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蔷还记得那一日初见周衍时心似乎漏跳了半拍,从前整个寨子除了顾云凡长的俊俏些,但是摆明了丝毫没把她放在眼里,更何况他与母亲的事,她也并非半分不知。
犹记得那一日,周衍被人押进寨子里时,她刚好从外头踏青回来,远远瞧见个眉目清冷,气质高雅,虽为人质,腰板却挺的很直。这样的男子,她第一次见。也第一次知道小鹿乱撞的滋味。
只是到底是女儿家,面子薄。总不能日日往周衍处跑,初尝“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相思之情,甜蜜里带着猫爪挠心般的难耐。
丫鬟来禀报说周衍病了,她便忙不迭的来了这里。
“我已经好多了。谢谢三小姐的关心。”简坤回的很平淡,声音里没有太多的热络。
只是季蔷却丝毫不觉,心里喜滋滋的,难得能有机会见到周衍,这会子一双美目直直的盯着周衍瞧,哪里还顾得上女儿家的娇羞。
周衍被她的目光瞧的很不自在,季蔷的目光太过炙热,“病中也不宜留客,三小姐请回吧。等身子好些了,我再去谢过三小姐。”
周衍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只是季蔷此刻满眼里都是周衍的“如花容颜”,自动过滤掉了不好听的话,只选择性的听了那句“等身子好了,再去谢她。”
“真的吗?那周公子你好生歇着,我就先走了。”季蔷不舍的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又不放心的回头对着周衍喊道,“那你记得一定要来看我啊。”
送走了季蔷,周衍伸手揉了揉额角,这样的女子当真是让人生厌,青禾捧着季蔷带过来的礼物,无非就是要药材,“少主,这些东西怎么办?”
“悄悄的都扔了吧!”周衍没好气的说着。
青禾瞧见里头似乎有一方汗巾,于是拿起来看了看,汗巾的一角绣着几瓣合欢花,只是针线功夫却粗糙的厉害,“少主,那这汗巾也一起扔了吗?”
周衍撇了一眼,点了点头。青禾忍不住打趣,“要是让三小姐知道自己的一番心意,就这样被糟蹋了,指不定还要怎样一番的哭闹呢。到时候少主可别嫌烦,嫌头疼才是。”
“你这丫头,跟着她才多少日子,胆子也愈发的大了起来,竟一点规矩都没了。”周衍的话虽是埋怨,但是面上却带着轻笑,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
青禾福身捧着季蔷带来的东西出去,既然少主要扔就都扔了吧。少主平日里用的那可比这好多了,这样粗糙的东西哪里配放在少主身上?
推着周衍出门时,青禾体贴周衍大病初愈,外加日头厉害,于是在轮椅上绑了把伞给周衍遮阳。
暴雨后的群英寨,成片成片的翠绿,颜色通透,空气里虽有暑热,但是因为昨儿大雨的缘故,似乎也没平日里那么热。
“若是无牵无挂,住在这世外桃源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当真是一桩美事。”周衍低声的呢喃着。
周衍的声音很低,青禾“啊”了一声问道,“少主,您在说什么?”
“青禾,若是让你选择,你觉得是落云小筑好些,还是这里好些?”周衍问道。
青禾歪着脑袋思索了片刻,“奴婢自然还是觉得咱们的落云小筑好,不过这里也很好,安静的很,景色也美。”
周衍的手指在轮椅的扶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是啊。这里再好,那也是旁人的地盘。”
“只要能跟在少主和小姐身边伺候,奴婢觉着在哪里都是一样的。”青禾笑着说道,她自小就养在落云小筑里,那里便是她的家。自然感情也非其他地方可以相媲美的。
季瑶因为昨儿着了凉,这会子有些咳嗽,白芷熬了药正伺候在一旁,“小姐,您再喝一口吧。喝了病才好的快些。”
季瑶皱着眉头又喝了一口,然后无论白芷再怎么劝也不肯再喝,“这药着实太苦了。左右不是什么大病,一会儿盖着被子出出汗,发散发散便好了。”
白芷也拗不过她,只笑着说,“小姐还是和从前一样连蛇虫一类的都不怕,唯独就怕吃药,不过好在小姐身体强健,这些年倒也极少生病。”
“他那边可有消息了?”季瑶担心的问道。白芷掩嘴而笑,“小姐,你自己个还在病中,就不用挂心那边了。一早那边就传话说已经醒了。不过……”
“不过什么?”季瑶见白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连忙问了句。
白芷扭捏了一番,才开口回道:“三小姐一早儿便去了周少爷那里,不过只略坐了片刻便离开了。并没有久留。”
瞧着白芷着急解释的样子,季瑶忍不住笑了出声,又颇有些好奇,季蔷什么时候跟周衍认识的?又为何会对一个身患腿疾的人质这么用心?
