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冽的寒夜里,天际还有璀璨的烟花不时在车窗外绽放。迎着成厉略有些肃穆的神色,令寻寻心下一紧,直觉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下意识问了句,“怎么了?”
“我要去趟医院,我妈出了车祸。”他皱了眉。
“那赶紧走吧。”令寻寻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拉住了成厉,“你过来,和我换个位置。我来开,你告诉我地址。”
她担心成厉会情急影响驾驶,接过了方向盘。他没有反对,下车换到了副驾位。刚刚那通电话是华宪夫打过来的,也没怎么说明白只提及成闵毓在过来奶奶家的路上出了车祸,送到了医院。
车子到了医院正门口,成厉先行下了车。一面急色匆匆往里走,一面又和父亲打电话。在华宪夫的引领下,他在急诊病房看到了自己一双父母。看着坐在床上的母亲并没什么大碍,成厉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也因此有些明白过来。难怪刚刚父亲说的含糊,成闵毓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是在手臂上贴了个巴掌大的白色创口贴。
很显然,他爹这是谎报了军情。眼看儿子站在门口处面无表情,华宪夫有些担忧,跟着往前走了一步解释道:“你妈刚手上缝了两针。”
“嗯。”成厉跟着点了头。心下隐隐回过味来,两人这次应该是故意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将自己引来这边。到底是个团圆佳节,搞成这样还是有些难为他们了。
思及此,成厉也没多说什么,此时在外面停完车的令寻寻也接了信息赶到急诊病房。她是一路小跑过来的,迎面看到他站在近门口的位置,当即一步过去抓住了他的手臂,“成厉,你妈妈……没事吧?”
说着,她的视线也顺势望向了病房内里的情况。一眼就看到成闵毓靠在床头,全身上下没见有什么大碍。只不过看到令寻寻露面,她就不快地抱臂往旁侧扭过了头。
见状,令寻寻心生了退意,堪堪松开了抓着成厉的那只手。只是下一秒,就被他反手一把握住了。之后,他就大步领了她走到病床边,“妈,你没事吧?”
“成总。”令寻寻自成厉身侧探了头先和成闵毓乖巧的打了招呼,转自又向着自她进门后呆站在床边不远处的华宪夫问了好,“伯父。”
成闵毓听着他的声音近在咫尺,只侧对着两人装聋作哑不吱声。虽然成闵毓承认令寻寻办事能力不错,是个可塑之才。可终究是私心现实,不能接受她和自己的宝贝儿子。另一边,自看到令寻寻进来华宪夫就没再说过一句话。他认得她,因为当年那些事情,虽然终究没有走到那实际的一步但不可否认华宪夫心理上是有过一段不忠于妻子的时候的。而令寻寻那张脸,就是那时候引得他差点走上歧路的导火索。
所以,华宪夫站在那里望着两人交握的双手脸色都变了。
此时成厉也望向了床边站着的父亲,介绍道:“爸,这是令寻寻,她和她姐姐是双胞胎。”
“双胞胎?!”原本侧对着两人的成闵毓这时第一个反应过来,面露疑色,对着令寻寻探究得打亮起来。
见状,令寻寻也不再沉默了,将自己和令佩佩幼时失散到前些天才找到的过往大略说了遍。
话落,另一边的华宪夫先开了口,“这么说……你之前并不知道你双胞胎姐姐在哪里?”
“对啊,我前几天才刚刚找到她,之前我们有二十多年没见了。说不定,她以前就回来过而我并没有遇到。”
“那么八年前,你在哪?”华宪夫并没有成闵毓沉得住气,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就没有遮掩的将这最紧要的问题抛了出来。不过他毕竟是个艺术家,多年与书画为伍整个人还是颇为儒雅,并没有因这话表现的气急败坏。
令寻寻也心知肚明他问这话的意思,没表现出半分迟疑径直答了,“那时候,我应该还在外地上大学。”
此时,沉默了许久的成闵毓才又半信半疑确认了句,“没回来过?”
令寻寻望向她,决定就势说清楚了,“我那时候忙着准备毕业论文,成天都泡在图书馆了。”
这番话若是被外人听到自然是猜不透内里,只觉得鸡同鸭讲。但在场四人都是知情者,彼此也都知道话里话外的意思。说到这份上了,基本也就把八年前那件事解释清楚了。
华宪夫到此脸上也活络了起来,只是成闵毓还保持着怀疑,没多说。
当晚成闵毓就出了院,成厉开了父亲的车在前送两人回家。令寻寻开着自己的小车跟在后头。大年夜十点多,路面上一扫平时的热闹繁忙空无一人。
不过成厉却也开的不快,华宪夫陪着成闵毓坐在后排位置。先看了眼主驾位儿子的后脑勺,又自后视镜里看到跟在后头不远处令寻寻的车,成闵毓终究还是有些气不顺。
虽然基本已经能确定令寻寻不是八年前那个身体模特,但毕竟自己儿子是根正苗红好青年,令寻寻那边却是个失婚带娃的大龄女,实在是不相等。
可是眼下这话题显然不是提的时候,成闵毓便扭头望着车窗外的霓虹光影全程沉默了。身侧的华宪夫并不清楚这些内里,跟着往后看了看令寻寻的车,关切问了成厉一句,“这女孩子看着挺文雅的,你怎么认识的?”
