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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高挑的穹顶坠下一盏盏水晶吊灯,在杯盘上投下璀璨斑斓的光。空气中有香气隐隐浮动,耳畔悠扬着大堂内弹奏的钢琴声。穿梭往来穿着黑色制服的侍应生,礼貌而谦恭。落座在这样的环境里,令寻寻的注意力不自觉就涣散了。
  成闵毓到的比她早,好整以暇的坐在那里,以逸待劳。
  令寻寻心里明白,这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摊牌。她推过来的文件,看了两眼,令寻寻就知道是律师拟定好的合同。公式化、冷漠的条条框框。与之前那些商业合作的文件类似,只是这次,合同约束的对象不是公司而是个人。
  在她的沉默中,对面的成闵毓开了口,中途她基本都没有往心里去,只听到那最后的两句话道:“当然,这个事情我并不是来和你商量的。你同不同意,都是这个情况。对此,成厉也没有任何改变的权力。
  “你要相信,成厉即使知道也不会去更改的。”
  这番意外的答案让成闵毓禁不住怔了怔。
  她能说服自己放手不再管儿子的感情,但绝对不要指望自己能和颜悦色的面对令寻寻。首先性格上成闵毓就不是一贯的温婉贤淑派,再加上令寻寻现实的个人情况摆在那里,饶是如何理智,成闵毓面对她的时候心里总是带了几许情绪化的不忿的。既然正面场合没办法取胜,就只能在言语这类细枝末节的地方显示自己的强势地位。
  这么一来,成闵毓对于别的事情的关注度自然就降低了不少,以至于被令寻寻这番回答噎住了。
  正如令寻寻说得,在公司层面上不管她做任何决定成厉都是不可能介入的。成闵毓不单是母亲,也是个在商场摸爬滚打阅人无数的决策者。事到如今她也不是看不出来,当初为了成厉看似是为了护住令寻寻不惜自己放弃所有公司股权,但实际上也是她的宝贝儿子摆脱现下生活的手段。
  所以这样的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行回来插手公司的事情。
  于是,她那番话就显得特别不理解自己儿子,倒是莫名又反衬出了令寻寻。
  迟滞了片刻,成闵毓微微一哂,“令寻寻,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我真是一点都不喜欢你。”
  “所以您对我的宽容是因为成厉,因为您爱他,不愿真的为了这种事情让他伤心。”
  令寻寻这番话称不上多么高明,只是近似一针见血的戳到了成闵毓心底,她原本尚算闲适的状态蓦然谨慎起来,不自觉坐正了身体。
  位居高位手握大权的成闵毓并不愿意轻易被人窥破心思,虽然不自在的抿了抿唇但最终她却还是没有插话,等着令寻寻续道:“同样的我也不愿意他为了我和母亲再闹矛盾,我想不管我们之间有多大的分歧,可是总能称得上殊途同归,希望我们可以为此和平共处。”
  迎着她伸来的手,成闵毓微眯了眼,“令寻寻,你在教导我吗?”
  “不是。”她摇了摇头,满眼真诚,“我只是在恳求你。”
  一句话,让成闵毓骄傲的自尊得到了最大限度的满足。忖度了片刻她终于伸了手,握住了令寻寻的。
  两人之间原本隐隐敌对的态势终于就此打破,成闵毓最后的那些迟疑也终于在令寻寻的这番表白下消散了。况且就现在令寻寻的表现来看,将来,成闵毓总是要自打脸的。
  两人吃完饭,知道令寻寻没开车成闵毓让司机送了她先回公司。下午的时候,令寻寻主导了一个下半年区域推进计划的会议。
  虽然是初次主持这么一个规格的会议,但令寻寻的表现和准备工作都备受推崇。当然这些夸赞里也是有些水分的,毕竟她现在所谓太子妃的头衔摆在那里,就是一团糟也没人敢喷,更遑论她的表现确实可以。
  两年的职场再造,现如今对于工作上的状况,令寻寻已经完全不畏惧了。虽然能力上也许还有欠缺,但是在运气这门玄学上,她的造诣可说精进非常了。至于这份运气何时到头令寻寻暂时还没有这个功夫去担心。
  时光飞逝,很快就到了年末。临近她的生日,令寻寻却因为一整个个项目出了纰漏不得不飞法兰克福补救。
  因为年岁大了令寻寻也不再怎么看重生日,改以工作为重。上机前还在和总部的相关人员就问题点讨论,登机后落座关机,以她现如今公司的品级是商务舱往来。因为之前就这事加了半夜的班,令寻寻并没有睡好。上机就闭了眼,和经济舱不同空乘人员中途并没有过来打扰,等着她中途饿醒后才送上餐饮。
