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何子衿和同事们挥手道别，在事务所楼下不远处看到了一辆白色轿车。
　　何子衿的脚步微顿，眉头轻皱，钻进自己的车里，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走了。
　　就像看到郁嘉一样，在看到他和杨紫芸之间的绯闻，她的心里不是失望，反倒是想着：啊，这件事果然来了。
　　杨紫芸是为了郁嘉而来，这几天见她没有动静，还奇怪。原来是另有后招，在这儿等着。
　　郁嘉眼睁睁看着何子衿从他面前离开，没有出声挽留。只是静静看着她那辆黑色的小车消失在视线中，再也找不到影子。
　　他叹了口气，看着自己的手指，四年前那种紧迫的心情再次袭来。沉甸甸，压得他要呼吸困难。
　　路上的积雪已经被清除，何子衿也不敢将车速加快，仍然是慢吞吞的。
　　受到下雪，以及新年假期的影响，她的快递有几分迟迟才到，此刻就在后备箱里装着。
　　何子衿一到家，就拆开了几包火锅丸子，冰箱里还有底料和肉片，她决定自己一个人在家里涮火锅。
　　家里暖气略显不足，有些冷。
　　涮着火锅吃，再美妙不过。虽然有些孤单，她也已经习惯了。
　　这期间有子宁打电话来，抱怨学校的伙食好吃，就是太单调。顺带还提了一下班主任舒晚晴，说她总是太呱噪了。
　　何子衿听的是直摇头，心里对这小子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就这么一个弟弟，这几年一直都宠着，真成小少爷了。
　　看着新闻，看着窗外的夜色，何子衿眼角微湿。
　　四年了啊，大家都不在了。
　　周六一大早，何子衿就被何美伊的电话吵醒了。
　　爬出温暖的被窝，对着手机长吁短叹，是这个周六的开始。
　　好好的假日，偏偏要去相亲。
　　画了个淡妆，也没有怎么的打扮，都是平常上班时的着装。
　　开了四十分钟的车，才抵达美美姐说的地方。
　　一见面，对方就热情的介绍起了这位——优质男。
　　“美美姐。”
　　何子衿简直要叹气了。“你最近介绍的这些，哪个不优秀呢？”
　　何美伊被她的话一噎，讪讪道：“这，这优秀的有点儿不是地方。”
　　除了上次的那个什么李先生的，何子衿之后又断断续续见了两三个相亲对象。她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却不代表可以任人意淫。
　　刚见面不久，就提出过分的要求，让何子衿实在很忧心美美姐的眼光。
　　何美伊见何子衿不说话，心里更是忐忑。她最近介绍的那几个实在是不靠谱，长相倒是人模人样的，阅历工作也都不错，谁想性格真是不讨人喜欢。
　　想到那个见了她家子衿，眼珠子就黏在上面抠不掉，还想见一次面就去酒店的奇葩，何美伊感觉自己吃了癞蛤蟆一样恶心。这年头的好男人都死绝了？怎么一个都被没被她逮着。
　　“子衿啊，再见一个，就一个。”
　　何子衿实在不想提，她这句话已经说过好几次了。但每次说完，美美姐都对安排下一次相亲，而乐此不疲。
　　“美美姐，这是最后一次了。”
　　“这才相了几次……”何美伊嘟囔着，声音在何子衿沉静的目光中越来越低。“好，我知道了。”
　　她一个五十几岁的女人，就被一个小丫头给吓到了，真是丢脸。
　　这次约见的是一家英式咖啡厅。
　　一进门，就闻到了浓浓的咖啡香。
　　空气中飘散的，似乎都是浓稠的香气。苦涩的，绵长的味道。
　　周六的这个时间里，咖啡厅里并没有什么客人，只有在最里面，挨着装饰画的位置，有一个穿着深蓝色西装的男人。
　　他手中捧着一本书，细心的阅读。
　　相亲的时候看书？
　　何子衿居然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眼熟。在她还是一名少女的时候，曾经有一位小伙伴，无论在任何地方，手中都捧着书本，当之无愧的学霸。
　　“子衿快来。”
　　何子衿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
　　男人抬起头来，露出一张俊秀的脸。他的年纪看起来很年轻，肤色白皙，睫毛纤长，尤其一双手生的极为好看。
　　这是一个安静的男人。
　　何子衿在心里猜测。
　　“何……子衿？”男人念着她的名字，忽然笑了。“你看起来还是老样子。”
　　何子衿微怔，下意识看向身边的何美伊。
　　何美伊也是一脸茫然，诧异道：“你们认识？！”
　　男人伸出手来，彬彬有礼：“你们好，我是贺文钧。”
　　“小蚊子！”何子衿一脸惊讶：“怎么是你。”
　　贺文钧合拢书本，微笑道：“我也没想到，我的第一个相亲对象居然会是你。”
　　“你们两个？”何美伊挑了挑眉稍，伸手碰了碰何子衿的手臂。“既然认识的，我就不在这儿碍眼了。”
　　“哎？美美姐。”
　　何美伊推了推她，一脸促狭。
　　“我走了，你们两个聊着。”
　　等何美伊走了，贺文钧才面向何子衿，正式问候：“子衿，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
　　何子衿有些激动，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你什么时候回国的？我怎么不知道？”
　　贺文钧看向她，眼中带着丝丝的愠怒。“我一出国，你就断了咱们之间的联系，还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的。子衿，你这记性可真不好。”
　　何子衿理亏，忙道歉，法庭上口齿伶俐的大律师，也有磕磕巴巴说不出话的一天。“你去英国读书后，贺叔叔就搬走了。之后我家出了点事情，我和圈子里的人都断了联系。”
