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傍晚,皇上就收到了赵玊呈上去的折子。龙颜大怒,如此巨额的贪墨,气得皇上把奏折都给砸到了地上去。
只是小小一个光禄寺署正,是如何做到贪墨了如此大的银子的?查!给他狠狠地查!
皇帝震怒,文武百官瑟瑟发抖,大理寺连夜开始调查文深这些年究竟参与了哪些案子。可查来查去,数额最大的一笔也不过是边疆军饷告急,国库批了五十万两白银给光禄寺,让光禄寺准备粮食,给边疆运过去。
而边疆,正是大将军的地盘。
老皇帝不敢相信,光是一个光禄寺署正,就能贪了足足五万两,更别提是光禄寺卿,大将军,他们这些年究竟背地里放了多少银子在自己的口袋。
如今国库空虚,官僚们却富得流油,正是因为贪官当道,国运不济。
明日便是他的生辰,可老皇帝却只觉得孤独和可悲,老人家竟坐在御书房内,看着满山的奏折,十分低沉。
而就在刑部打算去进一步审问文深时,可大牢之内,文深竟缢死其中,死状凄惨,不忍直视。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上头更大的鱼,在杀人灭口。
如今文深这只小鱼的嘴被堵死了,他们上头那些大鱼,才会安全。
这个消息传入御书房内时,老皇帝似是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只挥了挥手,就让通报的老太监退下了。
可他到底是伤心了,独自一人干坐在龙椅上许久,任谁都不见。
而赵玊身为大理寺丞,自是一直忙到深夜才回到了府上,这几日的操劳奔走让她彻底没了精力,匆匆洗了个澡便休息下了。
第二日便是皇上寿宴,赵玊睡到了自然醒,这才细细得洗了个澡,穿上了锦竹纹的衣衫,衣衫外头披上了兔毛大氅,这才一头这扎进了马车里,进了宫去。
皇宫之内,沈贞正在御书房内听老皇帝训话。老皇帝一反对沈贞原来那等笑里藏刀的态度,今儿个倒是难得地和沈贞推心置腹了一次。
老皇帝拉着沈贞说了这么多,最后竟是表示要交给沈贞五万兵权。如今边疆的契丹和吴越小国,全都对大齐边境蠢蠢欲动,皇帝的意思,便是想要让沈贞提拔能干的将军,以防不时之需。
沈贞表面上依旧十分淡定,可实际却早已无比震惊。
如今朝堂便是分为沈太师和王朝恩两大派系,沈太师主文,王朝恩主武,互相之间看似井水不犯河水,可暗地里却是万千关联,你争我夺。
如今皇上给了他兵权,便是意味着要让他在武将上培养他的人。
从御书房退出来后,那枚沉甸甸的五万兵符便躺在他袖子里,让他神情凝重。
这么多年,他和大将军相互制约,却总是比不出高下。若是何时有一方要压过另一方,皇帝便总会出来横加干涉,不让一方的势力过大,压过另一方去。
所以就连沈贞也已经摸不清楚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站在白玉石堆砌的朝场上,负手看着这一片湛蓝澄澈的天空,白皙各状的白云,还有天空中偶尔划过的飞鸟,——一切都是如此美好,这正是大齐的江山。
皇帝的寿宴依旧摆在御花园内。最高的侧座为太后之位,最中间的则是皇上的,再而便是各位皇子的。
等到了未时三刻,文武百官已经陆续到场,一直又等到酉时一刻,才终于等到各位皇子们的到来。
而等皇子们到齐之后,没多久,皇上和太后也入了席。众人三呼皇上万岁后,纷纷各自入了桌,举起酒杯祝贺皇帝福如东海,万寿无疆。
和往年的寿宴并没有什么不同,等皇上说完了场面话,便是歌舞。而歌舞散了后,文武百官酒足饭饱,所有人这才开始三三两两地在御花园内到处走走,顺便也可和同僚交流交流。
赵玊率先朝着不远处的湖中亭走去,她向来不喜欢这种场合,便想要躲得远远的,也免得还要强撑着笑脸打官腔。
可前脚赵玊才刚到湖心亭内,后脚沈贞也来到了亭子里。他今日穿着夹袄的藏青色宽袍,将他衬托得器宇不凡,十分俊朗。
沈贞坐在赵玊身边,手中还提着一只高脚杯。他微微朝着赵玊斜倚着上身,低笑道:“夜色大好,你独自坐在亭子里,又有什么意思。”
赵玊早已习惯了沈贞,此时沈贞靠得自己极近,她也未曾觉得有何不妥。回复说道:“我在此处,照样可以欣赏到迷人夜景。”
沈贞喝了口酒,说道:“赵大人难道不觉得孤独?”
