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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二章、道是无晴却有晴
  “爹,爷爷,快来看啊,这小溪里有好多鱼儿!”一名垂髫小儿将裤脚卷起老高,边跑边喊道。
  “慢,慢点儿,爷爷追不上你了。”这位说话的老者正是昔日的少林方丈普慧,面容祥和,脸上挂满幸福的微笑。
  普慧身后跟随一位白发青年,乃往日飞天教的大教主沐少波,此刻的他眼神温和,举止悠闲,似在享受大自然的风光,与普慧一道坐在小溪岸边,看着孩子扑打水花,笑意绵绵。
  沐少波突然开口道:“爹,听说向阳山庄的两位庄主和少庄主全部死了,朝廷已将向阳山庄的招牌揭掉,另作它用。”
  普慧喟然而叹:“哎,向阳山庄曾经名噪一时,颇有声誉,当初招降的人是你还是杨弼?”
  沐少波忆道:“其实我们并未出手,当初飞天教暗中剿灭了不少江湖门派,杨弼工于心计,只将李傲然活捉,威逼两位庄主就范。李明博膝下无儿,李明硕只有这一根独苗,想着若是反抗,不仅李家香火断绝,而且向阳山庄会被夷为平地,所以屈从了飞天教。”
  普慧遥望天边,又叹一声,道:“冥冥之中,上天似有安排,屈从了飞天教,最终不仅落得个污名,而且结局一样:李傲然被废,向阳山庄不存于世,兜兜转转,人生,嘿嘿,还是我现在的生活好!含饴弄孙,自由自在。”
  沐少波道:“爹,孩儿和承欢是否要改名换姓?”
  普慧摇头笑道:“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不必介怀,血缘之亲无法磨灭。”
  沐少波点头应道:“爹爹想法如我所料。李明博、李明硕毕竟侍奉了孩儿十来年,我想去祭拜一下。听说他们死时很悲壮,李傲然被酒剑痴一剑砍成两段,李明硕像疯了一样逢人便杀,李明博见大势已去,一掌击毙李明硕,继而自杀身亡,而谢丰田忠贞为主,投柱而死。”
  普慧笑道:“尘归尘,土归土,难道你还放不下这个江湖?”
  沐少波吸了口气,轻松言道:“我与爹爹一样,武功俱废,何恋江湖?只是孩儿一生杀孽太重,时常夜不能寐,总想做些善事以补罪过。”
  普慧道:“难得你有此诚心,我与承欢陪你去便是了。承欢,走了,我们玩儿去。”
  沐承欢笑呵呵地问道:“那边有鱼吗?”
  普慧笑道:“有水的地方自然有鱼啊,鱼儿可是世界上最顽强的生命,没有人类的时候就有鱼儿,生生不息,永不绝亡。”
  沐承欢歪着脑袋儿,不解道:“啊?鱼儿可容易死了,把它抓在手上玩一会儿,然后放回水中就游不动,漂浮在水面上了,爷爷为什么说它是世界上最顽强的生命呢?”
