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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一争
  白家女郎重获兵权,掌握三万城防军和两万禁军?
  短短半日的功夫,这个消息不胫而走,传遍枫城,以迅雷之势向四面八方扩散。
  众人先是一惊,尔后才是一乐:从手握帅印到阶下囚,白凰翡这一生勘得‘传奇’二字。只是不知道,这次她这个大将军,能当多久?
  花月坊坊主才编了一出白家少将军与两个女子间的爱恨情仇,听闻这事,又将主意打到了止戈郡主的身上,想要用她跌宕起伏的一生来作为花月坊浴火重生后的重头戏。只是可惜坊中舞女千娇百媚,却没有哪一个能呈现出郡主英姿的,也就作罢了。
  荆庭是个聪明人,他却习惯了将自己一颗心掩藏,用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来打消众人对他的猜忌。分明他才是最危险的那个人,可荆痕死了,上官伯乐死了,他却安然无恙地做着怀安王。
  王府那块匾是皇帝亲自题的,怀安怀安,这是皇帝给他的警示,要他明白自己的身份,安分守己。也是给朝野上下看的,让那些老臣都知道,荆国的储君只有一个!
  年轻的王爷几度立在王府门口,盯着三个鎏金大字看,越看越觉得这几个扎眼。可越是扎眼,他每次出入时越要盯着看,仿佛看的次数多了,那块匾就能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或者能变得顺眼。
  可这一次,从早朝上回来的年轻王爷头也不抬地入了府,径直回了自己的寝屋。
  上官伯乐是死了,可白凰翡毫发无伤,更重新掌了兵权。虽然是被作为制衡白漓江的棋子,可这也表明了圣上对她的倚重。有她在,秋拣梅无后顾之忧,太子则更加如鱼得水!
  他阖眼躺在凉椅里,思虑着前前后后的事,究竟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原本他的计划是利用白凰翡掀起那桩科举舞弊案,让太子逐渐被皇帝厌恶。可他没想到,秋应良去了一趟梅庵竟没在她心上留下半点波澜,上官伯乐的死也没给她带去任何影响!
  这一切,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依照白凰翡睚眦必报的性格,她不该如此平静!还是说,但真是她腹中的孩子令她有所改变?
  轻巧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他动了动眼皮,伸出双手懒懒地抱在后脑勺上。整个王府能够不经过通传出入他寝院的人只有两个,而府上官家已经年迈,他的脚步声一向沉重,剩下的一个,只有短期内才到王府的秋应良。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先是一只红靴踏了进来,靴面用金线勾着几片零散细长的花瓣;长靴上头是殷红的衣袂,大片大片的曼珠沙华盛开在软缎上,一路攀爬至肩背处方稍稍收敛;红衫少年长发不挽,闲散地披在肩头,由着它们同衣身的曼珠沙华缠绕一处,难分难解。
  “你们荆家人的性子可真难琢磨。”秋应良手里托着托盘,盘中放了一套莹白的茶具。他一面说着话,一面行过去将托盘搁在茶几上,倒了一杯茶递到荆庭面前。
  怀安王接过茶抿了一口,眼也不睁地道:“她算不得荆家人。”
  秋应良随意拣了张靠窗的椅子坐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只可惜王爷说了没用。”
  荆庭嗤笑一声。虽然是实话,却是十分刺耳的实话。他一睁眼,盯着朱梁看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这天下什么时候才能本王说了算?”
  秋应良以前没少和白凰翡抬杠,久而久之,口舌也逐渐利索,当即回了一句:“连一个白凰翡的主都作不得,王爷又如何作这天下的主?”
  荆庭刚刚将杯子送到了嘴边,闻言手上动作一滞,朝窗边的红衫少年递了一个冷冷的眼神。他喜欢秋应良那股子聪明劲,但却不喜欢他在自己面前抖机灵,尤其此刻他还是一副看好戏的戏虐态度。
  他半起身子,搁下茶杯,脸上爬上了一抹讥诮,“你干的那些勾当按照荆国律法,活剐绰绰有余,白凰翡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饶了你?”
