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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西进
  想到此处,我便虚心向摊主请教道:“师傅,那您知不知道这东西大概是从什么地方掏出来的?”
  在古玩行里,我问的其实是一句废话,因为多数商家都会准备好一大箩筐的故事在这儿等着,不把你忽悠地认为东西是别人都没看出来的稀世珍宝,决不罢休。因此我也只是随口一问,原本不指望得到靠谱的答案,没想到这糙汉子倒也实诚,直接白眼一翻道:“我怎么知道!国家都还没找出来哩!”
  “国家来找过?”
  “那是自然,前段时间这黑皮玉在咱们蒙内西部和东三省的市场上都出现了不少,闹得沸沸扬扬,早就把国家给惊动了,结果派考古队出来找了两回都没找到!”
  “原来这东西叫黑皮玉,那您这两件是怎么得来的?”
  “自然是有门路,第一线的人手里来的哩!据说这黑皮玉虽然国家没找到,但曾有一个高丽国的教授在红山市附近的墓葬里发现过,从国内偷运了一大批回国。后来线索就落到了一群土夫子手里,现在市面上的这类东西都是他们弄来的!”糙汉子一脸神秘的嘿嘿笑着。
  我略作沉吟,不置可否。玉器,在任何时代的墓葬中,都是档次比较高的随葬之物,而且越是年代久远,生产力低下的时代就越是如此。红山文化的玉器之所以珍贵,就是因为数量太少了,往往数十个墓穴的墓葬群中总共也就能出土一两件玉器,这还是在不论质量是否精美的情况下!而且,大多数红山玉器都是考古发掘的成果,保存在各大博物馆当中,市面上极少得见。但听刚才摊主所说的意思,这种黑皮玉似乎近段时间一下子在市面上出现了不少,与红山玉器的艺术风格接近,但形制和表现手法上还更加惊世骇俗!
  难道是那个高丽国的教授新近发现了一个与红山文化联系甚密的子文化或者是文化分支,在早于商周的年代中拥有超越时代的生产力,于贫瘠的大草原上发展出了比同时期的中原腹地更发达的文明?!可是,这真的可能吗?
  虽然我对这神秘黑皮玉背后的秘密很感兴趣,但一件闻所未闻,来路不明的东西,10万块的价格太贵了,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在红山脚下的鬼市整个转了一圈,我又先后发现了四五件同样通体乌黑的黑皮玉雕件,有猪龙、C形龙、璇玑等红山文化的代表性造型,也有那种风格独特的圆雕,大小不等,但无一不是极富艺术动感,充满带着洪荒味道的强烈视觉冲击力。
  到市场开始收摊的时候,我的背包里又多了件宋元时期的玛瑙臂鞲,一只年头不算太久的纯银酒壶,小半套明代玉带板,以及两支彩绘描金的漆杆笔,连上之前的皮囊壶、刺鹅锥和春水佩,总共花了30多万,收获颇丰。
  所谓臂鞲就是弯弓射箭时搭在左手小臂内侧,防止手臂被弓弦打伤的护具,实用器一般是皮质的。像我收的这件以珍贵红色缠丝玛瑙制成的臂鞲,大约已经完全被用做装饰品了。纯银酒壶贵在材质,玉带板流行于唐代、辽金及明代,单块的常见,成套的价值就比较高了,但我收的这套不全,价值要打很大的折扣。而两支华丽异常的漆杆笔实在是意外之喜,虽然不算太值钱,但这种明清两朝使用的奢侈文具,据说其制法现在已经完全失传了,极有历史研究价值。
  小杰和文斌同样有收获。除了官模子油葫芦匏器之外,小杰又入手了一块很可能为新石器时代造物的古老水晶小饰品,以及一枚被我鉴定为现代赝品的龟形铜印。文斌也在我的掌眼下收了把游牧文化痕迹非常明显的蒙式腰刀,刀鞘和刀柄均为錾花白铜,刀锋略微锈蚀,但锋利依旧!
  折腾了大半夜,三个大老爷们都觉得不虚此行,情绪高涨,只有宋家小美人儿月蓉疯玩一通之后,累的够呛,现在已经是哈欠连天,眼皮打架,赖在文斌的肩头,快要睡着了。
  回宾馆吃早饭的时候,我让文斌找来地图,开始研究下一步的行动路线。晓市上的收获还算不错,但这些摆摊的人也都是二道贩子,上货频率没有那么快,估计逛个一两天就能把他们现在手里有的好货看一个遍,我们又不会在红山市待太久。所以短时间内再想找好货,就得想新的路子了。
  临行之前陆九爷特意交代过我,说大草原上有一个门类的古玩,现在越来越受欢迎,让我留心。九爷说的这类东西,就是牧人先民传下来的那些极具民族特色的珠宝首饰,常以松石、玛瑙、珊瑚、藏银等为材料制成,风格粗犷,多带有浓重的宗教意味。
  而要收这类东西,就只能深入草原腹地,挨家挨户地从牧民们手里找!
  我问文斌:“陆九爷让我找的这类东西估计得到牧民的蒙古包里去问问才有可能弄到手。按你的经验,现在这个季节咱们应该到哪里去找蒙古包?”