  普慧拉着沐承欢的小手,笑着解释:“因为水是万物之源啊!不光光鱼儿,还有我们人类,只要有生命,都离不开水。”
  “哦,那万一没水了,我们怎么办?”沐承欢童真地问道。
  普慧一时无言以对。
  沐少波接道:“只要我们一心向善,水便永远不会干涸。人生很短暂,在牵挂、烦恼、自由、限制中前进着。每走完一段路,总需回头望望,想着自己爱的人和爱自己的人。”
  沐承欢摇了摇头。沐少波此言,实乃由衷而发,近乎忏悔。沐承欢小小年纪,当然不明所以。普慧笑了笑,说道:“你爹爹的意思是让你长大以后莫作坏事儿,否则内心不安。”
  沐承欢笑道:“我以爷爷、爹爹为榜样便是了。”
  祖孙三人有说有笑,不知不觉路过蕲州,街道中人纷纷攘攘,欢天喜地,似乎均向同一方向涌去。普慧稍一打听,立时喜上眉梢,原来今儿是七月剑派四喜同堂的好日子,蕲州境内,无论男女老少,皆可免费吃一顿大餐。
  一听说有糖吃,沐承欢最来劲儿,拉着普慧便跑。
  果然,七月剑派人山人海,喜气洋洋,到处贴满了红红的大“囍”字,在这里,将会有四对新人喜结连理:季人与思薇、季之与思蕾、季初与思聪、何尽欢与陈明慧。
  普慧、沐少波、沐承欢暗暗进来之时,恰逢金古梁致辞祝福,只听他如沐春风般说道:“承蒙各位嘉宾光临,我表示衷心地感谢和深深地敬意!良缘由夙缔,佳偶自天成。今日,季人与思薇、季之与思蕾、季初与思聪、何尽欢与陈明慧,这四对儿恋人完美结合,不仅意味着鱼水相依的厮守、互敬互爱的依恋,更意味着一份责任道义的承担。愿你们赤绳系足,白首同心,生活中无论是阳光灿烂,还是斜风细雨,都要同甘共苦,永结百年之好,厮守千年之梦。这也是你们对一直关爱你们成长的亲朋好友的最大感恩!”
  金古梁话语刚毕,众人鼓掌叫好,觥筹交错,甚是热闹。唯独叶丝竹一人,目不转睛地望着金古梁,想着四对恋人幸福的生活,不禁泪花点点。
  从向阳山庄将叶丝竹救回,距今已有七七四九天了。
  向小宇得知金古梁无恙,早已回至七月剑派。在金古梁心中,参加婚礼的尚缺一人,那便是知己好友穆萧。找了一个多月,仍音讯杳无,或许穆萧甘愿承受孤独。可于金古梁而言,难免心事重重,有所不安。
  酒宴之上,大家尽情吃喝谈笑。
  金古梁示意,向小宇起身,二人离席。过不多会儿,师徒二人悄然无声从后堂步出。
  除了时冠剑和叶丝竹,少有人发现他俩已黯然离去。
  叶丝竹含泪追了上来,大声喊道:“金大哥!”
  金古梁和向小宇勒马回首。叶丝竹泪中含笑,期许无限。金古梁道:“丝竹,你回去吧!”
  “但我……”叶丝竹欲言又止。
  金古梁心情异常沉重,道:“我已答应娶燕儿为妻,对不起。”
  叶丝竹坚定而执着地说道:“但我曾发誓,也向任姐姐许诺过,今生今世我定要陪伴在金大哥的身边!”
  金古梁黯然神伤,凄惨言道:“你的任姐姐与沐姐姐不知去了哪里,我要去找她们。”
  叶丝竹泪水哗哗,深情问道:“难道不能带着丝竹吗?”
  金古梁缓缓言道:“我是个不祥之人,不想辜负你一生。”
  “我不怕。那,那金大哥何时回来?”
  “我二师兄素来无拘无束,且容貌尽毁,本不愿掌管七月剑派,我答应他三年之后,无论能否找到燕儿,都会回来接任掌教之职。”
  叶丝竹由悲转喜:“好!一言为定,我一定等你回来!”
  金古梁凄苦言道:“我若不能找到燕儿,终身不娶!”
  叶丝竹毫不犹豫抢道:“金大哥若终身不娶,我便终身不嫁!”
  金古梁摇头而叹:“你这又何苦呢?”
  叶丝竹毅然答道:“你愿意,我也愿意;你不悔,我更不悔!”
  “驾!”金古梁大喝一声,响彻云霄,与向小宇疾驰而去,不忍回首。
  叶丝竹望着金古梁渐渐消失的身影,神伤不已。骏马飞腾,片时已至千里之外。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尾声(大结局):一个人,一个梦
  向小宇催马直追,喊道:“师父,等等我。”
  金古梁拉住马缰,放缓速度。
  向小宇见金古梁双眼噙满泪花,关切地喊叫了一声:“师父。”
  金古梁回避向小宇的目光,问:“以后跟着师父,你不会后悔?”
  “不会!我们要去哪里找任姐姐?”
  “天大地大任驰骋,凭感觉吧!”
