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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七章、相逢莫若不相识
  墙壁上挂着一面大镜子,宽约三尺,长约七尺。金古梁看到的正是镜中的李明博。
  只见李明博跪在镜前,表情凄苦,面容憔悴,头发散乱,对着镜中的自己,骂道:“你大爷的,我不是人,是个畜生啊。”
  赵婉儿觉得甚是好玩儿,险些笑出声来,心想:“世间上还有这种人,自己跪在镜子前骂自己是畜生?”
  李明博收敛怒容,双手合十,默念道:“璐璐,我的好女儿,愿你泉下有知:向阳山庄声名显赫,枪打出头鸟,被飞天教觊觎,爹爹为保百年基业,无奈屈服,本来就心不自安,夜不能寐。谁知你去后还阴魂不散,我的好女儿啊,不要折磨爹爹,夜夜入我梦中,爹爹求你了。”
  说完后,对着镜中的自己,磕了几个响头,哭泣道:“李家完了,从此断绝香火,我对不住祖宗,对不起向阳山庄。”边说边狠狠地掴了自己几个耳光,继而笑道:“嘿嘿,李氏双雄?”顿了顿,怒指镜中的自己,骂道:“简直就是狗熊,哪像英雄?”
  金古梁猛地一颤,心想:“几月不见,李明博双鬓全白,似乎陡然间苍老了十几岁。向阳山庄大庄主原来也有一肚子的苦水,世人都知他风光无限,却不知他深夜在此忏悔、数落自己。果真是做了亏心事,半夜没有鬼敲门也惴惴不安啊。”
  李明博骂毕,苦笑几声,笑着、笑着,不自觉潸然泪下,道:“璐璐,自你走后,我每晚在这面镜子前祈祷,痛骂自己,愿你来生快快乐乐,莫再受难。”接着是一阵啜泣声,一阵苦笑声,时不时又怒指镜中的自己,质问道:“畜生,畜生,你知错吗?”
  金古梁本想冲下去,但看到李明博精神恍惚,情不自已,拉着赵婉儿疾驰而去。
  赵婉儿满腹疑窦,问道:“师父,这位就是飞天教的副教主啊?一会儿哭得失魂落魄,一会儿笑得如丧考妣,一会儿又痛骂自己是畜生,自己给自己磕头,哪有半分英豪之气?真是奇怪。”
  金古梁黯然叹道:“李明博亲手打死了自己的女儿,所以日夜内心不安。哎,有时候人们明知是错的,却非要坚持,因为不甘心,因为面子,因为尊严。”
  赵婉儿小嘴一扁,不屑道:“哼,面子?尊严?那就是个屁。”说完捂住嘴巴,情知一时失言,身为一位女孩应该斯文点。
  金古梁倒不以为意,反以为骂得好,“面子”有时的确害死人。
  翌日,金古梁带赵婉儿前往李光璐的坟茔拜祭,尚未近前,只见一道黑影,“嗖”的一声,从李光璐的坟前窜去。
  金古梁一怔,心道:“背影好熟!”当即牵住赵婉儿的手,咳嗽了一声,假装什么也没看见,抱怨道:“我说闺女呀,让你别远嫁,你执意不听,何时才能到达你娘家?累死我啦。”
  赵婉儿一愣,金古梁抓紧她的手。赵婉儿本是个聪明人,一点便透,和颜悦色道:“爹,您老别着急,一会儿就到了,出了信阳城便是。”
  金古梁道:“你娘家人不会是铁公鸡,我去了连好的酒菜都不给招待吧?”
  赵婉儿笑道:“不会的,我保证给你宰鸭杀鹅,让你酒醉饭饱。”
  金古梁自出京城,一直乔装成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留着一缕胡须,说话总压低着嗓子,谁也认不出他来。听赵婉儿配合得天衣无缝,一摸髭须,开心笑道:“好,好,那快走,我酒瘾上来了,阿嚏。”
  赵婉儿偷偷一笑,反握金古梁的手,若无其事般,沿着小道,绕李光璐的坟茔而过,并不看一眼。
  两人不慌不忙走了一大段路,金古梁使了个眼色,与赵婉儿迅速隐于草丛之中。赵婉儿正欲启口相询,金古梁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附在赵婉儿的耳边,小声说道:“此人武功精湛。”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金古梁才拉着赵婉儿蹑手蹑足,返至李光璐的坟茔附近,果真见墓前坐立一人,双手低垂,颤抖不停,额头上有三道刀疤,鼻梁塌陷,嘴巴歪曲,一边耳朵被人砍掉,但他那一双睿智的眼睛一如往昔,只是多了一些哀愁……
  金古梁看着泪流满面,失声叫道:“二师兄。”
  那人正是时冠剑。
  金古梁适才见他背影,心中早已认定,只是尚未看清,实未料到昔日英俊潇洒的时冠剑,今日竟变成这般恐怖模样。
  时冠剑乍一听,身子猛地颤抖,看都不看一眼,飞窜而去。
  “二师兄。”金古梁的心像要碎了,看准时冠剑逃跑的方向,纵身一跃,势如闪电,扑上截住他的去路。
  时冠剑避无可避,无奈止步,可终究不敢抬头看金古梁一眼,扭头便走。
  金古梁痛心疾首,原来时冠剑左腿已然折断,似乎使不上力,只靠右腿拖着左腿,一瘸一拐地向前挪动。
  金古梁又抢在时冠剑的前头。
  时冠剑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金古梁着急,说道:“二师兄,难道你是怪我当时自行离开吗?”
  当日,金古梁体内幽灵真气泛滥,全身似裂,急欲寻找水源,所以将时冠剑救出向阳山庄后,一口气飞到南湾湖中。此刻见时冠剑这般模样,还以为因自己走开,他遭到向阳山庄的戕害。
  时冠剑淡淡地说道:“掌门师弟,我变成现在这般模样,与任何人无关。师父死了,大师兄死了,晴娥、傲雪、凌霜都死了,光璐也死了,而我还活着,你应该为我感到高兴。你们走吧,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我不愿打扰别人,我这一生连累的人太多了;我也不想别人来打扰我,光璐和孩子是我害死的,我只想安静地陪着她们。”
  金古梁心如刀绞,自他入门的第一天起,便知道这位二师兄才华横溢,自信洒脱,昔日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何时听过这般心灰消沉的话儿?金古梁一时愣在原地,欲言又止,不知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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