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距离之轩越来越近,她正襟危坐,就像第一次坐在梅园正厅的主座上那样。
愿你我来生化作双双关雎,永世相随。
徐霞客长叹一声,收起了书。他明白了,这与其说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不如说是一幕血淋淋的政治阴谋。看来,他想在《山海经》里把这个古国的事情如实写出来是不可能了,否则只怕他也要掉脑袋。脑袋虽然可以掉,但要看值不值得,如果掉了脑袋可以让这事广为人知也成,但他相信,能够砍了他脑袋的人,是不会想不到把《山海经》也一起砍了或者烧了的。
“算了。。。。。。”他叹息了一声,感觉馒头都吃不下了,吹熄了灯,连衣服都没脱,倒头就睡。
次日,徐霞客起身,收拾了一下,继续前行。过了毕节,经威信县、高县,来到宜宾。
宜宾,别称:“僰道”、“戎州”、“叙州城”,因金沙江、岷江在此汇合,长江至此始称“长江”,故宜宾也被称为“万里长江第一城”。
徐霞客到宜宾,一则是考查这三江汇合之处,二则,却算是走亲访友了。他的亲叔叔徐子安就住在这里。徐霞客一路打听,找到他的叔叔,自然是说不尽的相对泪眼,这一天都在叙旧。
晚上躺在叔叔烧得热乎乎的炕上,真是舒服极了,好多天没有踏踏实实的睡个安稳觉了,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十点钟,起来后婶婶已经把早饭准备好了,本想帮他们干点活,可他们却当徐霞客是客人似的,什么活都不用徐霞客干,徐霞客很快又和以前相识的铁哥们混在了一起。
“徐霞客,你回来的还真是时候,我明天就要结婚啦,你刚好帮我忙活忙活!”林子笑着说,“那是当然的,我和六子他们保证帮你打理得妥妥帖贴的。”徐霞客拍着胸脯打了保票。
那天,徐霞客和六子还有大江忙前忙后的把他送进洞房,然后三个人又坐下来继续喝酒,“徐霞客,人们好久没有一起喝酒了,今天人们就喝个通宵,你看怎么样?”六子的舌头根子都硬了,还喋喋不休的劝徐霞客喝酒。
徐霞客也喝得有些头重脚轻,看看墙上的时钟天色,估计已过子时了,忽然想起如果一夜不归,叔叔和婶婶一定会惦记着睡不着觉的,就站起身来,说:“六子,我们喝得都不少了,不如今天就到这里吧,改天我请你们!”
见徐霞客起身要走,大江也劝道:“徐霞客,都这么晚了,在这睡一宿再走吧,一个人走夜路很危险的,这里不比长安,黑灯瞎火的万一撞到什么东西就不好办了!”
借着酒劲,又听他这么说,徐霞客对着他们挥挥手,转身向外走去,“你们不要吓唬我了,我徐霞客什么没见过?我偏偏要回去,看看能撞到什么!”
见徐霞客执意要走,六子站起来拉徐霞客,他一个趔趄,把酒碗弄碎了一只,伸手扶住墙才站稳,大江忙扶住他。
徐霞客哈哈一笑,“你们也早点睡吧,明天见!”
徐霞客边哼着小曲边走出了大门口,农村人睡得都很早,只有林子家的屋里还有灯光,幸亏今晚的月色还不错,朦朦胧胧的可以看清楚道路,徐霞客走出村子,沿着羊肠小路向他叔叔家所在的村庄走。
两个村子相距大约四五里,村子之间是大片大片的农田,路的两边都是高大的白杨树,夜风吹过,树叶发出啪啪的响声,还有一阵阵咻咻的声响,好像有人在吹着口哨。
小路的两边都是水沟,好几次差点掉进沟里,徐霞客有点后悔,自我开解道:“离家不远了,再走一会儿就到家了!”
