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古梁读罢书函,颓然跪地,喃喃道:“解散七月剑派?……十年不得现身?……为甚么?为甚么?……啊……”
普慧提着一壶酒,摇摇晃晃而来,道:“吵死了,臭小子,你再啊呀,啊呀不休,寂寞难耐时便不给你酒喝。”
金古梁怒不可遏,道:“我要出去。”
普慧咕噜一口,骂道:“你这大逆不道的小子,师傅的话你也不听?”
金古梁威胁说:“若不放我出去,我便将你的丑行一一公开于世。”
普慧大笑,道:“我乃少林寺方丈,有何丑行?”
金古梁不屑道:“七年前,蕲州雨湖旁,乞儿剑淫调戏一农家少妇,被我发现,少妇羞愧,当场自尽。”
普慧愤道:“臭小子,还敢说?若非你冒冒失失闯来,我已成好事,少妇也不会羞愧而死。都怪你!少妇夫君远行未归,需要男人,我是救她。哼!你懂甚么?”
金古梁接着说道:“乞儿剑淫为掩我口实,厚颜无耻,跪着求我拜师学艺……”
普慧怒道:“哎呀!你这臭小子,不知好歹,你知道天下有多少人想拜我为师?当初若非见你琼林玉质,神清气茂,我打死你如同踩死蝼蚁。我还用掩你口实?你以为你是谁?”
金古梁不理会,又数落道:“乞儿剑淫所到之处,第一件事便是打听哪个酒楼的酒最好,哪个青楼的歌女最妖艳……”
普慧瞪眼,驳道:“哼!你同我一道喝过酒没有?吃过肉没有?我给你找过女人没有?你自己胆小不敢用罢了。哦!现在倒反过头来说我的不是?”
金古梁道:“少林赫赫有名的普慧方丈只不过浪得虚名,他便是臭名昭著的乞儿剑淫。”
普慧大笑,乐道:“乞儿剑淫怎么臭名昭著了?食色性也,人之常情。你不嫌累,尽管说吧。这里是少林密室,任凭你如何高声叫喊,也无人听见。日后你出去了,即便不念昔日之情,毁我清誉,谁人能信你?哈哈!我乃少林普慧是也,哈哈!”
金古梁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突然愤怒出手,双掌齐发。
普慧一跃而起,蜻蜓点水般,飘于金古梁身侧,还了一掌,连绵而至,如同波浪。两掌相遇,招式肖似,劲力有别。普慧掌力时绵时刚,深不可测。
金古梁不敌,普慧收掌,沾沾自喜,意气洋洋。金古梁失色问道:“你何以会得七月剑派不传绝学‘绵绵功’?”
普慧笑道:“你师傅胡风与我深交多年,‘绵绵功’乃他独创,岂能不与我过招演练?说你笨,你还倔而不认。你师傅为何独将你密送少林寺,而安排其他几位徒弟至别处?就知道你这牛脾气,非我不能驯。”
金古梁无奈,道:“所谓饮水思源,大师能否告知我整个来龙去脉?”
普慧呸道:“臭小子,还称大师?你没看你师傅信函?让你拜我为师?”
金古梁欲哭无泪,道:“少林弟子遍布天下,大师乃泰山北斗,何必定要收我为徒?”
普慧不服道:“我曾经想收你为徒,就一定要做到。你执意不应,我便传你武功;四年前你磕过头,两年前你叫过师傅。男人言而有信,现在岂能反悔?你师傅恳请我困你十年,你若顽固不化,我困你二十年、三十年,甚至一辈子!哼!看谁厉害!”言毕,若一阵风飘去。
金古梁提气直追,欲寻出口,无奈与普慧功力相差甚远。金古梁尚未立定,只听“哐当”一声响,四周铜墙铁壁,哪见出处?即便能出,寸丝不挂,又如何见人?
哎!人生为甚么总有无奈?
金古梁怒指乾坤错,凄然落泪:“难道果真要我偶影独游六载?哈哈哈!十年,师傅!为何会这样?为甚么……琦琦,你在哪儿?上天奈何对我如此不公?……”
金古梁兀自流泪,只听一人责道:“哼!男儿大丈夫,岂可轻易落泪?既已选择习武,何必心神不定?岂不有愧胡风大侠一番教诲?”
金古梁一惊一喜,叫道:“爹。”
原来普慧携带金古梁之父张邵堂而来,恰值金古梁颓靡哭泣,张邵堂出言训之。“你这不孝孩儿,方丈的话不听,胡大侠的话你也不听,意欲何为?”
金古梁“噗通”跪地,愧而泪流不止,诺诺道:“爹教训得是。”
张邵堂道:“方丈害过你吗?”
金古梁摇头。
张邵堂又问:“所授之学是邪门歪道吗?”
金古梁又摇头。
张邵堂怒道:“既如此,如何对大师不敬?我虽非武林中人,尚且知晓一个‘理’字。男儿若想成人所不能成,需学人所不能学,勤人所不能勤,忍人所不能忍。否则,一辈子像我寂寂无名。你好自为之!”
言毕,张邵堂转身。金古梁突然跃起,普慧眼疾手快,一掌劈去,截住金古梁的去路。
张邵堂大怒:“孽子,岂敢在大师面前逞能!”
金古梁扣头,诺诺道:“爹!我要见琦琦。”
张邵堂斥道:“詹琦琦乃詹束龙千金,齐大非偶,何苦念念不忘?六年之后,若有缘,定能相见;若无缘,又岂在一时?”
普慧双手合十,缓缓言道:“哦米拖佛,施主言之有理。是你的,终究是你的,谁也抢不去;不是你的,急着去见,亦是徒然。万法随缘,强求无果!善哉,善哉。”
第十八章、天若有情天亦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