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的花好一怔,正在掀帘子的手立刻停了下来。
这个声音,似乎真的有点耳熟,在这大梁,她熟悉的女子根本没有几个,而这个女子——太子侧妃,施萍儿!
花好顿时恼了,一咬牙,恨恨暗道:“好啊,害了李淳一家不说,还巴巴地跑来巴结素素?”
听施萍儿这话里的意思,钟素素似乎每次都不肯见她,她还回回都来,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施萍儿肯定不知道这个突然从天而降万人专宠的丽嫔娘娘到底是谁,她要是知道,恐怕那脸色应该是很好看了。
马车外面,施萍儿还在和钟素素宫里的嬷嬷说着话:“嬷嬷,前几次,娘娘虽然不见我,但我带来的礼物却都收下了,今日怎么连礼物都退了呢?”
嬷嬷悄声答道:“侧妃娘娘莫多想,丽嫔娘娘这几日确实身子不大好受,许是情绪不佳也是有的,侧妃娘娘你改日再来也就行了。”
话虽这么说,但施萍儿不是傻子,丽嫔每次都不见她,今日更是退回了礼物,这里面肯定有所原因,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求索无门,施萍儿心里很是烦躁,眼看天色已晚,宫门很快就要下钥,她是该离开的时候了。但是她来的目的还没达到,她还是想再等等,说不定一会儿丽嫔心情好了,又召见她了呢?
就在她犹豫不决之间,那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花姑娘,您小心着些。”
施萍儿猛然抬头看去,只见宫门不远处停了一辆马车,丽嫔身边的大太监张公公正扶着一个女子的手走下马车来。
天色虽然暗了,但宫门前有等,借着灯光,施萍儿看到了那女子的面容,顿时一张脸就黑成了锅底。
怎么会是她?!
她还没说什么,花好却往这边看过来,先开了口。
“真是好巧啊,这不是太子侧妃娘娘么?奴婢给娘娘请安!不知道这么晚了,娘娘在这里干什么呢?该不会是……吃了闭门羹吧?”
花好说着,上前假意行了个礼,抬头瞪着施萍儿。
她当然不是真心想跟施萍儿行礼,但是在宫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她肯定不能让人拿住把柄,以免连累了钟素素,所以该行的礼数,她肯定一样都不能少。
至于话里话外讽刺施萍儿,那也是必须的。
果然施萍儿听了这话,一张俏脸顿时涨红:“放肆!本宫如何,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丫鬟评头论足!来人啊,给我掌嘴!”
一声令下,身后便有两个丫鬟立刻冲上前来,要拉住花好掌嘴。
花好往后退了一步,冷笑道:“侧妃娘娘似乎有点僭越吧?在丽嫔娘娘的宫门口,打她的客人,侧妃娘娘你是不是根本没把丽嫔娘娘放在眼里呀?”
“你……”施萍儿气的瞠目。
那接花好来的大太监张公公立刻扬声道:“还请侧妃娘娘息怒,花好姑娘乃是丽嫔娘娘请来的客人,都到宫门口了,她却出了什么意外,这咱家也担当不起啊。”
施萍儿皱起了眉头:“客人?什么客人?难道是丽嫔娘娘身子不适,让这丫头来给诊治?真是笑话,丽嫔娘娘贵为妃嫔,皇宫大内无数太医,什么时候轮到这野路子的丫鬟来了?”
话虽这么说,但底气多少有点不足,毕竟丽嫔身边的大太监已经发话了,且对花好毕恭毕敬,而丽嫔却一直拒她于门外,所以施萍儿虽然这么说话,但多少还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的。
但是花好却不打算给她留后路,当即冷笑接口:“娘娘这话我就听不懂了。说我是野路子,怎么处处有人找我看病呢?淮州府尹的夫人是我帮着接生的,太子妃娘娘是我帮着保胎的,就连晋王的身体都是我帮着调养的,怎么,难道这几位都眼睛瞎了,看不清我是野路子?”
“你……”施萍儿没想到,花好竟然能以小小的丫鬟之身,攀上这么多权贵,一时被她怼的哑口无言,想了想,只好抓住她的话柄,“你可别得意了,那李淳已经不再是淮州府尹,那武月也不能再庇护你了,非但不能护着你,恐怕连她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说着,还哈哈笑了几声。
花好顿时咬碎了一口银牙。
果然是他们姓施的两姐弟在里面捣乱,还敢公然拿武月来威胁她!
花好尽力压下怒气,冷笑道:“话说的是不错,但娘娘别忘了,武月还有我这么一个朋友,而我呢,不凑巧,恰好是丽嫔娘娘的朋友,不然,天色这么晚了,丽嫔娘娘为何叫我来?实话告诉你,娘娘是叫我来叙旧的,不光叙旧,我还要在宫里住下,陪娘娘说话……至于你嘛,就在这门口呆着吧,说不定过几天娘娘想起你来,会有事情吩咐你的。”
施萍儿震惊了。
她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花好来不是给丽嫔治病的,而是来叙旧的。
她一个小小丫鬟,到底何德何能,还能攀上丽嫔这样的高枝?想她堂堂太子侧妃,还几次三番被丽嫔拒之门外啊!