不远处有一点淡绿色的光亮,“咦,这里什么时候盖的房子?”离得稍近,徐霞客才发现那点光亮是从一座大房子的门口透过来的,“几年没回来,这里的变化还蛮大的,记得从前这里好像是一座坟地。”
走了这么多路确实有些累了,想到可以歇一会,徐霞客深一脚浅一脚的向着亮灯处摸去。
终于来到光亮处,只见在屋旁高大的老槐树下面有一个方桌,桌子上面点着一根蜡烛,绿色的光亮正是蜡烛放射出来的,而在桌子的三面各坐着一个人,他们正在聚精会神的推牌九。
在农闲的时候,有人通宵赌博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这牌九一般用纸为记,最后结算银两,桌子上给钱都是给纸。
面南背北的那人穿着青色的缎子上衣,圆脸,高鼻梁,大嘴叉,生得满脸的横肉看起来很凶恶,他旁边堆的钱也最多,看来他是赢家。坐在他的对面的那个人身材瘦弱,穿着灰色上衣,小鼻子小眼的,脸都要贴到桌子上了,一定输得很惨。
一名长发女子面西而坐,穿着崭新的白色小袄,长得还算清秀,不过总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每次输了钱都会低声叹息道:“唉。。。”有心不给,可看到青衣男子那刀子一样的目光,又不敢不给,颤抖着双手把钱推给那个人,那人毫不客气的收拢到自己身边。
附近村子的人徐霞客几乎都认识,可是这三个人徐霞客却从来没有见过,也许他们是这几年才搬过来的吧。
白衣女子和灰衣人手边的钱已经不多了,再有几把就得输得干干净净,徐霞客看过青衣人的牌,他的牌也并不好,可是每次都能大过那两个人一点点。
徐霞客笑着摇摇头,“玩得这么认真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便不再理会他们,靠在大槐树上看他们玩牌。
忽然,那名青衣人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对着徐霞客招了招手,示意徐霞客坐到白衣女子的对面。
徐霞客很少赌博,对牌九的玩法也是稍懂而已,看他们玩得热火朝天的,徐霞客也有些手痒,既然他们让徐霞客加入,徐霞客就不客气了,徐霞客把兜里的散银掏出来放在桌子上,青衣人贪婪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那堆钱,而其他两个人也来了精神,好像要把徐霞客的钱瓜分掉似的。
“哼,有本事就来赢,”徐霞客寻思道,“就凭你们恐怕还不是我的对手!”借着酒劲,徐霞客对着青衣人摆了摆手,让他掷骰子。
青衣人点点头,骰子在桌面上转了几圈,然后一点和三点朝上,四点!
应该是灰衣人码牌,徐霞客先抓了两张牌放在面前,其他人也依次抓牌,徐霞客们那里牌九的玩法很简单,就是每人两张牌,然后亮牌比大小。
大家都有牌在手,青衣人面前的是一对鹅牌,他洋洋得意的看着别人,白衣女子小心翼翼的翻开面前的牌,竟然是一对杂五,比青衣人的鹅牌小了很多,她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唉。。。。”
灰衣人双手颤抖的摊开牌,却是一对梅花牌,只比鹅牌小了一点,他懊悔的摇摇头,又有气无力的低下头去。
青衣人目光炯炯的盯着徐霞客面前的牌,好像要看穿徐霞客的牌似的,徐霞客哈哈一笑,“初来贵地,孝敬你们一点也是应该的。”右手抓住两张牌,手腕一转,那两张牌已经翻了过来。
盛气凌人的青衣人好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沮丧的把输了的钱扔到徐霞客的面前。
“哈哈,不好意思!”徐霞客把他们三人输的钱都拢到自己面前。
这种玩法输赢来的很快,今晚徐霞客的运气出奇的好,灰衣人和白衣女子带来的钱已经输得所剩无几,而青衣人的钱也输了大半,徐霞客面前堆的纸币很快的多了起来。
“对了,你们怎么不说话?都是哑巴吗?”徐霞客半认真半看玩笑的问道,除了那名白衣女子每次输钱都会“唉。。。”的叹息一声外,另外两个人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他们只是用眼神和手语示意,徐霞客的这句话刚刚出口,眼前那盏忽明忽暗的绿色烛火陡然彻底熄灭了,周围变得漆黑一片。
“喂,你们不玩了也不用这样做吧!”徐霞客喊道,把赢的钱胡乱的收到口袋里,其他三人早已不见了踪影,“这帮家伙跑得可真够快的!”徐霞客自言自语道,原本隐没在烛火后面的大房子也仿佛被黑暗吞没了似的,再也看不到一丝影迹。
夜空中的下弦月已经划过中天,此时大约有丑时了,“你们慢走啊,我们改天再接着玩!”对着黑暗中喊了一嗓子,徐霞客摇摇晃晃的往回走,终于看到村口处堆着的高大的柴草垛了,走到院子里,叔叔把屋门打开,关切的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没有什么事吧?”
“没什么,就是多喝了几杯,睡一觉就好了!”徐霞客说道。
“嗯。”叔叔也没多问,让徐霞客回屋去睡觉,他们家住的是很常见的那种砖石结构的瓦房,一进房门就是宽敞的厨房,厨房的两边各有一间卧室,叔叔和婶婶住在东屋,徐霞客自己住在西屋,钻进被窝徐霞客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后面的窗户似乎响了一下,房子的后窗朝北,是那种上下两扇的老式窗户,夏天热的时候可以把窗子上面的那扇拉起来挂在窗钩上,以达到通风的目的,而徐霞客住的炕是靠近南窗户的,徐霞客好像预感到了什么,忽的惊醒过来,把头从被窝里探出来向后窗户看去,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一个白影正站在窗台上,窗户缓缓的打开,一张苍白的脸先探了进来,接着是一头杂乱的长发,最后整个身子都爬了进来。
“唰。。。”徐霞客的身上立刻暴起一层鸡皮疙瘩,“这。。。这是什么东西?”幸亏徐霞客见多识广,并没有被吓得晕死过去,那个身影一跳从窗台上落入屋内。
徐霞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道身影,并猜测她下一步会做什么,一摸胸口处,这才想起,回到家后徐霞客就把五雷令牌包起来放到了柜子里,没有了令牌掌心雷就使不出来了。
徐霞客很快就恢复了镇定,所谓见怪不怪,这种事越是害怕越会被它们趁虚而入,那道身影仿佛虚幻的气体似的,飘到了距离炕边两米处才停了下来,“唉。。。。”模糊的声音空灵似的响起,好像根本就不存在又确确实实的在徐霞客耳边响起。
徐霞客这才想起夜里一起玩牌九的那名白衣女子总是叹息着,好像有多少伤心事似的,难道它就是那名白衣女子么?
