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火了!”陈平突然大叫了一声,那声音都变了调。
韩信急忙看去,真的!西楚军粮仓方向,火光四起,烈焰飞腾,着起来了!
“那边也着了!”一个士兵向码头指着,同样变了调的叫着。
好几艘船几乎同时烧了起来,西楚军一向是金戈铁马,纵横草原,对水上功夫十分的陌生,码头的船一艘挨着一艘,中间还搭着跳板,这样倒是方便人员和物资的往来,但一旦着起火来,必然无解。如果是只有一艘船着火还好对付,几艘船几个方向同时着起来,神仙也救不得了。
韩信的心脏狂跳,双耳嗡嗡直响,眼前发黑。
终于成功了!他这才发现,刚才自己好象已经很久没有喘一口气了。
左边,西楚军营中大乱,号角声四起,中间还夹杂着铜锣的声响,这倒是不多见的,因为西楚军一向以号解为令,极少用到其他东西,看来这铜锣就是专门报告火警的了;右边,船一艘接一艘的被点燃,西楚军士兵们在岸上急的直跳脚,却没人敢冲过去救。因为他们中绝大部分这一生里还是第一次见到船,第一次坐船,更别说水性是不是精通了。而西楚军的水军指挥官也是七窍通了六窍,最关键的那一窍不通,在他们的脑海里,从没想过停在水里的船还有着火的可能,一时阵脚大乱,彷徨无计。
韩信的眼前好象浮现起一群身穿西楚军服装的汉军士兵,一边大叫着“救火”,一边四下里放火。他心中暗暗祈祷,希望李广和马超不要被西楚军发现,希望这两百士都能够平安脱身。
一阵疾风吹来,扬起的沙土差点迷了韩信的眼睛。
韩信和陈平同时露出笑容。
还好,老天爷没有胡乱改变习惯。洛河边多风,而且每到这个时候就会起相当长时间的大风,汉军有一半人都知道。只是,西楚军不知道。
他继续凝视着西楚军的军营和码头。风助火势,火借风威,加上汉军士兵四处点火,一时间浓烟滚滚,遮天避日。
成了!
韩信兴奋的一挥拳。这个火势,想救是不可能了,就算救得,那粮草和战船也都烧去大半了。
他向身后的士兵一挥手:“信号!”
士兵们立刻或从身上摘下号角,或拿起鼓槌,一时间号角大响,金鼓齐鸣,听起来就好象汉军大举来袭一样。
只见西楚军营中旗帜纷乱,救火的、警戒的、出营寻敌的,一时间搅成一团,不可开交。码头处更是乱的无可复加,数艘战船在西楚军的胡乱摆弄下居然脱开锚索,顺河而下漂走了。
“撤!”韩信只说了一个字。
士兵们抛掉号角和战鼓,跟着韩信和陈平,一路向北疾行。
现在,他们有两个任务:第一,接应入营袭击的两路汉军,第二,全军徒步返回汉军大营。
无论哪一项任务都够艰巨的,甚至比顺流而下再潜入西楚军营中烧粮烧船还要艰巨。
当韩信喘着粗气到达汇合地点时,发现李广已经带着士兵在那里等候了。
“游击大人!”李广的脸上被烟火熏的黑乎乎的,却难以掩盖他兴奋的表情,他得意的露齿而笑,在一片黑色中,只有他的牙齿白的耀眼,“我带去一百人,带回九十八人,无一重伤!”
韩信高兴的一下子抱住李广的肩,没想到这个动作让李广痛的叫出声来。
韩信的手上湿乎乎的,全是血。
“你伤在哪里?”韩信急忙发问,想要转到李广身后去看。
李广身体一软,已经仰面跌倒。
陈平看着李广叹息一声:“无一重伤?看来你忘记算你自己了。”
李广被士兵放在临时做的担架上,韩信颠着脚看着码头方向。
现在只等马超了。按说,他们应当比李广这一路更容易脱身一些,因为毕竟西楚军不习水性,战船又着火,无法寻找敌军,但这么久了,为什么马超这一队一个人影都不见?
韩信的心里十分为难。西楚军营门都已经打开,远远的许多骑兵四散搜查,如果再等下去,只怕就难以脱身了。但马超队一个人都没有回来,难道就这么放弃了?
突然远处一骑飞奔而来,看方向,好象是正冲着他们来的!
“散开,准备作战,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个金兵回去!”韩信立刻下令。
“不必!”陈平一把抓住韩信,“这人是汉军。”
韩信立刻眯着眼睛看去,不由暗叫一声惭愧。这人外面穿着西楚军的服装,但没有系上,衣服被风吹的向后高高飘起,里面露出一身汉军服装,这正是他们在潜入西楚军营中前的穿法。
韩信急忙迎上前去,心中呯呯直跳。
这人只可能是马超队中的士兵,难道他们全队失陷,只剩他一个人了?
“韩游击!”那士兵没等马站稳就大叫道,“马参将弄了一条船,让你们尽快向西走,到那个小湾处汇合!”
