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闻言,眼中的神色一暗,久久都不曾言语。他半晌才咬牙。“确然是我做的,千真万确。如此,我说了,你们是不是便可以放过小红姑娘?”
“那得要看你说的话是否对的上所有细节。”
“这……”
“你若是不能,那便回去吧,小红姑娘已经承认人是她杀的了,此案已经了结了。”梁言再度缓缓道。
大漠脸上的神情巨变,恨恨的瞪了三人一眼,咬牙切齿道:“我对便是!”
苏沉央心中有些好奇,从欧阳晟的身后探出了一个脑袋来,恰好就对上了男子染上了猩红的眸子,吓得面色一白。“他这个样子好吓人。”
苏沉央朝后退了几步,侧目就见梁言冷眸盯着她。
“怎么了?说句吓人都不行?”
“行是行,但苏大小姐可以不要踩着在下的脚,躲到在下的怀里说。”
苏沉央吐吐舌,豆腐吃够了,有些悻悻的缩了缩脖子,又闪身到一旁。
大漠对于苏沉央的话毫不在意,眼神锐利的从三人的身上扫过,心中带着几分不甘。“张飞仗着自己是将军府管家的侄子多次调戏小红姑娘,那日更是险些毁了她的清白,我实在有些气不过,就暗中想了法子对付他!小红如此清白的姑娘,又怎可落入这样的畜生之口?”
说到此处,他的脸上带着几分愤怒,双目更见猩红。
“那日我约张飞饮酒,而后在他的酒里下了老鼠药,然后等他晕过去之后,就将他带到了岗楼上,用冰窖里的冰将他的双腿固定在岗楼上,而后将细线固定在横梁上固定住他的上半身,等到冰块融化,他自然就会从岗楼上摔下来,就造成了自杀的假象!本来计划万无一失,却不想还是被看出了端倪。”
欧阳晟听完,也没立刻说话。他平日无事便常去酒楼饮酒,也知道大漠是一个憨厚老实之人。
能够逼得他不惜杀人,可见张飞平日行事有多么的令人憎恨,只是纵然他有些怜悯他们,却也必须秉公执法。
怅然长叹了声,欧阳晟意味深长的看了大漠一眼道:“你放心吧,我们并未对小红姑娘严刑逼供,今日之事,不过是引诱你来自首罢了。”
听闻这番话,大漠不免有些愣怔,好半天后方才反应了过来,面色稍微有些灰败的看着他。
“原来你们早就怀疑人是我杀的了,只是你们是如何知道的?”
“是啊,欧阳,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苏沉央这会儿倒是忘了害怕,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看着欧阳晟,里面满是不解。
“之所以会怀疑你其实很简单,你的手法很高明,却还是漏下了几个破绽,张飞的身上有酒味且仵作说他被下了药,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必定是与他相识之人。”
“就凭这个你就怀疑我,未免太牵强了?张飞的熟人应该不只有了一个吧。”
大漠轻笑一声,面上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梁言颔首,这的确不是他怀疑到他身上的主要原因,说到这个他还应该谢谢苏沉央才是,那日若非是她,兴许还要花费一番功夫才能够发现疑点。
“那日我同掌柜进入冰窖,里面的冰却不见了,眼下虽然是夏季但冰堆积在一起的话,也不至于很快化掉,况且地上的水渍量,不够。所以肯定是有人拿走了冰块,而除去掌柜之外便只有你有冰窖的钥匙了,再则梅子上有咸味,你身为厨师,知道盐能化冰也并不奇怪。”
说到这里,梁言稍微停顿了一下,仔细的观察了一下片刻大漠的表情之后,方才继续说道。
“当然让我怀疑你的并不是只有这些,你还忘记了最关键的一点,也是你最大的败笔,纵然宁才子等人亲眼看见张飞从城墙上跳下来,但是他的双脚均是被冻伤了,试问在这个时节,如何会被冻伤?”
大漠被他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对面前的男子更是心服口服,他本以为自己的计划已经是天衣无缝了,却不曾想到居然还有如此多的破绽。
“我无话可说,只是我不明白,为何你们已经知道了这些却不直接抓我,而是抓走了小红姑娘?”
梁言没有再言语,欧阳晟便顺势出声道:“话虽如此,但这一切都不过时我们的猜测罢了,没有证据,我们又怎么能够将你缉拿归案呢,所以梁兄那天故意调戏小红姑娘试探了你一番之后,才想出了这个法子。”
大漠当下抬首深刻地看了梁言一眼后,就由几名捕快押着往大牢走去。他起那日在酒楼中这个人的种种言行了,原来那时候,他便勘破了一切,所有的东西,不过是为了诱他入局?