　　听到这儿贺文钧挑眉，倒也没有多说什么。自家老爹自小就不喜欢他和子衿玩儿，认为一个长得太好看的小丫头在外面是个麻烦，恨不得让他天天待在家里，免得被小妖精勾跑了。
　　“子衿，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我？”何子衿沉默了下，灿烂一笑：“还不错。你呢？怎么咱们的小蚊子，也要出来相亲了。”
　　贺文钧扶额，叹道：“一言难尽啊。我回来后交际圈子里也没几个女的，我家老爹担心我在英国染上不好的毛病，这才着急了。”
　　何子衿一怔，忽然想起许铮给她讲的那些八卦。英国似乎还有一个别称——腐国。
　　忍不住一笑：“贺叔叔怎么还是这么可爱。”
　　“可爱？是智商低下吧。”贺文钧嘴上吐槽，提到自己父亲时，还是满脸的温柔。
　　何子衿对于贺文钧这种人只有仰望的份儿。一个从小学习成绩就格外有异，获得大大小小奖项，老师们眼中的好学生，家长们眼中的好孩子，和她调皮捣蛋的经历，毫不相同。这样两个人能成为好朋友，直到现在何子衿都觉得讶异。
　　“我是不太喜欢喝咖啡，你呢？”
　　“一般。”她答。
　　“既然这样，出去走走。我知道一家店，环境不错，关键是东西好吃。”
　　提到美食，贺文钧满眼的向往。
　　这是学霸唯一接地气的地方，他是一个地道的吃货。
　　两人边走边说，六年的隔阂竟然转瞬间就不复存在了。
　　“你怎么认出来我来的？我一点儿都没认出你。”
　　贺文钧唇角轻勾，道：“因为你蠢。”
　　何子衿：“……”又被藐视了。
　　贺文钧看着何子衿吃瘪的表情，勾了勾嘴角。怎么可能会忘记呢，当年我的那封情书，你可是半点回应都没给我啊。我记忆中，最深刻的初恋小姐。
　　……
　　“嘉嘉哥哥！”
　　杨紫芸一看到郁嘉，就像一只欢乐的小鸟，激动的朝他跑来。
　　“你居然会主动给我打电话哎。”
　　“坐。”
　　郁嘉没有抬头，只是指着对面那张漂亮的欧式椅。
　　杨紫芸小心的坐下，不确定的问：“嘉嘉哥哥，你心情不好吗？”
　　郁嘉看着这张娇美脸上的表情，不知道她是真的天真，还是不知道。
　　但愿是他多想了，郁嘉心道。
　　“这几天的新闻你没有看到？”
　　“新闻？”杨紫芸愣了下，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这几天都在睡觉。李姐说，没事的时候，让我不要上微博。要玩，也应该她在场。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呀？”
　　郁嘉看着那双大大的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去说。
　　一起长大，他知道这个小妹妹的一直都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网络上报道了你我的绯闻。”
　　“绯闻！”杨紫芸差点跳起来：“怎么可能！我来京城的事，没人知道啊！要是让李姐知道有绯闻这件事，她肯定要打死我的。不对，她昨天特意打电话来，让我不要上网。难道……她说的是这件事。”
　　郁嘉不想去关注是李姐还是张姐的，他认真的看着杨紫芸，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紫芸，我之前就说过，我不会喜欢你的。”
　　杨紫芸脸色一白，手指捏着裙摆，咬着下唇，“我，我知道的。嘉嘉哥哥喜欢的人是子衿姐，我一直都知道。我只是偶尔想，也许有一天嘉嘉哥哥会看到我的存在，给我一个机会。看来……”
　　她的眼睛闪闪发亮，被泪水蒙了一层，让人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是我给嘉嘉哥哥添麻烦了。一段不被期待的感情，对于承受的一方来说，肯定觉得为难又难受。嘉嘉哥哥，我不会再这样了。真的，我保证。”
　　“这样就好。”郁嘉也不怕挑破两人之间紧绷的关系，他一直都表达着自己的情绪，他不喜欢她，一直都不。“如果我的几天的这些话伤害到你，我只能说一句抱歉。除此之外，我给不了你别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她的眼泪滚落下来，洇湿了深色的连衣裙。“我，我真的很难过。心脏痛的好像要死掉了一样，真的好痛好痛。”
　　她胡乱说着，好像并没有期待有人能够倾听。她没有去擦眼泪，嘴角勾着，笑着痛哭。
　　“起码我努力过，虽然结果失败了。这证明，我真的有爱过。”
　　她倏然抬眸，目光坚决：“嘉嘉哥哥，如果有一天子衿姐不接受你，你要怎么办？一直等下去吗？”
　　郁嘉表情茫然，半晌他笑着：“我要等，一直等下去。”
　　“那我也要等！”她目光坚定，脸上带着甜蜜的笑容。“既然嘉嘉哥哥能够一直等着子衿姐，我也一定能够做到！时间不是问题，总有一天嘉嘉哥哥能够看到我的好，能够看到一直站在你身边的我！只要有一丝机会我都不会放弃。嘉嘉哥哥，我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心，我不会再欺骗自己，命令自己放弃这段感情了。嘉嘉哥哥，你别担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只要看着你就好，在你失意时，我是你最坚实的臂膀。”
　　郁嘉沉默。他今天是来彻底断绝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看来是适得其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