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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寿终正寝
  司马晴不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但她沉默起来总会让黔墨心里沉甸甸的。那双凤目是简练清秀的,泪痣是俏皮可爱的,然而一旦沉默,这样的她竟会显得那般孤独和悲伤,净是种难以言说的重负和沧桑。
  她静静看着掌中的那一滴血,眼中是踟躇和迷惘,不禁就是回头,看向了多恶鬼王离开的方向。这下意识的动作或许并不带有多少深意,可黔墨似乎永远都比她自己看的更加明白:
  “要不,我们找到多恶鬼王一起进去?”黔墨的话有些无力,让司马晴愣了愣。
  “想什么呢,在我心里,你比那家伙可靠多了!”她笑道,更多的却是掩饰和搪塞,“走吧,咱们管他干嘛?”
  司马晴推了黔墨一把,让他走在前面,如此也不会被看透太多。只是进入漩涡的前一刻,她又是再一次回了头。月下的老宅依旧死寂,好像也在用安静回答司马晴心中的迷惘——
  如此反复无常、好坏难辨,多恶鬼王真会是他们的同伴吗?
  这问题从最初见面时就一直困惑着司马晴,但同样也让黔墨举棋不定。入了漩涡,他们又进了一处地下甬道。黔墨掌着黑色的火焰照明,两人走的十分安静,耳边只有吧嗒的脚步声。
  “小晴。”黔墨停了下来,他受不了这种隐忍沉默的气氛,话说的深沉且认真,“我知道,你其实一直很想相信那个家伙,刚刚的入口,你也觉得是他打开的吧。”
  黔墨很少这么说话,深沉起来的他确实会有活了六百多年的沉淀感,让司马晴觉得很不真切,只这么静静听他说完:“我也想相信他,但我的本能还是会对他有敌意。而且他总会说些话误导你,让你认为他或许会和裴昶有什么联系。不管他也好,裴昶也好,我之前说过,我不喜欢看你这样。”
  “你可以相信他,或者当他是同伴,但我希望这个理由只是因为他和你爷爷司马千风的死里面存在着误会,而不是因为裴昶。”黔墨的话很沉,漆黑的眼中始终清晰映着司马晴的脸,清晰的好像她就是他眼中的整个世界。
  司马晴同样看着他,可眼中的他却不是那么绝对。她的眼中,总有那么些空洞和距离:“黔墨,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你真的想多了。如果入口真是他打开的,不管他是敌是友,目前我们都在一条船上,况且爷爷的事还没弄清楚。不管是合作还是交易,我们和他现在就是这种微妙的关系。”
  “黔墨,我知道你一直对裴昶的事有想法,但他确确实实是存在过的人。这一点,我不允许任何人污蔑,因为那是对裴昶的不公平。我是记不起他的样子了,可总有一天我会证明他的存在,我会查清楚这件事。这是我司马晴欠他的,必须给他一个交代,也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她的眼神很坚定,然而那种空洞和距离还在。黔墨看得很清楚,神色中忽然多了分冷:“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甚至说作为裴昶这个人的存在又回来了,你怎么办。”
  “你……想说什么?”司马晴有些不安,或许是不习惯这样的黔墨,又或许是从未抱过这样的希望。一个人的存在被抹去,又重新回来。这种事几乎是不可能的。就像是被橡皮擦擦去的线稿,即使重新画过,那也再不会是最初的那个原版。
  黔墨并没有继续解释下去,只是眉眼间多了一丝苦涩。司马晴看不懂他的表情,她不喜欢这样老气横秋的黔墨。在她心里,阳光元气的黔墨才是黔墨,他不适合这种沉重。他的寿命几乎无尽漫长,这样的沉重只会让他显得悲哀。而他刚刚的问题……
  司马晴跌了眼帘,那答案对她来说太痛苦也太艰难,以至于开不了口:“黔墨,我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告诉你。”
  “其实你不用告诉我,我只是希望你能想清楚裴昶的事,这样你才知道往后的路到底该怎么走,才会踏实。”黔墨耸肩,但表情并没有那么无所谓,“你难道没发现,自从巴黎回来之后,你就像一根绷得紧紧的弦,又忙又乱,可以说是一塌糊涂,糟糕极了。”
  “小晴,我在司马家六百年,司马家人的路太苦太难,原本就一点儿都不清闲,我不希望看你再去为难自己。当然,对我而言,最大心愿就是你们都能平安活下去、寿终正寝,就够了。”
  寿终正寝。
  寿终正寝……
  自明朝之祸以后,六百年来,司马家能寿终正寝之人屈指可。族里谁家没有过生离死别,谁家没有过英年早逝。这样的生活已然成了司马一族的家常便饭,这样受诅咒般的宿命已让他们不得不从出生起就学着去做好心理准备。黔墨的愿望是如此卑微,可想要实现又谈何容易?