黄小红被捕快领着从里面出来,瞧见面容颓废的大漠,双眼一红,红红的双眸中,眼泪便止不住的往下淌。
“大漠哥,都是我害了你。”
面对她这副样子,大漠冲上前去,有些手足无措的将她面上的泪水拭去,柔声安慰。“你不必自责,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无需放在心上,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且慢。”梁言突然又开了口。
原本准备松开小红的衙役们纷纷怔了一道,大漠更是怔了一道。“怎么?我都认罪了,小红难道不能走了?”
“杀人偿命……小红死罪是没了,但我并没有说,她能安然无恙地走出这个审讯大堂。”梁言微微敛眸,声音有了些犹豫的缓缓,但是口气倒是清明的。
他的手指在椅子边缘轻轻敲了敲,欧阳晟看他的目光便复杂了些。他再望向大漠,也有些不忍。
此声音一出,大漠猛地抬头,和声音的主人对视之时,却又立刻被对方眼中那道了然而肯定的光给逼退了回去,双拳紧握,齿根颤抖道:“我都从实招来了,你们还欲如何!”
“你在说谎。”梁言说。
小红双目圆睁,双手拢在袖中早已汗水涔涔,身子止不住发抖。
梁言的目光淡淡落在小红身上,最后叹了口气,对大漠道:“动了杀心的人其实是张小红,只是真正杀了人的人,是你。”
“什么?”
苏沉央此时已经懵逼一脸了,望望大漠又望望小红,再看看欧阳晟一点不惊讶的脸,感觉就自己一个人被蒙在了鼓里。
怎么回事?什么意思?什么道理?
大漠明明都认罪了啊。
苏沉央想了一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一双溜圆的杏眼最后只能再次落回梁言身上。
梁言:“大漠,能想出伪装自杀这件事来为自己摆脱嫌疑,并将证据即及时除掉,你是个很聪明的厨子。足以说明,你不算笨了。”
大漠浑身都在颤抖。眼中浑然全是无奈和绝望。
梁言却仿佛视若无睹,淡淡的声音仍在继续:“既然想要伪装成自杀,便没有道理提前还准备老鼠药吧?毒性封喉,任谁都能看出不对劲来?既然如此,这与你后开用的蒙汗药,相冲突。所以,老鼠药却根本不是你准备的,它的主人,另有其人。”
大漠猛地挣扎起来,重重的一下一下想要逃脱禁锢,困兽般嘶吼:“你胡说!胡说!老鼠药也是我买的,我时候来才想起来要伪装成自杀的!你这个昏官,胡言乱语!”
梁言:“人被说中了心里的秘密,才会愤怒挣扎,尝试掩盖。”
苏沉央是个傻子都懂了……“欲盖弥彰。”
一边的小红却早已开始啜泣,渐渐啜泣声越来越大,眼泪止不住,渐渐整个身子都哀怨无力地滑倒在地。俯首磕头。“都是我……都是我的错。大漠想要帮我顶罪……可是原本想要杀掉张飞的人,是我,啊——”
小红痛哭流涕,情绪崩溃。“那个混蛋,那混蛋,每天都特地寻我动手动脚,旁边的兄弟都是他门守城的岗卫兵,俱在一旁看着哄笑,我一个女子家,家中无权无势,而那张飞却是苏大将军府里管家的远方侄子,原本只是地痞一个,却因这这层关系,当了皇城的守卫兵,平日里这方老百姓都要对当兵的远着敬着几分,他边作威作福,先后带着一帮流氓全进了编制……那淫贼没有收敛,一日比一日过分,甚至有天夜里还在巷子口堵我,当着一干守卫兵的面,嬉笑哄闹之下,想要将我——”
张小红说不下去了,余下的只剩哽咽,“我一定要杀了他,杀了他!——”
苏沉央看着两人的样子,心中格外不是滋味,用手扯了扯欧阳晟的袖子,能感受到那种无力了。“欧阳欧阳,他们好可怜……那个张飞,该死!难道就不能够把小红,从轻发落吗?”
听到她的话,欧阳晟就有些喟然,“苏小姐,此事不是在下能够决定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自古不平的事情多了去,但凡真要将说法讨要到底……事情便说不清对错了,律法之故,这些恩怨才有了一个警示作用和了断。”
当苏小红要离开之际,他是犹豫过了的,该不该放她走,是以并没有开腔。然而梁言开了腔,他便不能装作视若无睹了。
所以这件事最不近人情的由头就落在了梁言身上。
可是那人一脸淡然,眼中似乎并没有将这些内情看在眼中,他的眼中清风霁月,一片清朗,让人觉得舒服,清透。可偏偏却较一般人,冷血了。
“真的不能?”
得到这样的答复,苏沉央的脸就皱成了一团,头深深的埋着,很是纠结。
欧阳晟只好宽慰她。“苏小姐,杀人偿命,不论大漠是因为何种理由对张飞动了杀心,都是错。”
苏沉央撅了噘嘴,悲悯同情地看了大漠一眼,有些愤懑的瞪了梁言一眼,刚好他也瞧了过来,四目相对间,她突然之间没了怒气。
第9 坦白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