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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鳜鱼之毒
  只见少女表情苦闷的吞下了刚放进嘴里的食物,在众人好奇的视线下,花好干笑了两声,抬头对着萧皇后说道:“皇后娘娘,宝安素无规矩,说话又直,有些话说了若是惹了娘娘和在座各位夫人不快,也请莫要见怪。”
  萧皇后眸色微深,其实也被她这番动作勾动了好奇心,花好若不开口她还要问一问呢,自然轻笑了一声开口:“县主但说无妨。”
  花好听到萧皇后这话心里安定了不少,这么一来至少不怕她事后怪罪了,她清了清嗓子,眼睛则移向面前的那碗鱼羹:
  “宝安素闻北齐特产风河鳜鱼凤毛麟角千金难求,是北齐最富盛名的珍馐佳肴,以其肥美鲜嫩的肉质令诸多饕餮神往。”
  这段话似乎句句都在夸奖风格鳜鱼,但联想到她之前的表情,总觉得有微妙怪异的感觉,很快她们就知道这种感觉源自何处了,只听花好长长叹了口气,又一脸深意的看向了萧杏儿道:
  “古人有句话说得好,闻名不如见面,见面不如闻名,这被传得天上有地上无的风河鳜鱼,如今尝过了味道,果然是……”她顿了顿,对上萧杏儿乍然骤变的脸,笑得讳莫如深,“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在场的哪个不是浸淫宫斗宅斗的高手,又哪里会听不出花好这番话里的深意。
  她明着在说风河鳜鱼,实则是在暗指萧杏儿不过如此。
  “你什么意思?”萧杏儿抚掌而起,伸出涂着蔻丹的手指指向花红,怒气冲冲地对着花好吼道:“你这南梁贱婢,别以为我听不出你是在指桑骂槐。”
  “杏儿,休得无礼!”相比之前那声低斥,萧皇后此时的语气确实含了怒意,隐露锋芒的眼角扫过萧杏儿的脸,带着冰冷的警告之意,显然萧杏儿的话已经触到了她的底限。
  无论花好出身如何,如今她便是南梁国的县主,是南梁的重要使臣之一,代表着南梁国体。
  萧杏儿这般不知礼数地在这种场合下大骂花好是贱婢,侮辱的可不仅是花好本人,还有她身后的南梁,事关两国友好邦交,萧皇后再疼爱侄女都不可能让她继续大放厥词。
  但萧杏儿显然是被她爹娇宠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好似没听到萧皇后的话,继续口出恶语:“贱婢就是贱婢,恐怕在宝安县主眼里树皮草根才是珍馐美味吧?需不需要本郡主吩咐御膳房的奴才为你上一盘树皮炒黄土啊?”
  “来人!去给本宫堵了雅香郡主的嘴,本宫短时间内不想再听到她说话。”
  萧皇后被自家侄女一而再再而三挑战底限,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是,娘娘。”
  她身后的两名宫人自然不敢怠慢,顶着萧杏儿杀气腾腾的眼,一左一右伸手捂住了萧杏儿嘴巴上,但两人的力道并不重,至少坐在下位首座的花好能清楚听到她愤怒至极的咬牙声。
  花好不免在心底冷笑,黑眸安静却光彩夺目,犹如某种静默的嘲弄。
  她微微抬头,雪白优美的锁骨在漆黑的发丝中透出,一脸无辜的开口道:“郡主恐怕是误会了,宝安未曾有其他心思,更没有影射郡主的意思,宝安从头到尾说的都是这风河鳜鱼。”
  她轻叹了口气,执起宫人新摆上来的汤匙划开面前那道被自己嫌弃的鱼羹,“各位有所不知,宝安略懂雌黄之术,方才吃了鳜鱼羹才觉出一丝不妙,故而才说它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这一句话,很多人的兴趣又被挑起来了,一直沉声未语的华阳长公主率先接口问道:“县主此话之意莫非是指这风河鳜鱼有甚不好?”
  花好耷拉下眼睫毛,看着面前的鱼羹,冷笑。
  “回长公主的话,此鱼确是肉质肥美入口鲜滑,令人垂涎,也难怪被人盛赞,然从医者角度来讲,它却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
  华阳长公主衣服很感兴趣的模样,侧耳微笑,“如何没有资格?”
  “很简单。”花好说着拨开鱼羹,从白玉般的羹汤中挑出一根细细的鱼刺,“因为这风河鳜鱼的鱼骨里含有一种极为罕见的特殊毒素,故而此鱼又名刺毒鱼。人若不小心误食了它,倒不会马上就中毒身亡或出现中毒之相,但体内会一直残留着这种毒素,直到积累到一定程度,然后彻底爆发。”
  听她这么一说,殿内所有人都愣了,包括一直挣扎不停的萧杏儿。
  越是位高权重越是怕死,这满殿坐着的人哪个不珍惜自己的小命,包括高高在上的萧皇后,她几乎是在花好话落时就追问:“爆发后会如何?”