施萍儿虽然跋扈,但不是个傻子,眼看今天自己已经一败涂地,而花好只要进去随便说两句她的不是,这些天来,她和施迎兴对丽嫔的巴结就算白费了,不光白费,还有可能被打压。
所以,理智告诉她,眼前这个小丫头实在惹不得,不光惹不得,她的话她还得听。
施萍儿压下心里的怒气,换了一副笑脸:“真没看出来,原来你还和丽嫔娘娘有所故旧,是我有眼无珠了。不过,既然你说了,那我就在这门口等等,说不定娘娘会见我呢。”
不管是不是专门为了贬低她,这会儿她都不能走了,她一走,就等于把把柄递到了花好手里,她就更有理由来拿捏她了。
施萍儿脑子里想的清楚,脸上的笑容更加浓,不卑不亢,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她这个样子,倒是把花好搞得一愣。
花好本以为,有施迎兴那样的弟弟,施萍儿也不过只是个外强中干的角色,谁知道,她竟然这样能屈能伸,竟然瞬间就能给她这个身份悬殊的小丫鬟低头。
这样的人,可不好对付啊。
花好心里长了个心眼,也不打算再和施萍儿撕扯,笑了一下,转头便跟着那太监张公公一起进了宫门。
钟素素早已在里面等急了,花好进门的时候,就看到她站在殿门口不住地朝外张望。
夜色深深,灯光昏黄,钟素素的身影显得既玲珑又单薄,让人只一眼,就忍不住心生怜惜。
花好也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虽然这生活处处狗血,但好歹还有这么一个能交心的好友在。又想到宫闱深深,不知何时才能跟钟素素见上一面,她的心里又忍不住有些怅然。
“花好……”钟素素看见她,眼睛一亮,连忙迎上来,一把拉住她的手。
花好心里一热,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这些日子,你……你还好吗?”
钟素素眼中含泪,却点了点头:“你看我这不是挺好的么?快,进来说话吧。”
大殿里面布置既风雅又奢华,看的花好眼花缭乱,钟素素拉着她坐了下来,命下人们上了些吃食,就屏退了所有人。
“你还没吃饭吧,咱们边吃边聊。”
花好低头看桌上那些菜色,不由在心中啧啧感叹,宫中妃嫔的生活,就是与外面不同,聂卿秦又白的府上,都没有这么精致的菜色。
虽然身份换了,但钟素素上上下下还是原来的样子,花好并没有什么拘谨,也就坐下吃了起来,一边吃,钟素素一边和她聊起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原来是你上茶的时候,被皇上看到了……倒是我错怪临平王了。”花好淡淡道。
话虽这么说,但心里对秦又白的戒备却一点都没有减少,当然这个理由她并不打算告诉钟素素,她一天到晚在宫里就已经够心累了,不能再让她为自己操心。
听得花好语气里那种淡漠之意,钟素素叹了口气:“我就猜到你会对王爷生嫌隙,以为是他把我进献给皇上的,其实……”
花好微微冷笑道:“虽然不是他,但和他也脱不了干系,你是我带进府里养伤的,又没签卖身契,人从他手里送进了宫,他又因此封了王,这事不怨他怨谁?”
其实本该怨皇帝的,然而这种地方,这种情况,谁也不敢张这个嘴,花好也只是在心里暗暗骂上皇帝几句,说是肯定不会说出来的,只怕平白给钟素素招黑。
钟素素听了花好的话,只微微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花好又恼道:“你是个人,活生生的人,不是一样东西,什么进献不进献的,看他们拿你这样呼来喝去我就生气!”
钟素素拍拍她的手,挤出一个笑容:“莫生气了,如今不是挺好的么?我在外头,总是受人欺负,现在进了宫,他们也拿我没辙了,我倒落得清净。”
花好回头望望那紧闭的宫门,压低声音:“你别哄我,宫里也不是什么太平的地方,你这么专宠,其他的人,看着能不眼红么?她们有没有给你使什么绊子?”
钟素素微微苦笑:“皇上待我很好,其他的人……也都挺好的。”
见她这幅样子,花好心里更加难受,但她知道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嘱咐钟素素万事小心而已。
“啊,对了,我有个事要跟你说!”花好放下筷子,“你知不知道,李淳被人参了几本,撤了府尹的职,被贬到南琼去了!武月带着两个孩子留在淮州,无依无靠,还有人要害她们母子!”
钟素素讶然:“啊?还有这样的事,是谁?”
第61章 能屈能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