韩信兴奋的直跳起来。
怪不得刚才看到西楚军的几条船莫明其妙的溜了锚漂走了,原来是马超捣的鬼!他让几条船顺河漂流,却将其中一条偷偷的控制住了,这一下他们可是省了好大的力气,西楚军再强也不可能把整条河都封住,而现在又没了船,这一下西楚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这些汉军脱逃了。
“快走!抬好李都统!”韩信大声命令。
韩信终于可以休息了。
他喘的肺都要炸开了,现在,他总算爬到了船上。马超腆胸凸肚,一脸的自豪感,那感觉好象刚刚单枪匹马杀退了十万天兵天将一样。“韩游击,末将带一百人袭敌,带一百人归队!”
韩信立刻往马超身后看。
马超一时不明所以:“韩游击,我身后怎么了?”
“没事。”韩信笑笑。还好,他没事。要是再多一个忘记算自己的重伤还真麻烦。
“划左桨,转帆!”马超正要再问韩信,突然一阵风吹来,他急忙指挥行船,一时就忘记了再问。
午时左右,他们碰到了西楚军。
三五成群的西楚军士兵队不是队,列不成列的向西楚军码头方向走着,一个个丢盔弃甲,面如土色。看来,吴将军也不是省油的灯,以时间上计算,韩信这边火起没多长时间吴将军就与西楚军接战了。
这一把火没有烧到这些西楚军的身上,却烧到了西楚军的心里。
人人都知道火起的方向正是粮草和船舶聚集之处,没了粮和船,这仗还怎么打?士气没了,又碰上吴明而不是周君安,结果,这些本来占绝对优势的西楚军反而被打败了。
事实上,这火一起,西楚军就算胜了也没有用,汉军大可固守待援,其他各路汉军这一回可以放心大胆的来救了,就算不救,只要汉军撑得个十天八天的,西楚军也就只能饿着肚子打仗了。也正因为如此,才导致西楚军以绝对优势而大败,人心思归啊。
船上的汉军大声冲着岸上的西楚军呼喊着,一个个大肆嘲笑着西楚军。西楚军士兵气的直跳脚,却毫无办法。
韩信也得意洋洋的坐在船头,时不时的冲着西楚军大声叫骂。
这一回,西楚军士兵算是没办法了,只要他们不靠岸,这些西楚军就只能在岸上干看着。
身边传来脚步声,一个人走了过来。
韩信扭身看去,却是李广。
“李都统,你怎么起来了?”韩信大是不满,“你伤的这么重还出来?逞什么能?”
李广手里拄着一把枪,他喘了两口气,向韩信说道:“韩游击,请给我一点儿时间,我马上就回去。”
韩信心中奇怪,不知李广要干什么。
却见李广来到船舷处,面向岸边,解开了裤子,冲着岸上的西楚军哗啦啦就是一通尿。
“哈哈哈。。。。。。”不但汉军士兵笑了起来,连韩信也开怀大笑,甚至陈平都笑出了声儿来。
“来,咱们一起尿!”韩信童心忽起,也站到船边解开裤子。船上不当班的士兵纷纷站在船舷边,一时哗哗之声不绝,天保佑下游没人在洗菜吧。
韩信尿完,刚刚离开船舷,突然间咚的一声,一支箭正中船舷!
韩信惊出一身冷汗。他要是再晚离开一点儿,他的某个部位可就要。。。。。。
他急忙向岸上看去,看是谁离着如此远还能把箭射到船舷上。
隐隐的,他看到一个好象很熟悉的面孔。
陈平已经把箭拔下来,那箭身上好象刻着人名,他边看边念:“郑英。”
“是他!”韩信一听这名字,一下子认出了远远的那个人,正是那个郑英!
看起来,郑英也看出了韩信,他愤怒的在岸上挥着手臂。
韩信冷冷的看着郑英,眼前浮现出林冲惨死的景象。
他现在还不能靠岸去为林冲报仇,但是,郑英,你记着,早晚会有这一天的!
“不是不报,时辰未到!”韩信声音低低的,却无比坚定的自语着。
韩信带着士兵返回了汉军大营。他受到英雄般的欢迎,这是他该得的,因为他本来就是英雄。
“韩游击,你创造了奇迹!”吴明兴奋的拍着韩信的肩膀。
的确是奇迹。三百士兵突袭敌营,以极小的伤亡烧了敌人的粮草和船舶,导致前线西楚军军心大乱而被击败,这样的奇迹可不是经常出现的。粮草还是小事,烧了可以再运,但船舶可不一样。以西楚军的造船技术,只怕十天半月的休想造出一艘船来。这一下战场的态势完全逆转了。
“将军,您也同样是奇迹。”韩信答道。
他没有夸张,无论他创造了多大的奇迹,如果不是吴明来指挥而是周君安来指挥,这一切都等于零。如果是刘永福来指挥会如何?韩信不知道,也不想去推测。而现在,他需要休息一下,哪怕。。。。。。
突然间,他感觉一阵头晕,一跤跌倒了下去!