  看着殿上之人的焦灼害怕,花好简直觉得心情好到无法形容,但她当然不会把这种好心情表现出来,而是十分沉痛惋惜地叹了口气,“此毒为慢性毒素,一旦爆发会使人体内部的运动肌肉彻底坏死,我这么说娘娘可能听不懂,换个通俗点的说法便是会手足瘫痪。”
  “宝安也曾耳闻北齐贵族中确实有不少莫名瘫痪的病人,原以为是气候湿冷等环境所致,现在想来怕便是这风河鳜鱼之故了。”
  花好这番话倒不是无的放矢,这风河鳜鱼确实有毒,虽然毒性并不烈,且只残留在鱼骨之中,但误食的情况并非没有,所以北齐人瘫痪的几率要比南梁高了许多。
  这一点早在他们登上谢春风的船后没多久她就发现了,当时谢春风也邀请他们享用这鳜鱼美味,花好发现它和那本医书上描写的“刺毒鱼”很像,细问了一番后终确定了它的身份。
  风河鳜鱼就是刺毒鱼无疑。
  “没想到花好此番话倒让雅香郡主误会了。”花好最后沉沉叹息一声,“雅香郡主盛名天下,纯善至孝,万不可自甘堕落与这风河鳜鱼相提并论,她可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有毒啊。”
  她最后这一句也不知究竟说的是哪个“她”。
  但萧杏儿这时哪怕已是怒恨到极致,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不仅因为她嘴还被两名宫人堵着,也因为心里对中毒的恐惧。
  其他人也是同样的心情。
  “天哪!县主的意思是我们其实都中了毒?”殿内一贵妇终于忍不住惊叫出声,一脸惶恐不安,好似她下一秒就要瘫痪了一般。
  其他人的脸色也不比她好上许多,高座主位上的萧皇后亦是面色青中带紫,勉强才能压下心里的恐惧。
  之前还不觉有异,被花好这么一说,她才恍然大悟一般想到宫里宫外确实有不少贵胄莫名其妙就瘫了。
  “宝安县主,不如你过来帮本宫诊诊脉,看看本宫是否已经中了毒?”宫中一名颇受圣宠的妃子急不可耐的出声道,她平日便素爱吃鳜鱼,御膳房几乎天天给她上这道鳜鱼,烹煮煎炸换着花样轮番上。
  若这鳜鱼真有毒,这满宫上下她是最危险的。
  此刻毕竟是宫宴,人家皇后还四平八稳地端坐在上面看着呢,花好可没胆子上去给这位宠妃诊脉,干笑了两声对那宠妃道:“莹妃娘娘,鳜鱼虽有毒,但并非每个人吃过鳜鱼之人都一定会中此毒,只要膳房处理得当,平日用膳时没有嚼咬鱼骨的习惯,正常情况下要等微末积毒累积到发作的程度,起码也得吃二三十年的鱼才可能。”
  她顿了顿接着道:“我观你天庭饱满极富光泽,太阳穴平稳有力并无青筋暴露之相,眼球更是清明洁净,这些面相都表明你的身体在目前看来并无大碍。”
  说着又看向了主位上的萧皇后:“皇后娘娘,不知宝安此举可有僭越之嫌?”她指的自然是当殿说出鳜鱼有毒这件事。
  萧皇后白玉般的指头交叠在自己的膝盖上,眼神默然的扫了一眼不远处的莹妃,隐隐带了一线微妙的怒意,待她再看向花好时,又是一脸的和颜悦色:“县主多虑,本宫铭感五内尚且不及。”
  “本宫早闻县主医术精湛妙手回春,如今看来传言果真不假,大齐诸多太医竟无人看出这鳜鱼之害,若非县主妙手仁心及早提醒,且还不知将会有多少人丧命在这口腹之欲上了。”
  她又长长叹息了一声,“县主若得闲,不若明日本宫便让人去接您进宫为宫内几位小主诊断诊断,也好安了某些人的心,不知县主意下如何?”
  萧皇后说完这话,莹妃的脸霎时就变了,惶然想起之前自己太害怕以致逾越了皇后而不知。
  花好自然也听出了萧皇后对莹妃的敲打,她方才借势问了萧皇后那一句也是为了避嫌。
  而她既然当众挑明了鳜鱼之毒,自然也做好了进宫解毒的心理准备,思量片刻便坦然应下道:“宝安恭敬不如从命。”
  其实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在意拓跋洵如今中的毒,也许她能借此次鳜鱼之事接近拓跋洵查探一番也说不准呢。
  此时端坐在右正殿里,与人饮酒作乐高谈阔论的聂卿并不知道花好这厢的情况。
  待他应付完尔虞我诈的大齐君臣坐到两人共乘的马车里时,听花好说起宴席上发生的事,他才又是气又是笑,刮了一下她的鼻尖道:“你可真能给自己找麻烦。”
  这大齐深宫又岂是说进就能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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