  恍惚间,令寻寻想到了一年多前的那次摩尔公司加拿大总部参观之行。那时候她身边坐的是成厉,那时候她还在抗拒接受小老板的潜规则,那时候她的世界也并没有如今的宽广。意识到自己在一万多尺的高空回忆往昔令寻寻微微自嘲的扯了扯嘴角,虽然刻意遗忘生日,但自己过了这年就要三十三岁了。
  过了三十而立的年纪,眼见就要奔四十不惑去了。施雅安来年就要升小学二年级,细细算来这其实是让人挺沮丧的一件事,可如今年龄这种东西在令寻寻心里不过就是个数字罢了,所以生命的意义本来就不在于长度而是宽度。
  如果在有限的生命里折腾出无限的火花,这是不到三十岁的成厉最近琢磨的方向。
  自从和成闵毓在酒店那番握手言和之后,她再没在令寻寻面前表示过嫌弃,倒是以别种方式暗地询问过两人对未来的想法。
  成闵毓和令父令母一样,自然都是想要看到孩子结婚的。不管怎么样,在她们的观念里还是要有那张纸才算成家。华宪夫虽说没有什么话语权同样也是盼着儿子结婚生子的,可是令寻寻并没有踏入婚姻的打算,成厉在这件事上也没有对她有特别强烈的坚持。
  所以两边父母都属于剃头挑子一头热,当事人倒是逍遥自在。
  航班在当地下午一点时间降落机场,令寻寻落地后分别给父母成厉等人报了平安就着手工作事宜了。忙到晚间十点,才回了酒店,令寻寻连行李箱都不打算开就这么和衣倒在了床上。
  酒店窗外有光影洒落进来,似是在没开灯的室内镀上了一层银灰。令寻寻夜半因为时差缘故醒转过来,看着满室清辉算了算时间国内是大中午,于是摸了手机过来。原本想随便看看,结果意外发现了成厉发的一条文字微信。
  “生日快乐。”
  时至今日成厉在她微信里的称谓还是小鲜肉,但含义已然从初始带了些调侃的意思有了质的改变。想着,她回拨了电话。
  结果意外发觉关机。令寻寻虽然略有些意外不过也并没有想太多,打不到成厉她给父母那边去了个电话。在这么个特殊的时间,因为她出差在外惯是不露声色的父亲竟然也在电话里祝了她生日快乐。
  自从令佩佩走失事件之后,令寻寻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样情绪外露的父亲了。她想虽然赵甦终究没有表露身份,但对于两老心理上的慰藉确实是立竿见影的。打了一圈电话之后,令寻寻又想到了工作,也顾不上凌晨时分是不是扰人清梦就打了随同出差在隔壁房间的助理电话。
  结果她倒是因为时差并没有睡觉,接了这通电话倒是有了事做。令寻寻自己也跟着爬了起来,冲澡换了衣服后也投入了工作。
  第二天早起,令寻寻约了助理和另一个下属同事吃过早饭后在她房间汇合,就昨天下午在客户方发觉的问题又经过讨论后修改了相关计划,中途也打回国让公司里的相关人员确认,赶在客户公司过来接他们过去的约定时间前处理妥当。
  到下午三点,问题终于得到了圆满的解决方案。出差工作完成,之后倒是有时间还能在这里逛一逛。眼见助理和下属都要自己出去玩,令寻寻也没强行要求集体行动,回了酒店后就随他们去了。
  然后,她独自留在了酒店房间。
  想着凌晨打给成厉的电话没通,于是跟着又打了一通。这回电话倒是通了,等着那边接起,令寻寻不由关切问了句,“你白天怎么没开手机?”
  “因为我在飞机上啊。”成厉倒是直接。
  “飞机?!”令寻寻心下似是有所察觉,下意识追问了句:“你在哪?”
  “Roomers。”他出口的那个单词并不像英文发音有些许奇异的音调在。
  她迟疑的视线落在房间书桌一隅印有酒店抬头的便笺纸上,拼出那个单词后令寻寻下意识站了起来,抓了手机就自出了房间,坐电梯到了酒店大堂后急慌慌的冲出了门。外间是陌生的异国街头,她在门边兜了个小圈再度执起手机,“你在哪?”
  “后面啊。”这声音在听筒里和耳畔几乎同时响起,令寻寻循声回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成厉。
  卡其色风衣称得他整个人格外的修长,微微垂了眸望着她笑容温煦。
  “生日快乐。”他说。
  “是昨天。”令寻寻摇头,眼里渐次涌起了雾气。
  “可是当地时间还没过啊。”他抬起手表示意。
  令寻寻疾走两步投入了他怀里,成厉抬手揽住了她。
  身边有不知是鸽子还是什么鸟类振翅而去,掠过天际时有羽毛在两人身侧打着旋落下。
  法兰克福比北京时间慢六个小时。
  而成厉,比令寻寻慢六年。
  六年,不够沧海桑田,却足够物是人非。广义的时间差没法抹去,可在狭义的理解里,他终究是追上了她。
  成厉和令寻寻。
  我爱你,和时间无关,只纯粹是因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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