  “我们一定能找到任姐姐吗?”
  金古梁顿了顿,答道:“心中想着能,就一定能。”
  向小宇喜道:“终于可以天天跟师父在一起了。”
  “自从跟了我,你有没有遗憾?”
  向小宇想了想,道:“小滟!不然可以与我们一起。”
  金古梁暗自寻思:“哦?莫非小宇已明白情为何物?”遂问道:“你想得到情吗?”
  “想!”
  “想得到爱吗?”
  “想!”
  “想要得到爱情吗?”
  “想!”
  “那你知道甚么是爱情?”
  “有情必有爱,有爱亦有情。”
  “有情不能爱,有爱却绝情!你知道吗?”
  “不知道!”向小宇摇头。
  “那你凭甚么能够得到爱情?”
  “师父,这个很重要吗?”
  “难道不重要吗?”
  “不知道!”向小宇又摇头。
  金古梁凄然而叹:“其实为师也不知道!”
  ……
  ……
  原来红颜也无辜,但又太美,就像一个美丽的梦!当你刻意追求时,她就像蝴蝶一样振翅翩然而去!蝶儿一生为花醉,花却时刻随风飞。一剑在手,试问天下谁英雄?为谁痴狂为谁癫?一怀愁绪,笑看红尘逝了谁?凝眸浮生又负了谁?“情”的分量何等之重!可遇而不可求。
  金古梁走了,带着向小宇寻觅任丽燕与沐星辰去了,这将会是一段刻骨铭心而又孤寂的旅程,结果谁也无法预料。
  穆萧曾许诺,要与金古梁一道浪迹天涯,如今希望成空,他还要继承师父“彪虎双绝”的事业,决不能让任家在武林中消失。
  穆萧注定一生为这个梦而守候着!
  七年前,任丽燕的心给了袁柳风,飘然而去。任丽燕哭着与任冉彪决裂,穆萧的心在流血。
  人生最大的遗恨,并不是自己最爱的人没有与自己长相厮守,而是自己最爱的人跟着别人,却没有得到幸福和快乐。这才是撕心裂肺的痛!袁柳风的薄情寡义,在穆萧的心中留下了一根尖刺,无法拔除,随时令穆萧心疼。
  七年后,任丽燕的心又给了金古梁,为他而走。
  任丽燕与穆萧始终情深缘浅、有缘无份,而穆萧对任丽燕的心至死不渝。唯一不同的是,穆萧心里看好金古梁,知道金古梁必有苦衷,故意不与他相认,只是给他一个勇往直前、执着不悔的理由和动力。
  其实,这些日子来,穆萧并未真正找寻任丽燕,因为他清楚即便找到了又能如何?任丽燕爱的人根本不是他,以前不是,现在不是。既是如此,倒不如静静地微笑转身,不也是人生的另一番境界吗?
  此后,无数个夜晚,汉口沿江大道一带,人们总能听见一阵阵忧郁低沉的箫声响起。箫声远远飘来,若隐若现,让人心颤不已。
  在那里,人们渐渐习惯,箫声不仅仅是一种普通的乐器,而且是能够穿越时空的爱恋之曲,但有些涩滞、悲戚!因为箫声中含有一段令人伤心的往事!
  那是痛苦的愉悦,是旷绝千古的企盼和等待。世上还有什么苦痛,能够超越一个人在荒山野岭中寂寞地独奏一支支声声催泪的箫呢?
  伊人已去,斯人憔悴。踏破红尘,几滴情人泪,染尽一生孤独心。此恨无穷,苦恋天涯。终究一场流年似梦,寂寥也不妨笑痴情人!
  穆萧,他的名字正如箫声,朴素而不张扬,谁都听得出来,有一丝苦味儿。那是一种大悲无泪的涩苦!抑郁、低沉、憔悴,却又坚韧、执着、不悔!
  他的箫声,穿过迢迢水路,穿过空山幽谷,带着憧憬,带着丝丝疼痛,在那静寂的夜里,只为任丽燕一人悠悠吹响!
  ——《金剑萧零》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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