  愿望之所以是愿望,正是因为就算实现不了也能尽力而为,至少还会有个依托和期盼。司马晴似乎有些明白黔墨的意思了,可心里却是一阵阵的在揪着痛着。她忽然有点想哭,但不知是为了前面还是为了自己,又或者,是为了整个被禁锢在枷锁里的司马家。
  他们总在付出,他们总在伤亡,不过是为了尽一份天官的职责,不过是为了守护这世间的平衡与安宁。即便这个世间从不曾、也不能给他们什么。
  阻止阴山项目的开发,看似为了维护异方四界的安定,实则也维系着世间的平衡。从古至今,唯物之说、科学之理乃是世间牢不可破的真理,一旦这样的准则被动摇,世界必然陷入无止尽的混乱。人类也好,异类也好,那必然是的谁都不想看到的结果。只有平衡各方,才能有现今的安宁,才能维系人类在这世间不可撼动的统治权力。
  然而,往大了说难免显得冠冕堂皇,因此往小了看,也就是解决江家之事、找出妙言和黄大仙的联系和目的等诸如此类的事情罢了。司马晴如今已经没有什么怨言,为裴昶也许是决定走上这条路的初衷,可从出生开始,她其实就已经在这条路上了。她的家人,她的同伴,一切的一切早就注定了她无法离开这条路。
  她从来就别无选择,裴昶和巴黎留学的两年,或许只是她自己给自己编织的一场梦境。
  “黔墨,我不会随便死掉的,我答应你,努力活到寿终正寝。”司马晴摇头苦笑,大概是连自己都觉得毫无信心吧,而黔墨更是大笑。
  “算了吧你,哪次不是不计后果乱来?要不是我,你早就死八百回了!你现在灵力不够,我看咱们还是回去把那红毛找来吧,不然又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说的也是。咱们和他相互利用,这样简单点也挺好的。”司马晴点头,方才的沉重已在不经意之间散去。他们总是这样,偶尔的不和与心事大多会以玩笑终结。大概这也是司马式的苦中作乐吧。
  为找多恶鬼王,两人决定折返,却发现回头只有死路。司马晴开天眼查探,发现他们已身处于庞大的法力流动中。之前九遁已过八处,法力的流动各不相同,司马晴无法确认现在是不是进了最后的天遁,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甬道应该也是之前那地宫一环。之前的甬道能够出去,是因为那个出口他们都只走了一次。
  “我知道了,妙言肯定把这里设计成了只进不出,每人每个缺口都只能进出一次。”司马晴道破玄机,黔墨亦是有些为难。
  “那如果这里又是个塞满邪灵的死路,我们不就完了?”
  “完了倒不至于。”司马晴否认,嫌弃的瞅了他一眼,“之前那个地方不是有口井吗?江家老宅面积虽然不小,但还没有那么大,妙言也不知道我们今天会找到这里,不可能提前修筑那么复杂的结构。如果真是修的很复杂,那也就没必要疑神疑鬼的建在地下。”
  黔墨点点头,似懂非懂的模样:“所以说,如果再是死路,我们从井下面一定能找到突破?”
  “那也要这里的是井才行。”司马晴懒得再跟他探讨低级问题,既然没有退路,那么就只能继续前行。之前是他们乱了方寸,之后定不会再像刚刚那么狼狈。
  各类术式咒法自古就有地域门派之分,邪灵在西方或许不算罕见,然而出现在中国难免令人意想不到,有些措手不及。作为司马家人,黔墨和司马晴之前的表现都算失态,如果司马红双也在场,肯定要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但这次都有了心理准备,却又连一个大瓮都没看见。
  “小晴,走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太没意思了。”黔墨无趣的抱怨,他现在可是摩拳擦掌,手痒的不行,可司马晴才没他那么心大,一直都是戒备状态。现在邪灵已经不是问题,就怕又会出来别的什么未知的邪祟。
  这甬道很长,两边并没有小的石室,只是甬道的尽头又出现了一扇石门。这扇石门同之前那扇别无二致,在几乎完全相同的环境下见到一模一样的东西,难免会有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小心点。”司马晴叮嘱,再次拿出了神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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