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我想去之前的莲池走走。”被言颂搀扶着的沈语谙突然开口。
令言颂神情闪过一丝错愕:“如今你身子虚,何必要去那寒气极重的齿盘?还是扶你先回房中休息吧。现下也是十月天,纵然已将池中的枯藕全部除尽,刚种下的莲子也不会盛开。”
沈语谙知道言颂这是为自己好,站直身子,挣脱了言颂的手,一步一陡地朝着莲池的方向走去。
摇晃的背影,映在言颂的心中,竟是那样的苍凉。
言颂虚无地伸出手臂,放于半空,却没有勇气向前攀附。
直到沈语谙柔弱的身影渐渐走远,言颂眼中露出一丝不舍,喃喃自语道:“言颂啊言颂,亏你还以北郡侯的身份前去压人。人人都以为你活得潇洒快活,可你却连一个心爱的女子,都不敢伸出手努力去抓住。”
就在言颂自责着自己的软弱之时,沈语谙已然在自己的支撑下来到了莲池的外围。
她本就没有想过言颂会跟着自己前来,只是单纯想看看这池罢了。
曾经自己无助时,是这满池荷花让自己下定了决心。
如今沈语谙又开始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担忧,故而再次来此祈求安宁。
其实沈语谙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来到这莲池,便会有一种由内而生的宁静、祥和,仿佛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与自己无争一般。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沈语谙最终落于莲花亭中的长椅上。
冰凉的石椅,透过衣衫,浸透着沈语谙的肌肤,一直冷到了心里。
莫非这莲花池也知道,我此刻的心,冷如冰霜不成?
经历了这么多,沈语谙已经彻底决定抛弃过去的种种不现实的想法。
虽然曾经一次又一次地下定了决心,以后的路上,都不能再妇人之仁,不能再心慈手软。
可当看见沈夫人从自己的眼前,活生生倒下,沈语谙的全身瞬间僵硬。
当沈大长老就这样被自己冤枉入狱,大伙齐声叫好的时候,沈语谙看到沈大长老的眼神中,完全是令人无法遗忘的怨恨。
当明儿就在自己身侧吐血身亡的时候,沈语谙的内心已承受不住,开始破碎。
当沈芮青被侮辱的事情发生后,沈语谙浑身战栗,夜夜无法安眠。
......
每一次,沈语谙都被面前的事实所击倒。
每一次,沈语谙都告诉自己,下一次要学着对这些事情没有感觉。
如今,她好像做到了,就在刚刚在塔楼之中。
她用自己制作的毒蛊,控制了蒙面人的身体,可是怎么,这一切让她的内心没有一丝一毫的欣喜。
这难道不是她一直以来想要得到的吗?
沈语谙这样想着,攥紧的双拳紧紧敲打着地面,直到淤青、直到流血,都没有任何直觉。
此时的天,灰蒙蒙的,似乎感受到了沈语谙那阴郁的心情,也下起了蒙蒙细雨。
若是倾盆大雨,以沈语谙此刻的位置,是断然无法受到半点雨滴的侵扰。
可惜这是让风一吹就会四处飘散的细雨,由着风的方向,向着沈语谙的身上洒落。
沈语谙也没有躲避,似乎这样的感觉能让自己更加真切的感受到真实。
直到一方丝巾出现在眼前,纤长的身影挡住了自己与细雨的交界。
本以为,来人的手中会持有雨伞,可当沈语谙缓缓抬头想要让其离开之时,才发现。来人的双肩早被细雨打湿。
成绺的发丝,正滴着水落在地上。
“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连把伞都没拿?”
想着要说气人的话,将眼前的人给赶走。
可出口却变成了无微不至的关怀,当这句话出口,沈语谙才明白了自己的心思。
言颂听后,嘴角微咧,并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将手中的方巾更加往沈语谙的方向递进,眼中露出含情脉脉的神态。
明知道对方的意思,可沈语谙却把头向一边偏去。
想着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侯爷,在得不到自己的任何回应后,便会默默离开。
可过了好久,言颂都未曾移动分毫。
直到言颂忍不住后背的冰凉,出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沈语谙这才迅速从石椅上站起,拿过言颂手中的方巾,仔细地擦拭着言颂那湿润的长发,口中还不停地埋怨道:“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知道轻重。你这个样子,难道不令人心疼吗?万一受了风寒可怎么办,让全侯府上下的人都为你忙成一团不成?”
