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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八章、自古多情伴离愁
  春天,正是万物萌发的季节。
  南澳岛上空,飘起了毛毛细雨。
  金古梁抱着几近腐烂的赵婉儿,跪在沐星辰曾经居住的地方,可那个神奇木屋已被人摧毁,留下的仅是一堆废墟。
  赵婉儿与金古梁相识时日不长,可由北向南这一路走来,金古梁颇感舒心。赵婉儿的睿智、坚韧、可爱,金古梁一生也忘不了:
  他明白为何赵婉儿不愿叫“师父”,定要叫“大哥”;难道赵婉儿真心要与任丽燕、叶丝竹、沐星辰比美吗?为何一定要见她们?恐怕那是想留在金古梁身边的一个借口。
  少女的情怀金古梁何尝不知?只是他不想知道,不愿知道,也害怕知道。至今孑然一身,谁知道有多少段情萦绕在他的心中,挥之不去?
  谁愿意寂寞过一生?
  谁愿意与孤独同行?
  若非心中有无法割舍之情,谁不想与自己心爱的人手牵着手,肩并着肩,相伴到老,永不分离?
  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走,婉儿,我这就带你去见星辰。”金古梁早该委顿,不知是何力量支撑着他依然屹立不倒,又紧抱赵婉儿,一步一个脚印来到游击将军府前。
  游击将军府一派喜庆,到处张灯结彩,欢声笑语。上天似乎也很眷念,雨突然停了。
  可金古梁心中的雨一辈子也休想停。那是无法忘却的裂痕。
  “喂,什么人?瞎眼了,这里将要办喜事,你……你……”一名士兵惊讶,见金古梁抱着一个死人闯入,脸色煞白。
  “真是晦气,滚,再不滚休怪我不客气。”另一名士兵以长枪抵住金古梁的肩膀。
  金古梁蓬头垢面,犹似乞丐,只字不语,径自前进。
  两名士兵长枪一架,将金古梁狠狠地推出门外。登时引来不少人围观,有些掩鼻,有些惊诧,有些嬉笑、甚至嘲弄……可金古梁依然勇往直前,虽然被推倒了十来次。
  突然,人群中爆出一声错愕:“这不是游侠吗?昔日的大英雄。”
  “什么大英雄?分明就是勾结幽灵教的匪徒。”
  “不对,寇大人曾经答应将女儿嫁给此人。”
  “是吗?怎么沦落成这般模样?”
  “难道寇家千金小姐为他殉情而跳海的?”
  “抱着个死人呢,他现在疯了吧?”
  “……”
  人言可畏,七嘴八舌,议论如潮。
  士兵见金古梁如此执拗,恐怕闹出人命,不得已报告寇三淼去了。
  过不多会儿,一名清丽的女子从内堂缓缓而出,只见她明眸善睐,眼若清泉,一袭白衣,飘然似仙,就像风中的百合,人见犹怜,正是沐星辰。
  金古梁哽咽无语,喜极而泣。
  沐星辰淡淡一笑,只鄙意地看了金古梁一眼,随即转首。
  “星、星辰……”金古梁呆立许久才挤出几个字来。
  沐星辰无动于衷,冷冷道:“我不认识你。”
  金古梁一愣,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全身冻得直哆嗦。
  沐星辰指着士兵,嗔道:“你们如何看守?这样寒碜的乞儿怎么能随便领进来呢?还不给我轰出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哼。”
  金古梁浑身一颤,犹似被人从背后冷不防打了一棍子,摇摇晃晃,险些跌倒,喃喃道:“你,你……”喉中一口血只往上涌,活活被金古梁咽了回去,尚未回过神来,便被士兵们无情地挟出门外。
  沐天洪和寇三淼在角落里偷偷直笑。
  沐星辰头也不回,连丝丝可怜的目光都不抛给金古梁。可刚跨出几步,泪水便迷蒙了她的双眼,咬着自己嘴唇,血迹斑斑可见。
  金古梁蒙头转向,咳嗽一声,尽是血滴。
  等闲变却故人心。
  人生若只如初见?
  “昔日的风情万种,最初的美丽与温柔,竟瞬间而变?你的眼眸冷而狠,不曾为我停留……不,不,这绝不是我认识的沐星辰。”
  “最初的感动,最初的记忆,千里迢迢赶至武当山只为一句话,这份情,曾无数次深深地镂刻在我的心间,莫非不经意间淡忘了?”
  “你曾经的美丽,曾经的放肆,都跑哪儿去了?‘情’岂能一念之间灰飞烟散、形同陌路?”
  ……
  冷冷的风,掠过金古梁的衣襟,吹在他的身上,将他带回残酷的现实:“我什么都不是,废人一个,形如乞丐,还谈什么‘情’?婉儿,咱们走!你见到了吗?她便是星辰。哈哈,哈哈。”笑声却像呜咽的哭声,令人心寒。
  “游侠。”澹台文颖排众而出,将两锭银子塞在金古梁的手中,一迭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保重。”
  金古梁听而不闻,呆若木鸡,任凭银两从他手中滑落。
  澹台文颖两行泪水泫然而下。
  神奇木屋不在,那儿却竖起了一座小土丘,旁边立着一块简易的石碑,上面刻着“婉儿之墓”四个大字,血迹犹存,碑前跪立一人,神情落寞,憔悴不堪,正是金古梁。
  澹台文颖提着一篮饭菜,心神不宁地走来,只听她一声尖叫,跌倒在墓前方。木屋虽毁,可这里常人依然无法立足。
  金古梁恍恍惚惚中,将澹台文颖拖至远处。
  澹台文颖惊悸不定,说不出话来。金古梁冷冷道:“寇夫人贵体,何必屈尊就下?”
  澹台文颖缓声细语道:“饿了吧?吃点东西。”她的眼神近乎哀求,似乎要为他的丈夫赎罪。
  金古梁一声叹息,不忍道:“夫人请回。”
  澹台文颖欲言又止,似有一肚子话,可终究没有说出口,最后只是安慰道:“记得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找回失去的东西。”
  金古梁望着澹台文颖渐渐消失的背影,双眼噙满泪花,又是一声长叹:“同在屋檐下,为何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如此之大呢?”
  菜篮中有金古梁最爱吃的红烧鱼,可他一口不动,全放置赵婉儿的坟前;还有一大壶酒,这才是他最需要的,自个儿喝一口,洒一口在石碑上,就像与赵婉儿对饮一般。
  喝的是酒?恐怕是伤痛吧!
  酒,伤人于有形;情,伤人于无形。
  金古梁仰面倒在赵婉儿的碑前,怒指乾坤:“我还能做什么……该何去何从……身边的女子一个也保护不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那悲凉的声音回荡在空中,久久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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