徐霞客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如果它是那名白衣女子,那另外两个人又是什么?徐霞客越想越害怕,忙伸手到口袋里去掏钱想还给她,却觉得口袋里满是灰烬一样的东西,掏出手来,手指上全是黑灰,昨晚赢的那些钱竟然全部变成了纸灰,不过这也在徐霞客的意料之内,如果和徐霞客玩牌的是鬼魅,那赢来的钱也不会是他们用的钞票的!
人也好鬼也好都应该认赌服输的,可它却偏偏找上门来,徐霞客该怎么打发她走呢?
徐霞客不敢大声说话,怕惊动了叔叔婶婶给他们带来危险,那白影并没有上前,而是一直站在那里叹气,更像是在哀求徐霞客。
徐霞客半坐起来,知道它在求徐霞客把赢来的钱还给她,可是那些冥币在徐霞客手上只是一些灰烬而已,“这可怎么办?”
徐霞客正在不知所措,忽见后窗户又被打开,两条人影爬了进来,依稀是那名青衣人和灰衣人。
“难道他们也来向我讨钱吗?”一个都不知道怎么打发走,又来了两个这下麻烦可大了,徐霞客暗自后悔夜里真不该和鬼赌钱,可是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有用!徐霞客蹲起来,寻思着一旦那些鬼魅要对他不利,他就冲到柜子边把五雷令牌拿出来,因为逃跑是不管用的。
那两道人影并没有靠近徐霞客,而是站在白衣女子身后并将她拉了起来,飞快的向着窗口处退去。
白衣女鬼极不情愿的挣扎着,三道身影很快的就爬到了窗外,青衣鬼猛的回过头来对着徐霞客一阵冷笑,“嘿嘿嘿。。。”那声音仿佛由地狱里发出来的似的,使得徐霞客由内到外的发冷,哆嗦成一团,三道身影一到屋外就像凭空蒸发了似的,再也看不到一点影像。
徐霞客围着被坐在炕上,寻思道:“这下麻烦大了!不小心惹上了这么多的不干净的东西!“一声鸡叫远远的传了过来,紧接着村子里的鸡叫声响成了一片,天要亮了,一宿又惊又吓的徐霞客早已筋疲力尽,昏昏沉沉的倒下去又睡着了。
直到婶婶喊徐霞客吃午饭徐霞客才起来,吃了两碗热乎乎的馇子粥和一些萝卜干,浑身又充满了力气,徐霞客跑回屋去把五雷令牌挂在脖子上,这件事绝对不会这样就完的,有令牌护身,徐霞客的心里有了点底,披了件衣服就往外跑,现在最要紧的是把他们的来历弄清楚。
刚刚跑到院子里就听婶婶喊:“多穿点衣服,外面冷!”
徐霞客笑着摆摆手,已经到了大门外。
徐霞客沿着昨天回来的小路往前走,远远地就看到了那棵高大的老槐树正矗立在一片坟地的边缘处,“对了,这里本来就是坟地!”几年不在家徐霞客险些忘记了,小时候经常到坟地里捉鸟的,一定是昨晚酒喝多了阳气减弱才被鬼迷了眼睛,徐霞客快步跑到大槐树下,槐树的旁边是一座新坟,花圈上的纸花还是暂新的,看模样那个人入土不超过七天,而令徐霞客更加惊异的是新坟就在昨夜里看到的大房子的位置,在坟前是一个摆放供品用的方桌,那分明就是昨夜推牌九用的牌桌!
站在那里徐霞客只觉得头脑里一阵眩晕,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徐霞客还是第一次遇到,站在方桌前想了一会,心里有了主意。
来到六子家,他们一家三口正在吃午饭,六子的叔叔招呼徐霞客一起吃,徐霞客说吃过了,就坐在一边和六子闲聊,问他昨夜什么时候回来的。
六子说,徐霞客走后他们两个觉得再喝也没什么意思了,就各自回家了,徐霞客东扯西扯的扯到大榆树下的那座新坟上,徐霞客可以明显的看到六子爹脸色一变,示意六子快吃饭,不要提那件事。
六子对徐霞客挤了挤眼睛,徐霞客明白他是要过后再跟徐霞客说,等到六子吃完了饭,他们一起去大江家,大江还没有起来,他们两个一个堵住他的嘴巴,一个捏住他的鼻子,大江被憋得脸红脖子粗的猛的睁开眼睛,看到他们两个在那里哈哈大笑,就说道:“刚刚做梦掉到了水里,不管怎么使劲都出不来气,原来是你们在戏弄我!”
第220章 和鬼打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