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外发现大齐皇帝居然身中剧毒这个惊天大秘密后,花好心里隐隐有种相当不妙的预感,过去的经验告诉她——她要因此遭殃。
心绪一时难以平静。
脚下的青石纹路都似在冷笑着看她。
“陛下,”萧弘奕这时突然抱拳对着皇座上的拓跋洵,言辞哀痛:“微臣那名侍卫统领之事,不知您可还有印象?”
拓跋洵沉着脸,并没有马上回应,似在回想一般,半晌之后才缓缓道:“爱卿说的可是贝庆峰那件事?”
“正是贝庆峰。”
拓跋洵闻言长叹了一口气,看向殿中的秦又白:“又白贤侄,此事朕确实知晓原委,这贝庆峰原是丞相的左膀右臂,一直跟随左右,但月前突然意图刺杀朕,幸得丞相舍身替朕挡了一刀,才免朕受伤,贝庆峰被抓后便自刎谢罪了,连他幕后之人是谁都未曾交代清楚。”
“如今贤侄要当殿对峙,已是不可能了。”
拓跋洵话音落下,朝堂上半晌没有声息,萧弘奕看着秦又白和聂卿暗沉的脸色,低低地露出了一个不着痕迹的笑容。
在南梁的探子传来消息后他就做了准备,虽然浪费了贝庆峰这颗好用的棋子甚为可惜,但舍不住孩子套不住狼,此举可以说是一举三得,一则把自己在南梁的事都推给贝庆峰,一则可以借机讨好拓跋洵,最后还能借机让拓跋洵怀疑到某些人身上,而他又能趁这东风做些自己的手脚。
一个贝庆峰,太值。
“萧丞相当真好算计。”聂卿并没有让萧弘奕得意太久,他漂亮的黑眸如春水般寒冽,很嘲弄的看着他,“拉个垫背为自己开脱不够,还平白得了个救驾有功的好名声,就是不知你让谁成了那贝庆峰的幕后真主了?那贝庆峰虽死了,想必一定留了不少破绽让陛下去查吧?”
他最后的破绽两字说得格外大声,就怕别人听不出他的话里有话。
聂卿这话简直诛心了,更是把萧弘奕心里的盘算几乎细数得一清二楚,这一下他那张脸泛了绿。
萧弘奕“嘭”一下朝着龙座方向跪地磕头,“陛下……微臣冤枉啊,聂公子这是要陷微臣于不忠不孝不义,微臣万万不敢当此大罪,微臣着实冤枉啊!”
其他大齐官员见丞相大人都跪了,也一股脑地都跪了下去,齐声高喊着,
“丞相是冤枉的。”
“陛下不可轻信谗言。”
聂卿直接露齿而笑。
好意思喊冤。
这件事若不是萧弘奕的手笔,他把脑袋搁地上给他踩,拓跋洵终究是老了,就萧弘奕这点心思都猜不透,中了毒,智计也不如从前了……
拓跋洵闻言深深看了聂卿一眼,浑浊的眼里似有浅淡的光流转,稍息便逝,无从捉摸。
他长叹了口气,对殿下摆了摆手,神色间自有威仪:“各位爱卿都起来吧,此事朕心里有数,自然不会平白无故怪罪丞相。”
“平白无故?”聂卿心里暗忖,微微低头,倒是他错了,拓跋洵毕竟是拓跋洵,还没彻底伤了脑子。
不过拓跋洵这一句话也算是定了长乐公主和丽贵妃之死与萧弘奕无关,南梁没有证据,也就没办法再拿此事做文章。
一时间,双方,不,加上为浮云城带盐的聂卿是三方,三方人就齐梁和谈再次开启新一轮唇枪舌剑,花好全程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她最后听明白了一件事。
自己可能要变成了大齐人了。
谈判最终的结果是两国停战,但要以淮州未界重新划分国土,淮州以北归入大齐属地。
这么一来,位于淮州北面的花好的家乡南丰镇,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大齐的国土。
哎哟我去,国籍变幻得太快就像那龙卷风。
花好一脸懵逼。
当然和谈结果还得过了南梁老皇帝的眼,得到了他的首肯之后才能最终下定论。
“又白代大梁百姓谢齐主宽厚仁慈,免更多的百姓流于战火之苦,也愿齐梁永修两国之好。又白会将和谈结果尽快传递回梁都呈予父皇,请齐王陛下再等些时日。”秦又白将梁使草拟好的和谈结果收起,对拓跋洵恭敬的俯了俯身。
拓跋洵显然很满意他的态度,微微一笑,“贤侄多礼了,以后你留在瑞京,有时间便多来与朕聊聊天,朕对南梁山水人文亦是痴迷许久。”
“谢陛下荣恩。”
和谈暂时结束,之后便要等大梁皇帝的回复了。
八百里加急,那份草拟的和谈书很快便呈到了大梁皇帝的面前,御书房内,皇帝沉默的看着面前的布卷,半晌未动一下,他已经这般坐了一宿。
林公公手持拂尘安静地站在他身后不远,房里的夜明珠将室内照得透亮,却照不进有些人心里的凉意。
这一张薄纸意味着大梁失去了近三分之一国土,身为皇帝又岂能不悲凉,但总比失去整个江山要好。
“小林子,给朕磨墨。”在天光要大白前,御座上的皇帝终于开口说了今夜的第一句话。
林公公忙不迭地走到桌案前,开始仔仔细细地磨那一段沉香颜赤贡墨,偶尔撇头看一眼皇帝落下笔的内容,心里微觉震惊,皇帝这是在写同意和谈内容的圣旨。
皇帝这是不打算向朝臣们说明了?
