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没有只言片语,空气中流淌着凝重紧张的分子,没有得到对方的同意,封浅浅也不敢起来,就这么跪着。
静默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张德终于忍不住小声提醒:“太后,这就是奴才跟您说的封浅浅。”
黑暗里,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来人,把所有烛光点上。”
不过须臾,整个室内烛光亮起,亮如白昼。
“抬起头来。”上方的人的语气很冷,里面有着不容违抗的霸气。
封浅浅这才敢抬起头,看过来,前方的人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太,但保养的极好,极致的肌肤上丝毫没看出显示衰老的褶皱,而是细滑如乳。她的凤冠已被摘下,妆容精致,面上是威严。
太后眼一斜,“你就是封浅浅?”
浅浅低头,不敢与之对视,缓缓回道:“回太后,是的。”
“会看病吗?”
浅浅心口一紧,这问题她果然逃脱不了了。已经步入皇宫,说不会看病,她死路一条;说会看病,虽然会有暴露她身份的危险,但最起码能保命。
“回太后,奴家会一点药理和医术。”
当下,太后的脸整个就黑了,“你知道吗?哀家最讨厌不自信的人,和……给哀家模棱两可的答案。”
封浅浅吓得连连跪拜,“请太后恕罪,请太后恕罪。”
太后摆手,“摆了,哀家只想问,皇上的病你有把握治好吗?先不说治好,能诊断出病因吗?”
她望着远处的烛光,眼睛眯了眯。她现在有些怀疑皇帝是不是在装疯!
这种问话,封浅浅很难回答。给不确定的答案,她会死;给确定的答案,到时候她要是真的治不好皇上,掉的可就不是她脑袋,有可怜连娘亲都会遭受牵连。
所以,封浅浅只能这样回答:“回太后,奴家还没看过皇上的病,现在不敢妄下定夺。”
她的话有几分道理。太后也不再追问,而是把话题引在其他方面。
太后端正坐姿,眼里的阴狠一闪而过,“想来你是一介草民,初入宫中并不知道宫中的规矩,但你要记住,所有跟皇上病情有关的事,你都要如实告知哀家。”顿了顿,“要不然,你的脑袋留下。”
封浅浅吓得不敢再动弹,身上也已经冒出一层层细汗。
她弱弱回:“是。”
以至于不久后,封浅浅才明白,太后这是给她一个下马威并给一个威胁,让她站到她的队伍中去,凡是有关于皇上病情的进展都要如实向她汇报。
今晚的天气好些,并没前几天那般,黑云密布。柔和的月光洒下来,拉长了封浅浅等人的影子。
张德把封浅浅领到一个房间门口,推开,走进去,身后的两名侍女在门口候着。
“这是静香阁,外来没有任何身份的女子都是住在这边,你今晚且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太后带你去给皇上看病。对了,门外的那两名丫鬟是供你使唤的,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跟她们说,太后会满足你的。”张德边走边跟她介绍。
封浅浅连连低头感谢,“谢谢张公公。”
张德顿住脚步,回头横了她一眼,“以后学聪明点,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你是咱家带进宫的,你一出什么事,上头怪罪下来,咱家也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是。”
“还有……”张德走到圆凳上坐着,“这皇宫啊,不比外面,规矩多的是,聪明的人多了,自然有互相争夺的事情,这都见怪不怪。但人要是笨,不会说话,祸从口出,最后你连自己掉脑袋都不知道是怎么掉的。”
张德不过二十岁左右,很年轻的小伙儿,可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却像是经历了沧桑。看到他面对太后悲恭迎合,对待比他地位低的人的嚣张跋扈,封浅浅都觉得这皇宫确实是个可以把人磨砺成两面三刀的地方。
只希望,在她出宫之前,都不忘初心吧。
封浅浅连连低头拜谢:“多谢张公公提点,小女子铭记了。”
张德对她的态度很是满意,她性格温和,他以为她会很难驾驭呢,不过也是平常女子。
“你也知道,你是咱家带进来的,你一定要在皇上的病上有所进展,要不然我们都会死的!”张德语气很冷,“知道了吗?”
“明白了。”
“好了,你早点休息,太后那边还需要我接舅舅的班,咱家就先回了。”张德起身,移步离开。
“张公公……”封浅浅突然叫住了他,“小女子一直不明白,张公公为什么会凭一句我是售卖药材的话,就断定我一定会医术呢?”
这一直是她疑惑的地方,她藏得很好,应该不会被发现的。何况一个没有对医术有十足的把握,会怎么贸然带她进宫,就不怕自己看错,继而连累到自己吗?
闻言,张德顿住脚步,回头倒是笑了,“我很会观察人,当时你跪在我面前,你的双手撑住地面上,你的指缝里有绿黄色的污渍,那种污渍是因长年捣药或挤药水而粘上去的,一时半会儿洗不干净的,何况还是长年的积累。只单纯卖药人的手不会是这样的,既然长年捣药,那么,一定是精通医理之人,这种人的医术想必不会差到哪里去。”
封浅浅愣住,不禁咋舌。这次张德没有自称咱家,而是自称“我”,他说的这些都是以一个公平的态度在跟她讲话。
她抬起手翻看着。确实,她因长年捣药,手指间不再是白皙滑嫩的,而是沾着要洗很久才会干净的污渍。
这种观察入微的功力确实不是常人能做到,封浅浅此时对张德有一丝的敬佩。
她抬头看他,发现他早已离开房间,可他的尾音是听到了:“不用敬佩咱家,你只要好好给皇上看病便是。”
该死,她心里所想都这么明显表现在脸上吗?!
来的时候太过仓促,她什么东西都没带,好在侍女给她拿来几套衣服,沐浴完,这一整天紧绷的弦终于可以放松,一下子她就瘫软在床上,生无可恋了。
可她辗转反侧,还是难以入眠。现在回想,她这一天的遭遇都快赶上半个人生遭遇了。
一个一直生活在郊外女,极少来城里,她真的想不到自己能有一天可以进到皇宫里来,而且还是以自己擅长的医术。
唉……不知道皇帝的病到底是怎么样的,希望在她诊治的所有病例范围内,好快些治好,快些离开皇宫。
封浅浅正当就想这么睁眼到天明时,却听到“哒哒”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第五章 威严的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