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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死亡与重生
  见她目光所至,他右手腕一转,执剑贴背,向甄静走了过来。
  黑衣人的步伐小心谨慎,每一步踏在土地上,都深深印出脚印,那印记深浅完全一致。甄静眼光微动,掌中真气流动,蓄势待发。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待到一步之遥时,两人瞬间同时出手!
  黑衣人疾速矮身一扭,手中剑斜斜向甄静横扫而去,甄静微一侧身,堪堪避过这凌厉一剑,她咬牙,反手一击,“噗”一声,金簪狠狠刺入黑衣人的右臂,黑衣人痛得大叫,肩膀处顿时血流如注,手中宝剑险些落地。
  甄静一击即中,便飞快后退,想不到,母妃送予她的贴身之物,今日竟成自保的利器。她果然料得没错,这人不为求财,根本就是来要她命的!这一连串发生的事情,也必定是有人蓄意陷害于她。
  黑衣人捂住伤口,缓缓起身,眼中狰狞之色顿现,他还是低估了这个千金小姐。他不再掩饰自己的目的,将剑慢慢交到左手,浑身散发出骇人的杀意,飞身一跃,直朝甄静刺了过来。
  甄静的心跳剧烈,她已没有再多余思考的时间,就算是死也绝不能将自己再置于任人宰割的局面。
  想到此,她体内的真气骤然提升,快速流窜于身体各处,满头青丝,飞舞半空。甄静纵身而起,向黑衣人发起猛烈进攻。二人厮杀在一处,招招狠辣,直逼对方命门。浓烈的杀气,将林中一群鸟儿骤然惊飞,扑楞着翅膀争相逃命而去,却仍被强大气流扫落几片羽毛。
  不知过了多久,甄静渐觉体内真气失控,毒气翻涌,筋脉已有倒行逆施之势。她心知自己强弩之末,再坚持不了多久,但黑衣人仍不见力竭之态。莫非她今日当真要命丧于此?
  她的脚步虚浮凌乱,一个闪避不及,甄静被黑衣人一剑刺中心口,鲜血如泉水般涌了出来。她在心底凄然一笑,迅速做了决定,不退反进,几步上前,那剑瞬间穿透了她的身体。
  黑衣人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他清楚的听到自己腹腔,被金簪刺入的声音。想不到这女人竟然用这种玉石俱焚的打法,也要拼死一击!
  甄静眼眶尽红,拼劲最后一分力,将金簪全数没入黑衣人的体内,他的血,转瞬染红了她的手。
  黑衣人痛极,大吼出声,一掌拍碎了甄静的肩骨,她的身子直飞出去,风声陡然而起,呼啸着吹在耳边,像是亡灵的哭声,“噗通”一声,甄静重重地坠入了洛水中。
  江水滔滔,冰冷彻骨,转眼便将她吞没。
  锋利的剑,还插在她的身上,大量的鲜血从伤口汩汩涌出,与江水融在了一处。妖冶的红,带着冲天的恨,一同灌入她的五脏六腑。
  这一生,她恭谨良善,从未做过一件伤天害理之事,却落得如此悲惨的境地。
  这一世,她诚挚待人,从未伤害过一个无辜的生灵,却换来了杀戮与被杀的结局。
  这一生一世,短暂十六个春秋,从来是享尽荣华,得尽宠爱,到最后,却死得这般屈辱不堪!
  到底是谁在害她,为什么要害她?她真的很不甘心,不甘心就此含冤受屈,死不瞑目。但,窒息的痛,已渐渐淹没了她的最后一丝神智。恍惚间,她似乎觉得灵魂已脱离了躯体,冰冷地看着这一切,却无力碰触。
  春风拂过,绿柳轻扬,将空气中残余的淡淡血腥气悄然化尽。
  洛水岸,依旧是一派绿意盎然的春之美景,周围的一切,仿佛不曾改变。然而,无人知晓,在这个世上,曾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摄政王府的大小姐、洛阳第一美人甄静,再也没有了。。。。。。
  “混帐!”徐霞客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怒骂起来。
  洛神凄然一笑,对徐霞客说道:“徐公子,这仅仅是我的第一次死而已。人说百死莫赎,我不知道我犯了什么罪,虽无百死,却也死了两回。”
  徐霞客长出一口气,平静了一下狂跳的心脏,拿起笔重新饱沾浓墨,缓缓的说道:“甄小姐,你慢慢说,我一定会把我听到的一切都记下来的!”