林公公怔愣了片刻,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陛下不先等上了早朝再决定吗?”
皇帝写完最后一笔,冷嗤了一声:“等上了朝怕是满朝文武又要没完没了了,朕早腻了那些人搅弄是非,既是朕的江山,朕自己做主又有何不对?”
听出他语气里的怒意,林公公自然不敢再多说,一脸惶恐的跪下来连磕了三个响头:“陛下恕罪,是奴才失言!”
“起来吧。”林公公从皇帝登基就一直近身伺候,若非对他极为满意自然也不可能待那么久,皇帝卷起已经干了的明黄布料,递给林公公:“早朝前就派人送出去吧,此事越快解决越好,也算去了朕那点心病。”
“奴才遵旨。”林公公这会儿再不敢多说,恭敬地接过圣旨便出了御书房门,留下皇帝对影自怜,不知在想些什么。
早朝时果然已有人知道了和谈情况,也果然有很多人提出了反对意见,失去爱女的淮阳王更是暴怒不已,他甚至提出再起战事,夺回大梁失去的国土。
皇帝只说了一句:“同意和谈的旨意已出了上京城,此事再无转圜余地。”
所有人都被皇帝这一招弄得歇了声音,圣旨都出城了,他们再说反对有什么意义,平白惹皇帝不高兴而已。
但淮阳王显然十分不满他皇兄独断专行的做法,早朝结束后就递了牌子要单独面见皇帝。
御书房内。
“皇兄,长乐的仇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淮阳王站在御案前,神情十分难看。
因为长乐身死的缘故,淮阳王一直留京未回封地,这些日子以来和王妃日日以泪洗面,很快瘦的不成样子。皇帝瞧了他一眼,很快转过头去:“那你待如何?再次出兵吗?大梁还有兵可出将可领吗?”
淮阳王吸了口气:“以咱们大梁如今的兵力确实不是北齐的对手,但我们可以暗中秣马厉兵,积蓄实力,臣弟保证不出五年定能练出五十万新军,到时候杀北齐崽子一个措手不及!”
“大胆!”皇帝怒极反笑,拿起一旁的景玉纸镇抬手就想朝对面的淮阳王扔过去,晋王偏了头正要躲,却见皇帝手一松,将那纸镇堪堪砸在他的脚前,暗白云纹的纸镇顿时碎裂成片片晶莹。
“秣兵历马?五十万新军?你倒是能想!朕且问你,以大梁国库的现状如何支撑得起五十万新军的消耗?你来出钱吗?”
淮阳王噎了一下,但还是咬牙道:“皇兄可以提高赋税……咱们大梁富庶人家并不少。”
“荒唐!提高赋税?你不如直接说让朕退位!”刚经历战乱就提高赋税,百姓可不是要闹翻吗?皇帝哪怕再昏聩都知道此时不宜对百姓下手,否则不必等北齐攻陷大梁,大梁自身就要起内乱了。
“皇兄,臣弟只是想为长乐报仇而已,她死得太冤太惨了!臣弟就这么一个女儿,你要臣弟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臣弟一定要萧弘奕为长乐陪葬!”淮阳王“扑通”一声跪倒。
在长乐公主这件事上,皇帝也确实觉得亏欠了淮阳王,叹了口气,语气也稍微缓和了一些:“又白在信里提起过此事,他说……”
皇帝将当日萧弘奕的推脱之辞又说了一遍。
“哼,谁知道这是不是萧狗贼撇清自己嫌疑的计谋?”淮阳王显然也不相信这件事与萧弘奕无关,他冷笑一声又道:“哪怕长乐之事不是出自他手,那个贝庆峰身后之人也必然是北齐权贵,说到底还是只有灭了北齐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若非北齐不断进犯大梁,他的长乐根本不可能被选为和亲公主,也就不会遭遇惨死。
皇帝也有些被他的难缠弄得烦乱不已,“朕会吩咐又白去彻查这件事的真相,到时再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也不迟!”
晋王见他已极为不耐烦,也知跟皇帝谈这件事已无济于事,一颗心顿时沉落谷底,草草道了声告退便径直离开了。
第87章 大齐皇室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