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古梁将毕良之和寇芝兰交给酒剑痴和三位师弟,自己急速驰往少林,途中突然心念电转地想道:“糟糕,若皇上果真降旨兴兵剿灭飞天教,沐天洪此时占据着南澳岛,势必狗急跳墙,届时,燕儿和丝竹会不会有甚危险?”
又想着沐星辰处事实乃出人意表,运筹帷幄,胸有成竹,金古梁一路喟然直叹,不知不觉行至河南,路宿一家客栈,欲小憩片刻,只听旅客们七嘴八舌,似都在兴致勃勃地谈论同一个话题。
“你们说,这事儿太奇怪吧,大庄主竟突然疯了。”
“可不?向阳山庄颇有盛名,这下还不穷途末路?”
金古梁警觉,稍一留神,原来各位讨论的正是向阳山庄大庄主李明博,登时凝神倾听了会儿。
其中一人左右张望,小声说道:“你们知道李明博为何突然疯癫吗?听说他加入了邪教组织飞天教,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魔教。”
另一位摇头微笑,似有一丝得意之色,道:“非也,非也,李明博是飞天教的副教主,位高权重,为何要疯?真正的原因还是我最清楚。”
“快讲,快讲。”探求名人隐身永远是闲民的兴趣爱好。
那人故意咳嗽一声,顿了顿,如同说书一般,缓缓言道:“李明博有一位女儿叫作李光璐,生得美貌如花,娇艳动人,可就是看不上世间的任何一位男子,一直待字闺中。”
附近桌边的人似乎都相互熟悉,纷纷围拢过来,只听那一人讲述。
那人续道:“后来他的女儿看上了胡风的弟子时冠剑,可时冠剑一向被称为‘浪子班头’,身边美女如云,李光璐竟跟着时冠剑私奔,还怀上了孩子。李明博得知此情,大发雷霆,一掌击毙了他的亲生女儿李光璐。之后,李明博便精神失常,动不动怒杀向阳山庄的弟子。”
“啊?”
“哦,原来如此!”
“难怪向阳山庄的弟子们最近纷纷逃匿。”
“如今向阳山庄江河日下,如同生了蠹虫一般,逐渐枯萎。”
“……”
那人接着小声说道:“还有,听闻二庄主李明硕的亲生儿子李傲然被人阉了,不能传宗接代,向阳山庄算是走到尽头了。
“果真有此事?”围听的人唏嘘惊讶不已。
那人又道:“千真万确,原来向阳山庄的弟子慑于两大庄主和少庄主的淫威,无人敢言及此事,可现在不一样了。李大庄主疯癫,李傲然被废,李明硕伤心欲绝,日渐消沉,弟子们逃的逃,死的死,向阳山庄已经成为一副空壳了,于是才有人胆敢透露出这些消息。”
金古梁想着李光璐之死,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凄凉,无意再听那些无聊之人的闲言闲语,起身走出客栈,牵着“追风雪龙马”,积郁信步而行,不知不觉路过李光璐的坟茔处,小心翼翼,走近一瞧,吃了一惊,只见碑前跪立两人,一位是时冠剑,而另一位竟是李明博。
金古梁谨慎地将追风雪龙马拴在远处的一颗大树上,自己不动声息轻步挪近。
李明博蓬头垢面,容颜憔悴不堪,瘦得已不成人形,不住向墓碑磕头,恸哭道:“女儿,别再折磨我了,求你,求求你……”
时冠剑视若无睹,对此不闻不顾,径自呆滞默哀。
李明博道:“好女儿,我并没有杀你的爱人,你睁眼看看,他不是一直在你身边陪伴你吗?”
时冠剑“哼”了一声。
李明博转首,喝道:“你哼什么?难道你的命不是我救的吗?”
时冠剑冷冷道:“那又如何?你是光璐的亲爹,若我动手杀你,她定会怪罪于我。”
李明博抓起时冠剑的衣襟,痛苦吼道:“来啊,来,你杀了我,求你杀了我吧。”
时冠剑鄙夷地推开李明博。
李明博活似泄气的皮球,委顿于地,半天才爬起,哪像是昔日向阳山庄武功赫赫的大庄主?声近哽咽,央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时冠剑面无表情,道:“若你还有良知,便与我师弟金古梁联手抗击飞天教,而不是在沐天洪的羽翼下苟活偷生。若是如此,光璐和她的孩子在天之灵,或许会原谅你。否则,你即便死了千百次,也不足以赎罪。”
李明博仰天长叹,继而苦笑道:“对抗飞天教?向阳山庄威名素盛,可与七月剑派想比,孰强孰弱?七月剑派如今何在?名存实亡,你当心知肚明。实话告诉你,飞天教不是江湖一个门派或几个门派能动摇得了。我已是半截入土的人,不想向阳山庄毁于我手,你以为我投靠飞天教心里很舒畅吗?”
“死有这么可怕?”时冠剑漠视。
李明博笑中带哭:“将死之人,何以惧死?死很容易,生却很难。向阳山庄百十口人命,我身为大庄主,岂能视若草芥,任凭飞天教戮杀?”
时冠剑动怒:“哼,向阳山庄是人命,难道七月剑派、任家都不是人命吗?”
李明博身子一颤,恍然言道:“一失足成千古恨!有些错不能回头,明知是错,仍要咬牙坚持,因为我们无路可退。”
金古梁怔愣伫足,不敢打扰眼前两位悲苦之人,显然,李光璐的死改变了时冠剑,也改变了李明博。
时冠剑道:“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与光璐。”
“走?光璐是我女儿,墓碑是我立的,让我走?”
“可光璐也是你杀的。”时冠剑愤恨满怀。
李明博跌跌撞撞而起,惊恐逃窜,边跑变喊:“鬼,鬼,有鬼,别过来,我这就走。”
时冠剑凄苦一笑,飞跃而去,空中传来一段劝诫之音:“掌门师弟,保护好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不要像二师兄一样悔恨终身!”
金古梁一愣,忖道:“原来二师兄早已发现了我。”
经时冠剑这一提醒,又勾起了金古梁的无限伤怀,想着詹琦琦和赵婉儿都离他而去,不禁潸然泪下,提气喊道:“二师兄教训得是!”言毕,跃上追风雪龙马,向少林寺疾驰。
第二百九二章、却是当年寂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