周衍进屋的时候,季瑶只穿着单衣坐在床边,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眼睛盯着一处眨也不眨的。白芷连忙给周衍行礼,还欲立在一旁伺候,却被青禾给拉了出去。
白芷偷笑着回头往里看了看,“你说这两人也是奇怪,一会儿你病了我去看你,一会儿我病了你来瞧我。依我看啊,这样看来看去,瞧来瞧去的,只怕这病是好不了的。”
青禾也跟着笑,伸手挠向白芷的腰间,惹的白芷连忙求饶,“好你个促狭蹄子,等哪一日求了小姐让她给你指个好人家嫁出去才是呢。”
白芷被青禾追着满院子乱跑,“什么嫁不嫁的,我这辈子是要要跟在小姐身边的,要嫁人你去嫁人就是。”
相较于外头的热闹,屋子里的两人倒是安静,季瑶忍不住抱怨,“你自己也还病中,何必这时候往我这里来。”
周衍的脸有些烫,“听青禾说昨儿你冒雨前来,又守了一夜。我,我有些不放心……”说着将抱在怀里的姜汤递了过去。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当年我性命垂危也是你救的我,替我谋划的。我做的这点又算得了什么。”季瑶打开了盒子,闻了闻才松了口气。好在不是什么苦药,只是姜汤。
周衍催促着,“想着你不爱喝那些苦药,便让青禾熬了些姜汤,驱寒是最好的。”
“谢谢。”季瑶小口的喝着姜汤,往日里喝着无味的姜汤,今日喝起来似乎有些甜。
看着季瑶将一碗姜汤喝完,周衍才轻咳了几声,“那一日我说的话有些重,你别放在心上。我,我只是……”
季瑶伸出食指轻轻的点在周衍的唇边,示意他不用说了,“若是我要真心在意,就不该巴巴的大雨天里跑去给你请大夫,只是你也太见外了,如今在这里,不比在外头。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提前告知于我。”
鼻尖萦绕着季瑶指尖的淡淡的药香味,周衍愣了片刻才解释道:“想着你在这里也步履维艰,所以……”
“以后可不许再有这样的事,否则……否则你若是有个好歹,只怕简坤知道了,会杀了我的。”季瑶硬生生的将“否则我会担心”这样的话给撇到了简坤身上。
其实那日他也是关心则乱,事后在想想便也知道他所认识的季瑶那样的特别,定不会做出那样的事的,只是当时他被愤怒蒙蔽了双眼罢了。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季瑶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不管我了呢。”周衍眼神一阵闪躲不敢看季瑶的眼睛。季瑶正色道:“苏州我是必须要回去一趟的,你看那边能否安排?”
周衍反问道:“你还是要跟他成亲?”
季瑶轻轻哼了一声,眉目里瞬间多了一抹狠厉之色,“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当年他在大婚之日算计我季家满门,如今也是该是偿还的时候了。”
周衍这才松了口气,原本他还担心季瑶会因为仇恨而失了分寸,如今看来倒是低估了她,“我会让简坤提前去安排的。”
季瑶伸手覆在周衍的手上,目光澄净,“周衍,谢谢你!”
周衍有时候也不大明白,自己这么偏帮着季瑶,当真只是想要利用她吗?还是只是觉得季瑶的处境与他曾经的过往相似吗?
“什么?”季蔷将手中的茶盏扔了出去,下人来报说周衍去了季瑶的住处,二人似乎还关在屋子里谈了许久。
当真是狐媚子,一边勾着顾大当家不放,一边居然还想要勾引她的周少爷,当真是个贱胚子。
丫鬟没想到自家主子动了这么大的气,也都躲的远远的,生怕自己被波及了,唯有绿痕带着笑意走上前附在季蔷的耳边低声道:“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小姐可得抓住了。”
季蔷看着笑的阴毒的绿痕,“你有何方法?”
绿痕嘴角轻撇,“周公子与苏小姐私下相会这样的事,若是被顾大当家的亲眼识破,您觉得,苏小姐还有活路吗?”
季蔷笑的无比的解恨,“此事若是事成,自然少不了的好处。”换作这世上任何一个男子,见到自己的未婚妻子与其他男子共处一室,只怕也会气的想要杀人吧。
绿痕恭敬的福身,“这些都是奴婢该做的。”
“走,咱们一起去看一出好戏。戏名就叫做捉奸计。”季蔷心情大好携着绿痕便往季瑶的住处赶去。
第七十章、误会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