  洛神点了点头,又回忆起第二次死亡,或者说,重生。
  阳光从紧闭的门窗缝隙中,硬钻了进去,为昏暗的室内增添了几丝若有若无的光线。
  一盆冷水“哗啦”一声,直泼在甄静脸上,水珠顺着脸颊淌进衣领中,寒意从心底窜了上来,她猛地惊醒,眉头微蹙,只觉得眼前有火红色的身影在不住晃动。
  “醒了!”一个粗声斥道:“装死呢!”
  头皮骤然传来阵阵刺痛,似乎被人一把狠狠揪住,红色身影贴近甄静的耳畔,咬牙切齿道:“陈漓你这死丫头,自小儿就会扮柔弱,博取同情,别以为今天使这招,本小姐就会轻易饶了你!”女子的语气恶毒又极尽鄙夷。
  陈漓?这名字似乎曾经听过,她是谁。。。。。。痛楚令甄静不由自主地努力睁大了眼,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眼前的女子,正值妙龄,容貌尚算姣好,火红的衣裙,做工非凡,饰物名贵,耀眼夺目,一看就是大家闺秀!只可惜,那一副狰狞到有些扭曲的神情,好似地狱里前来索命的鬼差,与这身装扮完全不符。
  甄静咳了几下,微张了嘴,她本想问对方是否认错了人,却发现喉咙灼烧般疼痛,只是微弱的发出一声:“我。。。。。。”
  “你什么?本小姐就知道你是在装死!方才忽然假装晕了过去,以为就能逃过审问?我才不会上你的当,赶快给本小姐从实招来!”攥满青丝的手,蓦地向后一扯,迫使甄静的头抬起。
  甄静顿时怒上心头,她不知道眼前的红衣女子究竟是何身份,竟敢罔顾当朝律法,私设刑堂?她蓦地睁大双眼,眸光冷利如冰,盯住面前的红衣女子,沉声发话:“放手!”那声音不大,气息尚且有些不稳,却有一种令人无法小觑的威严感。
  红衣女子抖了个激灵,不由自主地松了手,起身向后退了几步,疑惑地打量着她,这,这死丫头。。。。。。怎么突然间好似变了一个人?
  甄静环视屋内,东南角靠墙堆了不少的干柴,西北角站着两个侍卫,手执木棍,长凳上俯首趴着一个男人,身上被鲜血和汗水浸透的衣衫,早已经与皮肉相连,辨不出本来的颜色。空气中传来浓重的血腥气,令人闻之欲呕。
  甄静心头疑窦丛生,这是哪里?看样子象是一间柴房,她暗暗运动真气,却清晰感觉到气息荡然无存,甄静暗自心惊,这状况不象毒发时真气失去控制,倒象是从来不曾习过武。
  她飞快将心中疑惑敛去,冷冷地看了红衣女子一眼,沉声问道:“你是谁?”
  红衣女子闻言,神情似乎十分讶异,忍不住捂嘴“咯咯”笑了起来,边笑边说道:“哎呦,我说陈漓,你还装傻?别以为装傻本小姐就放过你!”她恶毒地看了她一眼,啧啧叹道:“不过本小姐还当真是没想到,你这衰神转世的扫把星,自幼胆子小得像老鼠,就连喘气都不敢大声,今日竟然大胆到敢与一个男人约定私奔!”
  私奔?!身为摄政王府的千金,这根本不可能!忍住喉间的不适感,甄静冷冷回道:“你认错人了,我根本不认识你,也不明白你说的陈漓是谁,又何罪之有?”
  “真是笑死人了,你这张丑脸本小姐看了十六年,就算烧成灰儿也能认得出!想不到你居然如此奸猾,平日那些软弱都是你的伪装吧?这会儿终于露出真面目,不想认罪便开始装傻?好!别说本小姐不讲道理。来人!打盆水来,让她看个仔细!”红衣女子大声叫道。有下人应了,飞快地打来一盆水,端到甄静面前。
  清澈如镜的水面上,倒映出一张小小的脸孔,肤色略显苍白,柳眉淡扫,漆黑的眼眸亮若辰星,小巧挺直的瑶鼻下,红唇如花瓣娇嫩。甄静微微松了口气,这分明就是自己的容貌,她正欲开口分辨,微风拂来,吹起她左边脸颊旁的发丝,赫然发现左边眼角外侧,有一块形状奇特的胎记,如铜钱大小,殷红似血,为这张本是倾国倾城的脸蛋,无故意凭添了几分可怖。
  她的心头蓦地一沉,自己脸上何时多了这块红色的东西?甄静飞快地伸手掬水,用力擦拭脸颊,不消片刻,细嫩的肌肤开始隐隐作痛,脸上的印记却没有丝毫褪色的迹象。
  甄静的心无端地慌乱了一分,她凝神仔细回想,记忆里最后一个画面,她被黑衣蒙面人一掌打飞,坠入洛水中,刺中心口的一剑始终没有拔出,按常理说,根本不可能有生存的希望。她伸手抚上胸口,用力一按,完全没有预料中的痛楚。恍惚里她只觉得自己仿佛飘浮在冰冷的半空中,无法着地。一醒来便成了陈漓!
