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三淼被张保抛起的那一刻,头脑一片空白,以为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妻儿了,不料竟得金古梁相救,心中感激之情自是不能言表,当即向金古梁鞠了一躬,说道:“多谢大侠救命之恩。”
金古梁憨笑道:“我现在有名字了,叫作‘游侠’。”
寇三淼赞道:“名如其人,好!不知恩公可否到我府上一聚,我与你痛饮几杯,聊表敬意。”
“好啊!”
“不行。”
金古梁和沐承欢又一次同声异调。
寇三淼斜睨沐承欢,问道:“小弟弟,为何不行?”
沐承欢一本正经地说道:“娘亲不允许我乱跑。”
“哦。”寇三淼点了点头,继而说道:“那我先与你们一道回家,向你娘亲请示,如何?”
“更不行。”沐承欢坚定地说道:“娘亲不允许我带陌生人回家,她不喜欢与人交往。”
“那怎么办?”寇三淼抓耳捞腮,突然想起了第一次与沐承欢见面的情形,说道:“咦?记得上次你不是说欢迎我到你家做客吗?”
沐承欢撅嘴道:“上次以为你是位好官,但今儿知你放火烧船,原来你不是好人。”
童言无忌。
寇三淼笑道:“除恶即是行善,你娘亲难道没有教你?那些人都是无法无天的贼寇,死有余辜。”
金古梁想了想,说道:“不如这样吧,大人在此等候,我先送小弟弟回家,然后随你喝酒去。”
“不行。”
“不行。”
不料寇三淼和沐承欢同声同调。
“哦?”金古梁一愣。
“大侠走了,万一幽灵教的人来了,那我……”寇三淼想着张保的手段和武艺,不禁内心凌然,泛起一股寒意。
“我得时刻跟着叔叔,你不能离开我,我得保护你。”沐承欢人小志大,津津乐道。
“啊?你保护他?”寇三淼忍俊不禁。
“对啊!我娘亲说了,叔叔无甚心计,不识好人坏人,所以我得保护他。”
寇三淼哭笑不得,问道:“游侠,你需他保护吗?”
“我……”金古梁支支吾吾,“那,小弟弟,我们先把寇大人送回家,改天再喝酒。”
“好吧!”沐承欢只好点头。
于是,金古梁牵着沐承欢,将寇三淼送至游击将军府,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
“哇!这么气派!”
金古梁和沐承欢望着游击将军府门第,碧瓦朱甍,飞阁流丹,不约而同想起了自己住的小木屋,情不自禁叹道。
寇三淼到了自家门前,不再局促,气势为之一变,底气十足地说道:“南澳岛虽然地处偏远,可这里物产丰富,珍珠、海贝、鱼虾应有尽有,价格不菲,历来是各国贸易往来的必经之地,富可敌国。我这游记将军府比起参将府和总兵府,还差得远呢!”
“那得花掉多少银子?”金古梁惊问。
“叔叔,求你一件事行不行?”沐承欢突然靠近金古梁,轻声细语央道。
金古梁俯身贴耳。
“我改变主意了,突然想进去瞧一瞧,你能不能替我保密,莫让我娘亲知道。”沐承欢声若蚊蝇,恨不得将小嘴巴放进金古梁的耳中。
金古梁正有此意,心早就痒痒了,一听便乐,立即点头。
寇三淼端详着二人,不知他们耳语什么,但见金古梁和沐承欢依依不舍的样子,也猜着了八九分,故意叹道:“陈年佳酿,谁与我饮?”
“我。”金古梁举起右手,像个学生答老师提问一样抢道。
寇三淼喜上眉梢,热情相邀,心中已有一番打算。
金古梁和沐承欢商议已定,欣然前往,大摇大摆跟随寇三淼走进府内。
寇三淼吩咐下人大开筵席。
真乃富丽堂皇,桌子是上等杉木所制,椅子则是清一色的红木,象箸玉杯,厚酒肥肉,烹龙煮凤,水陆毕陈,琳琅满目……
金古梁和沐承欢看得直吞口水。
寇三淼为表感恩之心,特地唤来妻儿与金古梁相识。
原来寇三淼世代簪缨,他的妻子正是参将澹台明月的女儿澹台文颖,两人育有一儿一女,儿子寇见齐正值弱冠之年,女儿寇芝兰也满十九岁,均是大好年华,尚未婚嫁。
澹台文颖生长于书香之家,贤淑大方,长得甚是标致,虽年近四十,风韵犹存。
寇见齐面如冠玉,一副书生打扮,温润儒雅,与寇三淼那粗犷的面相实有天壤之别;
寇芝兰柳叶眉,杏子眼,唇似丹朱,桃腮带靥,耳边垂着一对黄金镶玉坠,出水洛神一般绝艳。
寇三淼逐一介绍,金古梁一一回礼,寒暄一番后,便大吃大喝起来。
“游侠,今日若非得你相救,我寇三淼必定命丧大海。来,我先敬你三杯。”
金古梁甚是干脆,痴痴一笑,举杯便干。
接着澹台文颖、寇见齐、寇芝兰一一敬酒,金古梁来之不拒,毫无拘束,颇为豪迈。
沐承欢毕竟年幼,见到陌生人,多少有点不自在,想夹菜又不敢,手也短,有些菜够不着,无奈时不时地偷看别人的眼色。
澹台文颖身为人母,对孩子的心思知之甚详,笑意绵绵道:“小朋友,不用害怕,像自家一样,你可以站起来吃啊。”
金古梁咕噜一口酒,撺掇道:“对,承欢,你不喝酒,只管吃菜。”
沐承欢一本正经地说道:“娘亲说了,饭不语,酒忌多。叔叔你若喝醉了,我可不管你哦!”
“叔叔是大人,你是小孩儿,难道他还用你管吗?”寇芝兰莞尔一笑。
“姐姐你不知道,叔叔他脑子进水了。”沐承欢不以为然道。
“啊?”寇三淼一家四口全都笑喷了。
这么一闹,沐承欢放松多了,果真站起来夹菜,吃得满嘴油腻,小肚鼓胀,最后趴在桌子上,饱嗝只打,摆手说道:“哎呀!撑着了。”
众人不禁又笑了一番。
酒未阑兴未尽,沐承欢便已吃饱喝足,不知不觉睡去了。金古梁已喝了几十大碗酒,虽未醉倒,也有些飘飘然,起身背着沐承欢意欲告辞。
寇三淼不允,又将金古梁按在椅子上,定要喝个够。
金古梁无奈傻笑,继续推杯问盏。
寇三淼趁兴问道:“请问游兄成亲否?”
金古梁摇了摇头,此举表示“不清楚”。
寇三淼以为摇头便是“没有”,心中不禁一乐,笑道:“来,喝,我们不醉不休。”
金古梁酒意渐浓,眼花耳热,最后竟喝得迷迷糊糊,下肚之酒恐怕足有千杯。
寇三淼吩咐下人安排金古梁和沐承欢就寝,自己如蒙大赦,暗暗偷笑,搀着夫人澹台文颖进入卧室。
其时,月上柳梢头。
第一百四二章、男儿千杯一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