见过的最温柔的女人。
  只可惜,前身是人类的她,对孵蛋这件事果然是没有天分。
  当然,似乎也没有什么蛋会三天就孵化……
  终于,到了第三天。
  关紫楠急切,又失望,可又非常无奈。
  她面对那颗蛋,依依不舍,抱着它,在帐篷外发呆……一直发呆到天亮。
  而我,站在她身后已经好一会儿,可我没有打扰她。
  “你来了?”最终先开口的,还是关紫楠。
  “嗯。”
  “我是不是最失败的妈妈……”
  “为什么这么说?”
  “见他一面都做不到。”
  “这不怪你。”
  关紫楠轻轻抚摸那颗蛋:“哎,你说我和赵御,我们就像你一样,死亡并不是永远消失,而是在另外一具身体中重生,对吗?那我,是不是还有机会,再见到他?”
  我点头:“嗯,也许……”
  “你说,我还会出现在你身边?这是规律?”她又问。
  我点头。
  她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她把蛋交给我:“那,那个靠谱的我宝宝的养父母,能否也找一个,你的身边人?但运气要好一点,不要和你,太亲密……可以吗?”
  “可以,其实我已经想好了人选……如果这次灾难,他还没死的话。”
  “谢谢。”
  那颗蛋,完全落入我的手中。
  关紫楠后退一步,然后一点点抬起了右手,靠近自己的左眼。
  那颗左眼的目光,却始终在我怀中的蛋上。
  我看见她的手指在发抖。
  “好想看着他长大……”
  “叶瀚,你别打碎了它,小心点……”
  “先找个有经验的蛇人,孵化他。”
  然后,开始交代一句句自己之前没想到的话,而那些话,似乎没有尽头。
  这到底是谁的错?
  为什么,为什么四个蛇人守卫的眼睛觉醒,就一定要有这样的灾难?
  是我的错吗?
  八歧大蛇的错吗?
  是否真的该自我毁灭的人,是我?
  杨雪说的彻底毁灭我,是否只是在用暴力的方法,净化这个世界。
  就在关紫楠的右手手指即将碰触到她左眼的一瞬间,我喊喊道:“等等!”
  她的手停下,茫然的看着我。
  并非我改变注意。
  而是,某个奇迹,出现了。
  我的手微微颤抖,将自己怀里的蛋,一点点推向关紫楠,关紫楠的这个角度是看不到的,但在我这侧,我清晰的看到蛋壳的裂缝,那中间,一层薄薄的白膜下,一只柔软,却又有力的小拳头,正在努力的推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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