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古梁只觉天旋地转,体内的真气喷涌外泄,瞬间而没,只是缺盆穴处却似积有一股寒气,越聚越多,凝固不化,无论沐天洪如何催劲儿,兀自不散。
当然,沐天洪并未察觉这一异象,收手笑道:“哈哈哈,金古梁,天爵上人的心愿没想到我帮他完成了。”
金古梁脸色惨白,发丝凌乱,疯狂如野兽,咆哮不已,之后很快晕厥。赵婉儿惊骇万分,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
监狱中只剩下沐天洪傲睨的笑声,似能回荡九霄之外。
寇三淼与沐天洪击掌齐笑,道:“沐老教主,合作愉快!”
沐天洪道:“寇大人,我们的合作才刚刚开始,尚有一件大事需要将军张罗。”
寇三淼顿了顿,有意无意地说道:“毕大人……”
沐天洪笑道:“将军勿需担心,只要你帮我好好张罗此事,办得有声有色,总兵之职非你莫属,除去毕晓飞如拾地芥耳,南澳岛终究是你寇将军的天下。”
寇三淼爽朗大笑:“有沐老教主撑腰,我高枕无忧啊,不知所为何事?”
沐天洪道:“我想借游击将军府办一桩婚事,定要轰轰烈烈,尤其要让金古梁亲眼看到。”
寇三淼一愣,面带狰狞,问道:“谁娶亲?谁婚嫁?莫非沐老教主老树开花,看上了这个小丫头?”边说边瞥向惊恐万状的赵婉儿。
“呸、恶心!”赵婉儿怒不可遏,啐了一口,浑身哆嗦。
沐天洪悠然言道:“非也,非也。我儿子沐少波要娶沐星辰。”
此言一出,寇三淼和赵婉儿同时惊讶,若金古梁此时醒来,想必更为吃惊。
只听寇三淼试探问道:“南澳岛虽地处荒僻,可据我所知,沐星辰不是令郎的小姨吗?”
沐天洪诡谲一笑,道:“正是,姊妹共嫁一夫,自古不也常见吗?有何不可?”
寇三淼心念急转,道:“在南澳岛知情人的眼中,沐星辰是个少妇,且育有一子,可也有不少人误以为她就是令郎的妻子,而有些时候,沐星辰似乎也以沐教主的妻子自居。”
沐天洪道:“正是如此,所以我才需将军大张旗鼓地鼓噪、澄清此事,要让世人明白,沐星辰只是沐少波的小姨,而她自己也甘愿嫁给我的儿子沐少波,你可明白?”
寇三淼眉峰一紧,面含忧色,道:“可沐星辰固执不化,被沐老教主幽禁至今,只字不吐,实未见过如此倔强的女子。她,她岂能心甘情愿嫁给令郎?”
沐天洪大笑道:“会的,会的,你只需照办即可。”笑毕,扬长而去。
寇三淼沉吟半晌,丈二摸不着头脑一般,自言自语道:“会吗?看沐星辰的眼神对沐天洪恨之入骨,岂会心甘情愿嫁给他的儿子?嘿嘿,不懂,不懂……”摇了摇头,不解地离去。
监狱再次沉寂下来,只有微弱的光线透入。
赵婉儿撕心裂肺地喊着“金大哥……你快醒醒……”可金古梁耷拉着脑袋儿,犹似入梦极深,根本听不见赵婉儿的呼喊。
赵婉儿最后精疲力竭,昏昏晕去,不知过了多少时刻,醒来之时,眼前一切如故,金古梁依然未醒。赵婉儿醒了又晕,晕而复醒,就像世界末日一般,忍受着身心的巨大煎熬,几近崩溃。
可就只能这么望着。
抚摸不到,感觉不到金古梁的体温。
分明近在咫尺,却远似天涯,遥遥相望。
泪,流出眼里。
血,流进心里。
绝望、无助……
赵婉儿人生第一次感觉到,孤单原来是这么可怕。“我要即将死去吗……金大哥难道已经死了吗……星辰姐姐要心甘情愿地嫁给沐少波……金大哥,金大哥一定不能死,一定……快快醒来……快……”
可那是心里的呼唤,赵婉儿早已口干舌燥,喊不出一丝声音,全身的力气早已为金古梁燃烧殆尽,“我要死了吗?我要死了吗?”
监狱寂静得可怕,赵婉儿似乎连心跳也已停止,心底自问最后一个傻傻的问题:“我临死前想到的是金大哥,金大哥被沐天洪废去武功时想到的会是谁呢?肯定不是婉儿……但我却是望着金大哥死去的……”
赵婉儿带着一丝丝笑容,满含期盼,在绝望中闭上了眼睛……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阳光洒进三次,黑暗来了三次。
可监狱里头无一人现身过,似乎金古梁和赵婉儿早已被人淡忘。失去武功的金古梁,如同废人,还有谁会在意呢?被流放的赵应宗之女早该殒命,死在哪儿不一样呢?
“婉儿,婉儿。”
幽暗的监狱中,金古梁的声息若有若无,缓缓睁开眼来,却看不清赵婉儿的容颜。
“婉儿,你不能睡,快振作起来。”
金古梁呼吸吐纳,却提不起半分力气,登时回想起内力全废那一刻,心中流血……
自八岁跟随胡风习武,十八岁入少林,至今已有二十一年,修来的内力一旦俱废,如能不令人心伤痛惜?
疲惫、失意、痛苦……
百感交集。
“婉儿,婉儿,你快醒醒。”
金古梁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大声呼喊,可赵婉儿依然一动不动,身子似已僵硬。
欲哭无泪……
还有什么比看着与自己同生共死的人死在自己面前更为伤心的事呢?
金古梁全身抽搐,哽咽无语,再次晕厥。
又不知过了多少时刻,金古梁醒来,无意识中手脚一颤,却发现四肢上的锁链早已被人开启,如丧考妣,迫不及待地扑向赵婉儿。可赵婉儿的双手只是挂在锁链上,身子早已冰凉。
“婉儿,婉儿……”
金古梁抱起赵婉儿,“噗通”一声跌倒在地,泪水迷蒙了他的双眼,心跳急速加快,却又像被人踩着,比沐天洪废去他武功时要痛苦一万倍。
一具尸体。冰冷。
一个活人。虽有体温,却如堕冰窟。冷得发抖。
一个心未了、情未了、执着坚毅的少女。
一个心已千疮百孔、时常深夜流泪、压抑的男子。
并肩躺在一起,被人漠视,置之不问。
世界真的与他们无关吗?沧海桑田,江湖动荡,真的与他们有多大关系呢?为何定要执着地坚持自己的路?
第二百七六章、咫尺天涯君莫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