  秋应良脸上笑容一僵,眉眼一垂,心绪也渐渐低沉。
  白凰翡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同她无关的事她才懒得搭理。无论当初李家因为什么原因被灭门,也是将她接到这个世上来的人,出于对李家的偿还,她才会对自己一忍再忍;再有一点就是,自己这个毛头小子,在她眼里,还构不成什么危险。
  “王爷接下来打算怎么做?”红衫少年仰起头时,脸上笑容可掬,瞧不出半点异样的情绪。他将声音刻意压出沙哑的感觉,显得老气横秋,却又有点不伦不类。
  接连两个计划都被白凰翡打乱,荆庭一时也没辙。
  “父皇将兵权许了白凰翡,白漓江没有待在枫城的必要,或许会被外放历练,准备将来对拓跋用兵。太子征粮一事虽然受阻,他手上握着的钱粮却没有还回去的意思,反而做起了商人的勾当,原本是一件进退维谷的事,如今却变成了一项利民生的大工程。有梅庵那对夫妇相助,想要拉下太子,实在难如登天。”
  只等怀安王分析完眼前形势,秋应良适时地插嘴一句:“再有一个月,拓跋和亲队伍就要入都来了。”
  荆庭嘴角一抽,清秀的眉宇紧紧地蹙了起来。无论与拓跋战与不战,太子都占尽了天时人和,能利用和亲来做的文章不大。
  他缓缓起身,双手负后在屋中踱步。
  阳光光明正大地铺进了屋中,照见满屋的清冷:轻纱乌帐,乌黑的楠木桌椅;就连墙壁上挂着的一副凌寒傲梅图,也是用黑纱装裱的,将途中漫天雪白衬的一览无余。
  荆庭身上还穿着黑底红纹的团袍,长发束了一半散了一半。他常年耽于玩乐,不怎么操劳,皮肤保养的极好,雪白雪白的,却不似秋拣梅那样,是极健康的颜色。
  十八少年身形已经十分挺拔,犹如悬崖上的劲松。即便是同太子站在一处,不作出那副吊儿郎当的派头,也是丝毫不输于兄长的。
  近年来,皇帝交给他办的事多了,他在朝上露脸的机会也多了,满朝文武也渐渐注意到这位纨绔王爷。暗衬这小王爷终于也长大了,将来必定是太子左膀右臂,兄弟二人同心同德,力保荆国后继有望。
  只是这些人不知道,这位小王爷不想做太子的左膀右臂,他也想登临最高点一览山河,想看看那个位置上究竟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一直以来,太子依仗的都是秋拣梅,而不是他这个兄弟。而荆庭心里也从来也没想过要辅佐太子。或许是因为兄弟同心,亦或者是因为身在皇室都有自知,他们两兄弟之间虽然从未说过,但一直以来都不算热络,却也没有到要置彼此于死地的地步。
  胜者为王败者寇,各凭本事罢了。
  他自认为自己没有哪一点比兄长差,只因为比他早生了几年,为长子,所以太子一出生便占尽了优势。但这个优势,也很可能成为太子的劣势。
  高处不胜寒这句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多少人盯着太子的位置,盯着荆自影的一言一行,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而他只是个无所事事的小王爷,即便做错了什么事也能被原谅,毕竟他肩上没有担着荆国未来,没有人会对他报以期许——除了荆皇。
  或许是因为幼年时的兄弟情谊,亦或者是君王对于当年没有相救反而落井下石的自己感到厌恶,他心里希望看到兄弟和睦,以弥补自己的遗憾。
  他一面给了荆庭磨练的机会,给了他权力,却又一面压着他,告诫他谨守本分,好好辅佐兄长。
  可这世上,哪有这么漂亮的事?
  秋应良的目光随着荆庭的身影来回转动,微微挑着嘴角,盛在眼眶中的笑透着痞气,像极了某个女子。他将身子懒懒地往后一靠,用后脑勺撞开了青木窗,感受夏风从他后脖颈的地方扫过,身子一个激灵。
  “王爷不是早就布下了两颗卒子吗?”红衫少年漫不经心的语气,也像极了看好戏时的白凰翡。
  荆庭身影猛然一顿,视线再次凉凉地从少年脸上扫过。那散漫的样子令他心头赶到一阵厌恶,心里却在思量着他的话。
  太子能在朝中站稳脚,与梅庵两人脱不了干系。秋拣梅没在朝中供职,即便如今掌管了自来馆,也是遵循着上官伯乐留下来的规矩,何况此人甚是精明,就似个无缝的蛋。但白凰翡不同,她的一言一行都令人忌惮,最主要的是她身边有人,可以利用。
  皇帝用白漓江和白凰翡相护牵制,动不了白凰翡,还可以在白漓江身上下功夫!
  负在身后的十指渐渐收拢,连带着眉间也攒起一抹为难来。
  “王爷是担心,失去了这员良将,将来对战拓跋时会捉襟见肘,无将可遣?”秋应良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年轻王爷的眉宇间,一语将他的纠结道破。
  荆庭又缓缓地移动脚步。
  他同太子争那把龙椅,是坚信自己也能做好这一国之君,也能将荆国带向繁荣昌盛。可若是因为一己缘故,将荆国置于强敌铁骑之下,那这位置争来何用?
  秋应良起身掸了掸衣袖,好整以暇地道:“王爷的时间有限。”语毕,一个跃身踩上窗柩,潇洒而去。
  怀安王看着青木窗柩上那个小小的脚印,眉头皱起的弧度越发的深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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