和成闵毓不同,接触了误会,他就开始关心起来未来儿媳妇的情况了。
“你能不能少说几句?”听着他开口哪壶不开提哪壶,本就心下憋闷的成闵毓当即就将火气系数往丈夫身上倾泻了。
“好好,我不说了,你头疼,先眯一会吧。”对着不讲道理的成闵毓,华宪夫并没有表现不快。这么些年他早已习惯妻子的强势,当即就出言安抚。成厉听着父母的争执头都没回,他自小就是听着母亲对父亲的责骂成长起来的。
没有因此而出现性格问题,其实本身也是他天赋异禀了。就这么想着,成厉自觉莞尔,心情好了乘兴朝着后头双亲问了句,“这出苦肉计到底是谁想的?做戏都这么不敬业,就那创口贴下并没有什么伤吧?”
成闵毓在后头本是憋闷,听了儿子这句疑问当即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双手抱臂没吱声。华宪夫看了妻子一眼,将这口锅自动背上了,“你妈确实蹭到了,不过这车祸这事是我出的主意。”
“看不出来,你胆子变大了。”成厉对着华宪夫一贯就有些没大没小,听着儿子这句调侃,他也没怎么生气,只摇头失笑,“你这孩子说的。”
“你惯着他,你看看你这儿子。”成闵毓这时候终是忍不下去了,瞪了丈夫一眼,又望向主驾位儿子的后脑勺,“你就成天给我犯浑,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了。”
成厉顺着母亲的话道:“我没犯浑啊。确实年纪不小了,所以才找了女朋友要定下来啊。”
“你!”成闵毓愤愤起来,“你是要气死我才甘心。”
前方红灯,成厉将车缓缓停稳,转回头看了后排座椅一眼,“我觉得你这就是纯粹自寻烦恼。”
“成厉,你少说两句。”华宪夫眼见着妻子又要发火,忙忙居中喊停。至此他才听出来,这母子二人这次争执的节点似是在令寻寻身上。却是也有些迟疑,跟着问了句,“那个叫令寻寻的小姑娘有什么情况吗?”
成闵毓在旁侧抱臂冷哼,“还小姑娘。你这什么眼神,她都孩子妈了,比成厉这个混小子大好多岁。”
成厉闻言特意强调,“没有好多,不过六岁。”
“听听,你听听,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宝贝儿子。还不过六岁,这是上杆子去帮人养孩子。”
“妈,你说话能别这么难听吗?”成厉略略皱了眉,“这都什么年代了,能不能把眼光放长远一点。”
“我老了,放不长远。我只知道好好的儿子和那样个女人在一起,还不知道别人会怎么嘲笑我。”
听着成闵毓的话,成厉也跟着隐隐有了火气,“你管人家说什么,你和他们过啊?”
“好了,两祖宗,大过年的能先不吵了吗?”华宪夫也是无奈,见这两人说着说着火药味又呛起来了不得不再度喊停。
其实成闵毓的脾气一向就是如此说一不二,不过以往他和成厉都很少会反驳,大多数时候都是父子两抱团在女皇大人的怒意下瑟瑟发抖。结果这么会却见这小子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一般,接连和他母亲作对。所以心里之前对令寻寻的好印象也跟着烟消云散了,下意识就将她和那祸水划作了等号。
之后回到家为止,母子两人都没再交谈。
三人的家是在市郊邻水的别墅内,以往成厉虽然平时住在市区的公寓但在年节时总会回家小住段时间。不过今年因为令寻寻的缘故,再有了新一轮争执,成厉就连家门都没想进。将车在地下车库扔了之后,成厉就自上了令寻寻的车叫走了。
“我觉得,要不你今晚还是留下来吧,多陪陪父母。”自后视镜里看到站在门前探头探脑的华宪夫,令寻寻有些不忍心。
“留下做什么,我妈那种人根本不需要我陪。”成厉摇头。
“我知道你的想法,可是你不觉得这种时候你就越应该陪着她吗?成厉,你教我的做事情不能情绪化。”
他口气缓和了些,“哦,所以你这是反过来给我上课?”
令寻寻侧身靠在他肩头,“我只是觉得,最终我们两个还是要父母双方认可的。”
第八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