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台是不愿施以援手了?”
道号云木的白云观弟子微微皱眉,有些出乎意料,又深深端详林立片刻。
武当山龙虎山的师兄们他多数都见过,没见过的,脑海中也有大概形体外貌的印象,所以他可以断定,眼前的少年,不会是两座巨头山峰放出来的入世弟子。
那就完全无须顾忌了。
“不愿意。”林立对这帮人并不抱很多的耐烦心,“说完没有,说完我要赶路了。”
“你大概不晓得白云观的意思。”云木说道。
林立果断转身,再说下去也只能是废话了,不如抓紧时间。然而他一脚未能迈入南望关渐起的风沙里,隔空一道剑气袭来,假使他躲得稍慢些,这一剑就斩断他的脚腕了。
“你真的不晓得白云观是什么意思。”云木剑已出鞘,不是先前渡河时驾驭的灵剑,但也寒光闪闪,锃亮锃亮的,一看就不是凡品。
“白云观什么意思,与我可有半毛钱干系?”
林立瞪着眼睛,这时候说他不生气是假的,只不过他决定忍一忍,毕竟南望关就在身前两尺以外,走过去便是狼牙草原,妖族的地界。
稍微带点脑子的人就抖得清楚这笔账,筑基期微弱的真元量,堪堪足够应付戈壁滩的杀阵,若是跟人交手斗法,无论输赢结果如何,浪费了真元气力,对之后的破阵之行都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再有,时间也是不容挥霍的。
就像王陵给自己老板上金融课时常说的,本就稀缺的成本,样样都该用在最该用的地儿,瞎勾八折腾的肯定是猪变的。
暗自拨着心思算盘计较一番,林立便不怎么气愤了,说道:“我劝你们还是别在这里跟我打架,真元不多时间也不宽余,何必损人不利己呢?”
“辱我师门,不可不较真。”
云木说着,站在他后面的三名白袍少年,也是纷纷拔出鞘中长剑,动作整齐划一,就跟早就商量好了似的。
“他奶奶的!”
林立陡然发难,提着储物锦带里的一柄不知道叫什么的低阶法器,抬手便是银白色真元击出,正正打在云木腹部,瞬间洞穿。
道理是讲不通了,横竖这帮狗娘养的打定了主意要抢他,那还徒费唇舌说个什么劲儿!
干就完了。
“大胆散修,竟敢伤我师兄!”
清风、明月、露蝉三人见状不禁急切怒火交加。
他们不是只会傻坐在山里修死道理的呆子,浴血实战经历过几次,见过很多一言不合动手的无赖,甚至他们自己就准备突然出手,也时刻警惕防备着林立,没料到这乡野村夫似的小角色,竟彪悍得超出他们想象,无耻程度前所未见。
三人含怒亮招,皆为正统剑修法术,化作数道彩芒剑气袭向林立。
招式异常的华丽,可惜虚有其表,蕴含的真元稀疏得可怜,威力自然也低得不行。
林立并未小觑这几道剑气,对手御剑而来真元萎靡,他游泳过河又斗恶瘦,还徒手攀岩登顶河岸,状态比人家还要差很多,也实在没有轻敌的资本。
抬手勉强撑起一面气墙,连真元罩都使不出了,暂挡剑气锋锐,完美筑基洗髓的优势便得以体现。
肉眼捕捉到剑气轨迹,林立纵身躲闪,巧之又巧地悉数避开,紧接着瞬息间冲至白云观三人身前。
快,忽略真元的情况下,这种速度几乎是人体速度的极致。
唰地一声,林立挥动手中那个奇形怪状的法器,锋刃掠过皮肤肌肉,带起一串红艳艳的血珠,而清风、明月、露蝉则是在这一切之下,很配合地捂住伤口倒地。
果然,绝大部分的剑修都在追求最纯粹的锋利,剑如人人如剑,防御性薄弱不堪。
“你!”
最先躺下的云木满脸痛苦,还夹杂着难以置信。
他们可是白云观顶尖的三代弟子,四人联手,居然连打都还不算打了起来,就被一介散修雷霆击败。
如若对手是个化神巅峰的奸诈老怪物,输了他们也就认栽了,可双方明明都被压制到筑基期,对手更是将近力竭的疲惫状态,败得这么干脆,叫他如何甘心?
“一群辣鸡。”
林立站在赢家的立场,很没素质地嘲讽道。
看样子剑王宫留在须弥山的剑道传承,大概属于当世首屈一指的剑修道统了,比这些苍南岭白云山高徒们施展的手段,不知道高明到哪里去了。
本着贼不走空原则,林立自然不会白费力气与人相争一场,把四个人的储物法器全部没收了,翻翻找找,发现这笔横财发得他娘的还不小,不由得喜上眉梢。
最中意的自然是那只能破阵的紫金大葫芦,神识深入查探,找到白云观独有的御器烙印,便盘腿坐下来,开始当着云木四人眼前,炼化人家的法宝。
四名白云观少年天才只能眼睁睁看着,心里除了恼怒就是怨恨,脸上火辣火烧的生疼——这种局面,跟凡人被当面蹂躏了妻女有何分别?