  文斌想了想,用手指在地图上红山市以西,横跨整个锡林郭勒草原,朝向国境线附近的方向划了一道弧线:“初秋是草原上气候最舒服的时节,白天温度适宜,牧民们一般都会抓住这一年当中最后的机会给牛羊增膘,因此往往散布在水草丰美的牧场深处,靠近水源的地方。我们要拜访牧民的蒙古包,最好的办法就是沿着河流走!”
  若论对草原的熟悉程度,我们几个绑在一块儿也比不上文斌。于是按照他的建议,一行人养精蓄锐一整天后,又采购了各种长途跋涉需要的物资,顺西拉木伦河一路往西北方行进。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一首南北朝时期的北地民歌,道尽草原景色。在人们的印象中,草原就该如民歌中所唱的这般辽阔,碧绿的草海一望无垠,但实际上并非所有的草原都是如此。
  如眼前红山市所处的位置,便是锡林郭勒大草原与安兴岭山脉的过渡地段,平原和丘陵间杂分布,辽阔原野固然有之,但许多地方地势起伏都很大。行车的公路多铺设在山谷间,视线看不了多远便会被周边的小山包挡住,一路上除去偶尔可以见到的成群牛羊和蒙古包之外,实在半点都不像多数人想象中的草原景色。
  我心里感叹,怪不得红山市周边盗墓活动如此猖獗,如此复杂的地形下,相隔数里路可能就会跨过一道山梁,说不定这边的羊群安静吃草,那边人家就正在热火朝天的挖坟掘墓,根本不怕被发现!
  初见草原的兴奋劲儿过去之后,我们一行人都有些无聊。此刻开车的是文斌,我和小杰在后排宽敞的座椅上抓紧时间打盹,而宋家的小美人儿月蓉整个人葛优瘫在副驾驶位上,百无聊赖的来回打滚儿,唉声叹气。
  车子忽然停下,文斌的声音传来:“鸿哥,前面又有一顶蒙古包。”我揉了揉惺忪睡眼,伸了个懒腰:“下去看看!”月蓉听说有蒙古包,瞬间就来了精神,一跃而起,大吼着“奶茶我来啦”冲下了车,小杰则身子一歪,直接卧倒在我起身后空出的后座上,喃喃道:“有什么可看的,估计啊还是一样!”
  大草原上地广人稀,这里的牧民多热情好客,一路走访了七八个蒙古包,虽然没见到值得一收的古玩,但每到一处都受到了亲人般的热烈欢迎。这不,一天不到的时间,小美人儿月蓉就已经深深爱上了蒙内奶茶的独特味道!
  整个社会的高速现代化进程,在草原上亦能看到痕迹。现代牧民大多早已脱离了单纯以马代步的运输方式,进入了机械化时代。眼前的这顶蒙古包就是如此,用来拉粪的载具是拖拉机,羊圈边上还停靠着崭新的摩托车。蒙古包的主人是一位年纪50岁开外的牧民大叔,一张脸庞黑里透红,见到我们满脸的笑意。他将我们请进包里,端出奶茶和刚做好的新鲜奶酪、奶豆腐,热情无比。
  蒙内的奶茶和我们平时在国内大多数地方喝的奶茶都不一样,用专门的砖茶小火慢煮,再加入牛奶和盐,是咸的,但口感绝佳!奶酪的味道亦是算甜中带咸,口感糯软,我们几人都赞不绝口。但奶豆腐的味道就有些令人不敢恭维了,又酸又臭,吃上一小口就能酸的人泪流满面!可面对淳朴的牧人大叔那殷勤的笑脸,谁也不好意思不吃。
  我黑着脸吃了一口,强忍着恶心咽下,努力冲大叔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月蓉的表情更是纠结,只吃了一小口,眼泪就抑制不住的哗哗流了下来。只有文斌面不改色,吃完还点头用蒙语说了一句“白亿日啦”,也就是多谢的意思。我心里暗骂小杰奸猾,这小子估计就是被奶豆腐吓得不敢下车的!
  受到盛情款待之余,我跟牧民大叔聊起想收古玩的事情,大叔连连摇头:“我们这个旗的牧民都是比较早就从草原腹地迁出来的,家家都会说汉语,现在基本上已经是半定居在这一带,有的人甚至还耕地种粮,早就把伟大的长生天忘光喽!你说的那些个老物件,当年破四旧的时候就扔的扔,卖的卖,砸的砸了,现在估计谁家也没有!”
  我又请问这样的东西要到去哪里去才能收到,大叔沉吟片刻才说道:“想收你说的那些东西,必须得比现在更加深入草原,到还保留着老祖宗传统的牧民点去问问。不过,这些比我们更传统的牧民兄弟信仰也更加坚定,这些饰品都属于是法器护符之类,估计很难有人会卖喽!”
  一路行来,在所到的每一顶蒙古包里得到的都是跟这位大叔差不多的答案。看来九爷点名要的草原民族传统老首饰,还是得到更西更北,靠近国境线那边的牧区才能收到。所幸车上备着的粮草和汽油数量都不少,足够支撑我们继续深入,到达下一个补给城市。
  挥别了牧民大叔,我和文斌月蓉三人回到车上,看着罗小杰呼呼大睡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我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把他拍醒:“臭小子!接下来200公里的路车都归你开啦,这就是你不下去吃奶豆腐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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