一直沉默着的言颂听到这些话语后,只觉得内心一阵温暖,感觉就算再受更多地风雨也是值得的。
咧着嘴笑道:“相比于这些,你的开心更重要。”
沈语谙听到这句话,立马回怼道:“你这个人啊,除了逗弄我之外,还知道做些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以后的生活能够这样度过,那该是多么美好的场景?”言颂深情的眼神看着沈语谙,右手缓缓抬起,抓住了沈语谙为自己擦拭的手。
被言颂的动作给吓倒的沈语谙,眼神明显一暗:“先不说侯爷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就是我,也是万万不愿意接触到皇家的。更何况,就是我们两情相悦又如何?难道皇族中人会愿意要我这样一个没有显赫背景的平凡女子不成?”
感受到沈语谙的自卑,言颂立即回复道:“这个皇宫里,不知道有多少人从前都没有过显赫的家世,为什么你不行?”
“就算我可以,那我这张脸呢?你敢说你第一眼看见我的时候,没有感觉到一丝丝的讶异与嫌弃吗?如今你是和我相处的日子久了,这才不会在意我此刻的容颜了。可是皇家人是要面子的啊,怎么可能让你娶一个丑八怪?”沈语谙想到这些,心中就愤恨不已。
抬眸望着手足无措的言颂继续说道:“就算皇上允许了这一切的发生,可你能保证一生一世都同我一个人长相厮守吗?我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相公与别的人有任何的接触的。”
“你说的这些,我绝对都不会的。”言颂望着精神略显涣散的沈语谙,攥紧了沈语谙的手急切地应答着。
感受到言颂的慌张,沈语谙忙冷笑道:“你说你不会,可为什么你抓住我的手这么用力?如果你真的可以做到的话,完全应该是平静的心情。你说你可以,但我不相信。等到这段时间过去,你见到了那些官宦家族,长得好看又贤惠的女子,再回头看我的时候,真的能够做到心无旁骛,没有任何嫌弃吗?”
沈语谙说到后来,情绪越来越激动。
无法迅速做出承诺的言颂被沈语谙逼到了莲花亭的角落。
一个不留神,居然坠入了冰凉刺骨的湖中。
这巨大的水花,让两个人都瞬间清醒起来。
在听过沈语谙的这些想法后,言颂越发认真地思考着每一句话,想要找出治疗沈语谙脸上的胎记的欲望越来越强烈。
沈语谙看道言颂入水后,心中慌张,也顾不得自己不会游泳的事实,跳下水中想要将言颂救起。
不料刚入水,整个人就被冻得说不出话来。
看道沈语谙那乌青的嘴唇,以及缓缓下降的身影,言颂鼓足了劲向着她的方向游去。
本就严寒的十月天里,言颂护着沈语谙慢慢走回了房中。
在门口遇到一直等候着的玉脂,看到浑身湿淋淋的两人后,立即吩咐下人去打热水。
言颂将沈语谙送进房间后,转身便要离开,被沈语谙迅速喊住:“你的房间离这里这么远的路,外边还下着雨,你就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被沈语谙刚才连环的追问而想了很多的言颂,并没有领情,冷冰冰回道:“反正身上已经湿透了,屋外的这些雨又算的了什么呢。”
“你这个人怎么总是这样,老是自以为是的做着自己觉得对的事情,怎么不想想那些关心你的人呢?还说要实现自己的理想,看看你这个样子,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知道爱惜,还妄想谈论别的事情?”
沈语谙这番话说得太过激动,令一旁的玉脂不住地往返看着两人,也不清楚这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似乎都吃了鞭炮一般,冲得人难受。
然而刚刚还冲着的言颂,听过沈语谙这番话后,立即转身坐下,湿淋淋的衣衫带了一路的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听你的就是。一会让下人们端热水进来,我们一起洗。不要分个前后,让你着凉了也不好。”
没想到言颂居然这么快就变回从前那个样子了,沈语谙开始后悔刚刚让这个脸皮及其厚的男人留在自己的房间了。
一旁的玉脂听到这个消息后,脸更是红的不像话。
痴痴笑着打量着沈语谙,直到被沈语谙用严肃的眼神给怼回,这才恢复了常态。
可是心里,却已然想象出一会两人共浴的场景,偶尔还偷偷看上两人一眼,这模样,让沈语谙甚是难受。
第二百三十七章: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