“徐公子,徐公子,醒醒,醒醒!”
徐霞客慢慢抬起头。
好疼啊。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眼前看到的是一个人的脸。
是周道长。
吴明、马超、李广,战争,都不见了。
他一时有些发晕。
周道长开心的笑了起来:“徐公子,人生何处不相逢啊,老道居然又和你碰到了。只是这个情形有些不好看呢。”
徐霞客没有答话,他慢慢坐起,发现自己仍是在那一片草地上。
他呆了片刻,这才想起,自己是为了观察这草地,结果被呼救声引入草地里,然后经历了一场奇怪的沙漠历险,在最后的时刻被一个骷髅头给砸晕了,然后,他变成了韩信,再然后,他又回到了现实。
周道长见徐霞客坐在那里发晕,有些担心,急忙叫道:“来帮个忙,把徐公子搀起来!”
只见一边上抢上了几个人,好几双手一起伸了过来。
徐霞客连连说道:“不必,我可以起来。”边说边拉着一双伸过来的手站了起来,触手之迹感觉十分柔软,抬头一看,却是一个美丽的女子的手正被他拉着,他一惊之下急忙松手,扑嗵一声,又跌坐在地上。
“把他抬起来!”一个怪怪的腔调说着,几双手伸向徐霞客,将他抬了起来。徐霞客向那怪腔看去,却是牧师汤姆。
这一下奇事真是一件接着一件,徐霞客更晕了。他不懂周道长怎么会在这里,更不懂这个洋牧师怎么会和周道长在一起,特别不懂那个美丽的女子和抬着自己的另两个男子都是谁,最不懂的是,周道长居然没有穿着道士的服装,而是穿着俗家的服装在指挥。
“周道长,你。。。。。。你还俗了?”徐霞客在这一连串的不懂中选择了最想知道的一个问道。
周道长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他叹息了一声,答道:“哪里。只是我此前那一番经历,说明我的道行不足,所以我这一回专门换了俗家的衣服,出来走走。”
徐霞客示意另外两个抬着自己的人把自己放下,他双脚落地,心里却已经明白了。
周道长此前急于成仙,居然用法力攻开祖师的洞府大门,惹怒了祖师,将他送回了道观,周道长的心情极为郁闷,想来他是对自己的修行心态十分不满,所以这一回出来散心了。
“周道长,您要去哪里?”徐霞客接着问道。
周道长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兴之所至,就四处乱走一走。另外,既然我已经穿着俗家的衣服,就不要叫我道长了,我俗家名周虚,徐公子就叫我周虚吧。”
“周虚先生。”徐霞客立刻改口。
周道长的脸上这才有了些笑意,他指向身周的几个人:“给你介绍一下。这一位是洋道士汤姆,他说你和他见过的。我在路上碰到了他,想着修行人一家亲,所以拉着他一起走了。”
汤姆向徐霞客拱手抱拳:“又见面了,徐公子。”
徐霞客一边回礼心里一边暗笑,心想这牧师现在变洋道士了。
“这两位是我的俗家弟子,都是忭梁人,”周虚指向方才抬着徐霞客的二人,“这一位叫战永信,旁边那位叫关超。他们二人跟着我游历一番,也算长一长见识。”
那二人齐齐抱拳,徐霞客也连忙回礼,只见战永信生就一张阴冷的脸,那关超却一看就是一个直性子,笑呵呵的,但二人的身上都背着连弩,还带着不少箭,看来是承担着保镖的责任。只是,周道长何必如此保护?徐霞客的眼睛不由得看向一旁的女子。
周道长------现在得叫周虚了,此时却没有介绍这女子,而是犹豫了一下,也望向这女子。
这女子倒也大方,当下自我介绍道:“小女韩丽,也是忭梁人,是去定陶寻找我的外公的。”
徐霞客心下奇怪,心想她一个弱女子,想到离忭梁二百多里外的定陶去投亲,为什么没人相送,却要和周道长的两个弟子同行?
韩丽象是早知道徐霞客心中会有疑问一样,不待徐霞客发问就继续说道:“我不是去投亲靠友的,家门不幸,父母双亡,父母临死时嘱咐我到定陶寻找外公,外公数年前前往定陶,说是去仿山找一位朋友,没想到一去不返。父母也曾托人打探,但外公的那位朋友早已不在定陶,而外公也就此失踪,这几年里父母一直牵挂,只是他们身体都不好,一直卧病,直到临终,仍念念不忘外公的行踪,所以我只能独自前去,幸得两位忭梁同乡相助。”她一边说,眼睛一边看向战永信,脸上却有些飞红。
徐霞客心中暗笑,这韩丽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跟着他的心中不由一动。
定陶!仿山!《水经注》上这里正好是缺失的!
他正待开言,却听周虚说道:“徐公子,你也是一路游历的,不知可是要去定陶?如果你要去那一带,咱们正好同行。”
徐霞客大喜,急忙答道:“求之不得,在下正要上仿山一游。”
第80章 好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