赵玊说道:“心不静,只会嫌此处太乱。哪里还有什么孤独。”
沈贞说道:“为何心不静?”
赵玊说道:“本王牵挂永邑百姓,所以不静。”
沈贞说道:“阿玊,你还是想回去。”
赵玊看向他:“那里才是我的家。我自然要回去。”
沈贞的眸色微暗。他似笑非笑道:“阿玊便不想多看我些时日吗?”
赵玊认真道:“你也可以跟我回永邑。沈贞,没有人能一辈子权倾朝野。”
沈贞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他仰头看向遥远的夜空,声音恍惚,仿若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阿玊说得在理。确实没有永恒的权利。”
赵玊依旧一眼不眨地看着他的侧脸,心念一动,竟是突然间脱口而出:“所以,永邑,永远欢迎你。”
沈贞大笑,仰头将杯子内的酒全都喝了干净。这才靠近赵玊耳边,压低声音道:“阿玊,我很开心。”
赵玊皱了皱眉:“你喝醉了。我去替你拿醒酒汤。”
说罢,赵玊站起身来便朝着亭子外走去,去向附近的太监要了碗醒酒汤,等会让端到湖心亭来。
交代完了,赵玊这才转身回了,只是才刚沿着湖边走了几步,就见迎面走来了一道婷婷袅袅的身影。
这女子今日穿着鹅黄色的袄裙,袄裙上绣着水红色的梅花,裙摆随着冬季的风轻轻晃动,自是一片美不胜收。
她的面容亦是娇美,眉眼宛若含着水,嘴唇小巧红润,一张小脸写满了俏皮色。
此女正是付景书阁老的独女付月枝。付月枝如今一十四岁,虽未曾及笄,可京城内提亲的俊才们快要踏碎了他家的门槛。可付月枝心比天高,却连一个看中的都不曾有。
不过付月枝到底年纪尚小,等她及笄了再定亲,也是来得及的。
可惜赵玊并不曾忘记自己当初生病发烧了许久都不见好,便是因为这个女子对那陈太医使了挑拨之计。所以哪怕这付月枝再漂亮,她也打算敬而远之,不愿和她过多接触。
赵玊走过付月枝身边时,只是淡淡地对她点了点头,便打算直接经过他,直接朝着湖心亭中而去。
可岂料,就在此时,付月枝却突然轻笑一声,叫住了赵玊:“永邑王且慢。”
赵玊脚步微顿,侧头看向她,声音疏离:“你叫我?”
付月枝对着赵玊盈盈一拜,轻笑这道:“永邑王步履匆匆,这是要去哪?”
赵玊道:“本王和沈太师还有要事相商,此番沈太师还在湖心亭内等本王。”
付月枝捂嘴笑了起来,可看着赵玊的目光却带上了和她外表十分不符的犀利。付月枝靠近赵玊一步,低声道:“永邑王难道当真如传言中说言那般,竟果真是有断袖之癖,还将目标瞄上了沈太师吗?”
赵玊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她昂后挺胸,冷色道:“还请付姑娘谨言慎行,莫要胡言乱语。”
第肆六章 寿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