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素素无力地躺在太子怀里,眼睛半开半闭,一只手似有力又似无力地捏着太子的手:
“万般皆是我的错……殿下不必为我生气……我便舍了这身子去,也算是造化了……”
说着,泪珠儿从眼角滑落,好似夜空中陨落的星辰一般,划过长长的睫毛,划过苍白的脸颊,划过凌乱的发梢,坠落在地。
旁的人都跟着倒吸了一口冷气。
——眼前这幅场景,就连方才责打钟素素的那名姬妾看了,也忍不住心生一种又爱又恨的怜悯之感,更何况太子了。
果然,太子见状,立刻“哇”的一声,也跟着钟素素一起大哭了起来。
堂堂太子,为了自己的女人在后宅争斗中受了罪,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就哭了起来,这传出去,简直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花好躲在人堆里,看着眼前这一幕,却连吐槽都不能。
扪心自问,钟素素这样的美人儿,就连她自己也是恨不得能冲上去温言软语安慰一番的。更何况她还引得穆王和豫王当街打架,那魅力自然是不用说,太子会沦陷,自然也是意料之中。
只是钟素素本来是自请到城外削发为尼了,不知道却又怎么入了太子的府中?这其中,又有什么曲折?
花好在这边胡思乱想着,那边里,亭子里却没人说话,一时只闻见太子和钟素素的啜泣声。
许久,只听太子妃一声轻叹:
“不管她犯了何罪,也轮不到你小小姬妾动用私刑,来人,拖出去吧。”
这话是处置那打人的姬妾的。
方才太子就已经发话了,说要乱棍打死,太子妃没有再忤逆太子的理由,这话也不过就是顺着他的意思说而已。
那姬妾早已懵了。看到太子对钟素素如此这般,她已经明白了自己输在哪里,然而为时过晚。不等她求饶,太子手下的小厮们便已经堵了她的嘴,拖出去打了。
老实说,那姬妾长得也是有几份姿色的,但因为争宠相斗,此刻看起来颇有些狰狞,又落得这样下场,着实可惜。
花好看着那姬妾被拖走,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转过头来,似乎瞥见太子侧妃施萍儿的嘴角有幸灾乐祸的笑容一闪而过。
花好心头一动——这该不会是施萍儿一石二鸟的计策吧?
两个人各打五十大板,成功了,就铲除两个心腹之患,如若不成功,就像此刻,钟素素挨了打,而那打人的姬妾也丢了命,至于她施萍儿,只需要作壁上观,袖手看好戏即可。
花好想到这里,忍不住心里一寒,倘若施萍儿真是这样恶毒的人,那太子妃可得小心了。
但是看眼前的状况,似乎太子妃也动不了施萍儿,倘若她能治的了她,也不会任由她在太子府里兴风作浪了。
花好觉得,自己如果是太子妃,在处置了那姬妾之后,肯定会怼妃施萍儿的,质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作为太子侧妃,为什么看着两个姬妾争斗而不管。
但现实是,太子妃只是看了施萍儿一眼,便略过了,径直柔声向太子道:“素素伤的这么重,我马上叫人去找大夫。”
说罢,便命自己的心腹丫鬟立刻去办,谁知躺在太子怀里的钟素素却忽然睁开眼睛:“不用去找了……这不就有么……”
众人愣了一下,接着便都把目光聚焦在了花好的身上。
花好也有点懵——她都被打成这样了,是怎么一眼就在人群里认出她来的呢?
但太子却不管这个,一招手:“你是大夫?快过来!”
于是众人忙忙乱乱,把钟素素抬回屋里,又依着她的意思,所有人都回避了,只留下下花好一个人给她看伤。
钟素素的伤都在隐秘处,待所有人都走了,花好这才慢慢动手揭开她血肉模糊的衣服,擦拭起伤口来。
那些伤,花好看着都疼,可想而知钟素素伤在身上会有多么疼了,但她即便疼的脸色惨白,眼泪汪汪,却也只是狠狠咬着嘴唇,愣是没发出一丝声音。
花好在心底更加佩服她了。
到底十分心疼,花好一面轻轻下手,一面悄声道:“你若疼就喊出来,哼哼几声也行啊,别这样硬抗。”
钟素素满头大汗,吐出嘴里咬着的手帕,喘了几口气,悄声道:“我怕太子爷替我担忧……何况他脾气暴躁,知道我受罪,难免不迁怒我身边伺候的那些人……”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别人!”花好埋怨一句,长叹一声,手下更轻了。
但伤口不是一时半刻间可以处理好的,花好便想法子跟她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
“你早就认出我来了么,一下子就挑中了我?”