“你最好杀了我们,否则他日回到苍南岭,定请师尊将你千刀万剐!”云木说话气得直咬牙。
林立左手指尖轻弹,一道并不起眼的毫芒脱手而出,没入他的眉心处,留下一点针尖大小的红点。
云木死了,求杀得杀,泥丸宫被毁神魂俱灭,大乘期真仙也救不回来。
……
六个时辰以后。
烈阳正浓到了夜幕深沉,族界上空被两界碑阵法隔绝着,月光透不进来,底下环境昏暗漆黑。
林立费尽了周折,中间歇息几次,拼了个汗流浃背一脸苍白,总算是将紫金大葫芦里白云观的烙印炼去,又刻上逍遥仙宗的印记,彻底把别人的法宝变成了他的。当然,也相当于把苍南岭那座道观给彻底得罪的死死的了。
杀人越货,他今天算是做了全套。
“你来驭使这宝贝葫芦,我得先睡一觉,出了南望关叫醒我。”
撑着瘫软双腿站起来,林立把白狐狸抱上葫芦,自己也躺上去,交代一句便闭了眼眸,几乎就是跺跺脚的功夫,平缓呼吸声轻柔响起。
睡得很死。
黄帝外经没有御器飞行的法门,白紫芫修炼的妖族功法却有,于是小狐狸默不作声趴在葫芦嘴上,妖力袅袅升腾,驾驭着这件法宝飘然隐入风沙,留下原地凌乱的三位白云观高徒。
亲眼见识到师兄是如何求死、以及如何被灭魂的遭遇,清风明月和露蝉并没有学云木的气节,林立在那儿坐了半天,他们就静静看了半天,所幸保住了性命。
忍一时风平浪静,这道理总是那么有道理。
“这厮是个土匪啊!”
道号露蝉的少年咬牙切齿,望着逐渐远去直至消失的葫芦影子,苦苦按捺的愤怒和恨意再次流露,恨不能生啖其肉。
“待我等回了师门,细细禀告此事,他逃不掉的,定要这厮挫骨扬灰!”清风眼瞳中尽是怨毒。
叫明月的少年则静静躺在冰冷岩石上边,了无生机,虚弱搭话:“后面估计是没人再来了,我们能不能被救出去都难说,怕是要死在这儿了,还谈什么报仇雪耻?”
这话一出口,另外两名同门的神情瞬间黯然,因为事实就是那么回事。
林立后来虽然没有可以宰杀他们,但最早避过剑气切中他们身体的那一下,原本就没存留活口的念想,三人伤得极重。
明月最惨,肺上咧开道口子。
化神期才能了断世间浊气,而他们只是辟谷期,离得了饭食饮水,却仍然需要呼吸。依靠仅存的一缕真元维持到现在,他已经到达极限了。
清风和露蝉倒还尚好,伤口侥幸浅了几寸,未被伤及腔内脏器,但也血流不止。
时间过了大半天,倘若再无人来救,他们三个很快就要追随云木师兄的脚步,交代在这鸟不拉屎的族界上。
“怎就遇上这么个瘟神!”
三人看着师兄的尸体,无数怨恨杂念都变成了心中的后悔不迭。
……
紫金葫芦在族界地带堪称神器,难以跨越的南望关,给林立和白紫芫造成的险阻,终究不如秦川河,花了几十分钟便闯过来了。
林立被叫醒,脱离两界碑阵法,身躯和魂魄为之一振,霎时间轻松无比。
气海再度与四肢百骸连接起来,毫无阻碍,真元流淌过周身,带着温暖与舒适,积蓄将近十个时辰的疲累感一扫而空。
“我爽了!”
他对着天空畅快高呼。
白毛小狐狸身形变幻舞动,化为红裙女子,依旧坐在葫芦口的位置,倚着香肩侧脸望向人类少年。
“同样处于筑基期,你怎么能那么轻松胜过白云观六道云纹的门徒?”
她的眼神此时变得很清澈,媚意消失无影,依稀还可以看见对主人的些许恭顺,但称呼却不再是主人。
很早就换了,从进入秦川河巡守镇的时候就换了,这里是妖族的世界,她是地位第二尊贵的公主,谁都没资格在这里做她的主人。
林立想起昨夜跟柳鸣战斗的画面,险些同归于尽,淡然笑答:“唯手熟尔。”
第二百三十四章 唯手熟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