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文颖笑着打破了尴尬的局面,道:“来了,快进来坐,愣在那儿干什么?”
金古梁迈出几步,正欲就坐。沐星辰转过脸来,斥道:“游击将军府是你来的地方吗?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连乞丐都不如。”
金古梁心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澹台文颖道:“星辰
,有话好好说,我先回房休息了。”
沐星辰拉住澹台文颖,冷冷道:“义母别走,留下来陪星辰,我与这个人无话可说。”
金古梁浑身颤抖,苦笑一声,道:“变了,全都变了,我没了武功,原来人心也变了吗?”
曾经,穆萧与金古梁绝交时,金古梁痛恨不已,想自废武功;如今武功真的被人废去,又不免感怀。
世事尽皆如此,失去后才知道多么珍贵。其实,一切都无罪,有罪的仅是“人心”。
沐星辰嘿嘿笑道:“你是来诉苦的吗?我最瞧不起时刻将‘苦’挂在嘴边的男人。你觉得你受的苦很多吗?你可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被‘苦’活活折磨死了?但你好像还没有哦。”
金古梁直视沐星辰,问道:“你当真要嫁给沐少波?”
沐星辰道:“明日成亲,南澳岛上的人皆知,这如何作假?嫁给他难道不比嫁给你好吗?至少他从不哀叹,我姐姐死去的时候他都意气风发。”
金古梁愕然,缓缓从怀中取出那个锦囊,嗫嚅道:“可这,这……”
“住口。”沐星辰大喝一声,“若你还是个男人,当懂得‘信诺’二字。”
金古梁木木地又将锦囊塞入怀中,黯然转身,道:“祝福你们白头偕老!”
“谢谢!一定会的。”沐星辰骄傲地回道,顿了顿,故意又提高嗓音:“回去好好想想,你那些门下弟子为何至今一个都不现身。还有,若有兴致,明日记得来喝一杯薄酒。”
疲惫。
好累!
金古梁高兴而去,扫兴而返,大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恍惚回至赵婉儿的墓前。
呆立。
等待。
一个未知的梦。
没有内功抵御,他冻得直打哆嗦。
可除了这里,还能去哪儿呢?只能躲在这儿暗自哭泣,舔舐自己的伤口。
月儿高悬,洒下阴冷的光华。其实,天空倒也几分静谧之美。
“门下弟子为何至今一个都不现身?”沐星辰的那句话在金古梁的脑海中不停盘旋,“星辰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为什么临别前突然要说出这话呢?”
金古梁琢磨着。
若论心思,世上本没有几人盖过金古梁,只因他武功被废,赵婉儿又死,心智一时僵直,没有转过弯来,一经沐星辰提醒,此刻清醒些许,暗自寻思道:“我先前昏迷了不知多少时日,赵婉儿被困死直至身子发腐,又有一段时日,下葬至今已过九日,算起来我来南澳岛将近一月。”
一念及此,顿悟道:“对啊!幽灵教的四位长老明知幽灵教有大难,为何久久不归?若按行程,他们早该到了蕲州,通知七月剑派我的师弟们来相助于我,难道他们未到蕲州便遭遇不测?或是来南澳岛的途中生变?”
转念一想,又觉不对,心道:“以我三位师弟今日今时的武功,谁能将他们生擒呢?尚且,沐天洪、沐少波等飞天教的高手尽皆离开中土,来到南澳岛了,那只有一个解释:幽灵教四大长老并未回到蕲州通信。”
想到这儿,金古梁哆嗦得更快。这次不是外来的夜寒,而是发自内心。
“可我武功俱废,想明白了一切又能如何呢?”金古梁不禁废然而叹,沉沉睡去,眼角尚有泪水的痕迹。
东方渐白,日光悄然再现。
纠结。
痛苦。
“我该去不去游击将军府呢?”这个问题,金古梁心中问了自己无数遍。
不去。为什么?难道心中有恨吗?
去,又为什么?难道眼睁睁地看着怀了自己孩子的女人嫁给另一个男人?
“若她得到幸福,我该祝福。”可又想到詹琦琦和任丽燕的结局,不禁心中颤抖,“若日后不幸福,后悔了呢?害的不是一人,而是三个人,甚至更多的人,还有孩子呢。”
“沐天洪邀请我,是想看我的笑话和落魄;可沐星辰让我去,又居心何在?让我彻底忘了她?若我能这么轻易地忘却一个女子,那我这一生就不会如此痛苦了。”
去,还是不去?
人生有时抉择竟是如此地艰难!
日光不知不觉已近正中,可金古梁兀自思量着。突然,四名士兵抬着一顶轿子飞快而来,停在金古梁的身边,最前头那人恭敬言道:“金古梁,请上轿。”
金古梁一愣,道:“我不认识你们。”
那人道:“可我们认识你,得游击将军寇三淼之命,特来请你喝喜酒。”
金古梁冷笑道:“不必,我不配,自知高攀不上。”
那人又道:“寇大人交代,你是贵宾,所有人都可以不请,但一定得请你。我们只是奉命行事,不要令我们为难,还是上轿的好。”
金古梁哭笑不得,心想:“无非就是奚落我一番呗,如今武功没有,又落魄得像个乞丐,还说什么贵宾,哈哈。”一念及此,陡生一股豪气来,道:“去就去,死都不怕,还怕什么?走。”
那人不敢怠慢,将金古梁扶上轿子,道:“里头有衣饰、梳子和镜子,你可自行打扮。”
金古梁道:“若我不打扮呢?”
那人道:“寇大人说了,这也无妨,只要你来就好。不过,寇大人旁边的那位沐老朋友提醒,若不精心打扮,不知你要以何身份出现。他还说,新婚就得新气象,这也是对新郎新娘的一种尊敬,你可以不尊敬沐少波,但不得不尊敬沐星辰。”
“我明白了。”金古梁此时也不用拘束,既然有人请上门,为何不去?反正武功俱失,无法逃避。上了轿子,便将自己一身脏衣服脱掉,扔至路边,换上新衣服,对着镜子发呆,凄凉地想着若自己是新郎该有多好。
轿子在空中飞驰,看来这四人并非什么普通士兵,定是飞天教的高手装扮而成。很快,至游击将军府。其中一人吆喝:“金古梁到。”
喧闹的场面登时静寂。金古梁咯噔一下,心想:“沐天洪和寇三淼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轿子停,帘子被人掀开,金古梁身着一袭光亮的衣饰,幸好不是红色,而是黄色,否则众人会误以为他才是新郎呢。
金古梁尚未来得及抬头,本能地发觉无数双眼眸纷纷投来,犹似万众瞩目。
第二百八十章、不知今日是何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