钟素素笑笑:“自那日分别后,我断断续续听到有关你的消息……我知道你是定北侯府的府医,还知道你替府尹夫人接生了,今日府尹夫人带了人来见太子妃娘娘,我便猜八成是你……”
花好在心中暗暗感叹。
自那日分别后,她又何尝不是经常听到她的消息呢?不止听到,还亲眼看到两个王爷为了争她当街打架呢。美人魅力无穷,周旋在权势男人身边,消息灵通也不足为奇了。
却听得钟素素又低声道:“一来,我的伤都在隐秘处,太子府里的大夫,却都是男子……”
花好明白她的意思,眼看背上和大腿上的这些伤,是万万不可能给男大夫看的。
“二来……”钟素素抬起头来,怔愣地望向窗外,用细不可闻的声音道,“这太子府里的人,我着实一个都信不过。”
花好听得心里一惊。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道出了她的辛酸和艰难。集美貌和宠爱于一身,自然免不了成为众矢之的,像今天这样的情况,恐怕之前就有,之后也不会少。
“那你何不……”花好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离开太子府?”钟素素苦笑一声,“我被人呼来喝去,哪里有这般的自由呢?不过是人让我生我便生,人让我死我不得不死罢了……”
花好何尝不明白呢。
她如此美貌,却又如此身不由己,身份低贱,这绝世容貌和性情皆是祸根,对她没有半分好处。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花好终于替她处理好了伤口,转过头来,一边写方子,一边叹道。
钟素素笑容苦涩:“我能如何,先保住性命再说吧。”
花好看了看她满身的伤痕,想要说什么,却发觉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她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又怎么管得了钟素素在太子府里的事呢?
谁知钟素素又道:“花姑娘,我有一件事,想求你……”
花好忙道:“什么花姑娘,你直接叫我花好就行了!”
“花好……”钟素素望着她,美丽的眼睛里带着哀愁与小心,“我想求你,有空的时候,多来看看我……”
花好自认为定力不错,然而美人当前,她却不由得不动心。没等钟素素说完,她便立刻答应了她的要求。
“我以后会时常来太子府的!到时候一定来看你!”
写好了药方,花好亲自去太子府的库房里抓了药,又亲自熬制成药膏给钟素素敷上,嘱咐她如何换药,这才依依不舍地和她告别了。
出了太子别苑,武月询问了她事情的来龙去脉,花好知道当初穆王和豫王为了钟素素打架的事早已弄得满城皆知,于是便如实说了出来。
果然,武月听了也要叹一句“天妒红颜”,十分为钟素素这样的佳人落进太子手里而感到惋惜。
花好本来上了武月的车,正要走,谁知才走了两步,马车忽然又停了下来。
“什么事?”武月打起帘子。
车夫忙道:“回夫人,有人拦住了咱们的去路。”
花好也探出头去,没等看清,便听得武月一声轻笑:“这位,怕不是来找你的吧?”
花好定睛一看,只见前面不远处横着一辆马车,车帘半卷,露出半张如玉一般的容颜,嘴角带着三分懒懒散散的笑意,却不是聂卿是谁?
不知怎的,经历过方才太子府的那些糟心事,这会儿看见聂卿,花好忽然顿生云破月开之感。
“可能是,找我的吧……”
花好犹豫说道,但话没说完,便见聂卿偏过头来,朝她轻轻招了招手。
好吧,这回确定是找她的无疑了。
“我本还想送你回去,这会儿看来倒是不用了。”武月笑道,“愣着干什么,还不下去?没看见人家在等你么!”
说着,从背后推了花好一把,直接就把她推出了马车。
花好听着她这话,总觉得语气有点不太对,但来不及细想,人已经被推了出来,于是只好别别扭扭,朝聂卿的马车走去。
眼看花好上了聂卿的马车,武月也就放了心,便吩咐车夫径直走了。
这边里,聂卿伸手拉了花好进车厢坐下,也吩咐车夫前行。
“你……来找我,有事啊?”花好轻咳一声,扳着手指头道。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见到聂卿,忽然觉得他好像又比以前英俊了一些似的。
这么英俊的公子,又是自己的债主,面对他花好心中不知怎的,忽然就生出了无法直视的感觉。
“当然有事了。”聂卿似笑非笑望着她,“我来看看欠我钱的那个小丫头,进了龙潭虎穴,还出不出得来。”
第42章 古代好闺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