  这世间有什么方法可以使受伤惨重的身体在短时间之内没有救治就恢复如初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甄静的心,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跳动,有一种难言的恐惧渐渐弥漫上来。她不愿相信这可怕的事实,一时之间又无法找出更合理的解释。
  借尸还魂。
  甄静呆在那里,久久不能出声。
  见她不发一言,红衣女子显然不耐之极,这里空气污浊,脏乱不堪,她浪费这么多时间,可不是来看这死丫头坐着发傻来的,扬眉叫道:“陈漓,本小姐的耐性有限,没功夫跟你玩,你还是乖乖地赶快招认了吧。否则。。。。。。恐怕他这条命,就难保了!”
  甄静闻言,目光微闪,随着她的手指,缓缓移向长凳上的男人,仍是没有任何反应。
  居然敢无视她的话?这死丫头,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红衣女子怒火中烧,冲着两名站立的家丁狠狠大叫道:“给我打!往死里打!”
  “住手!”一声沉喝传来,两名侍卫立时收手,退至一旁。门外,被两名丫头小心搀扶着,走进来一位华服妇人,她满头珠翠,衣饰华贵,脚步不疾不徐,面沉如水,神情不怒自威。
  红衣女子见状,心中微微一惊,赶忙快步迎了上去,娇声道:“娘!您怎么过来啦?这地方又脏又臭的,可别弄脏了您的衣裳。”
  有下人迅速端了一把太师椅,那华服妇人缓缓坐了,冷眼扫过屋内几人,目光定在甄静的身上,蹙眉问道:“还没问出结果?”
  红衣女子脸色阴沉,咬牙恨恨道:“这死丫头,嘴咬得比蚌还紧,人证物证俱在,还装出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无辜样儿!”
  华服妇人满脸嫌恶鄙夷之色,瞪着甄静,沉声发话道:“她认不认不妨事,有人认就行了。”说罢,眼光瞟向长凳上的男人,两名侍卫心领神会,上前举起木棍,便要再打。
  “夫人、大小姐饶命,别打了别打了,小的认了小的认了!是。。。。。。二小姐勾引我的,叫我带她出府!”那男人大声哀叫,不住地叩头求饶。若再打上几棍,他当真是要没命了,二小姐,周忠只得对不住你了!
  “早点认不就没事了!真是自讨苦吃!”红衣女子面上顿时一喜,掩饰不住心中得意。
  甄静垂下眼睫,心里莫名有些悲凉,为自己,也为这具身体的主人陈漓。面前这一切好似一场闹剧,生死关头的男人终是没能抵住拷打,将莫须有的罪名承认。不管陈漓是不是真的与他私奔,都是被出卖的那一个。男人,果然是不可信的,谁先将信任付出,谁便输了。
  如今,真正的陈漓已死,活着的人,是甄静,断不能再由得他们这样的欺辱!只是眼下下自己势单力孤,万不可鲁莽行事,当务之急应该想办法尽快离开这里。
  她正兀自想着,只听那华服妇人开口唤道:“桂娘!”
  门外闪出一名体型壮硕的中年婆子,恭敬应道:“奴婢在。”
  “前几日我叫你安排的事,可办妥了?”
  “回夫人的话,奴婢都已经安排好了。”
  华服夫人微微点头,昂头对甄静威严地说道:“你虽是庶出,却也贵为相府千金,竟然如此不知廉耻,做出这等下作行为,我看你在府里也住不得了,三日之后就去慈心庵吧,我寻媒人来,给你订了一门亲事,早些嫁了。省得不知何时又捅出篓子,给相爷脸上抹黑!”
  相爷!甄静心中一凛,幡然顿悟,这里竟是当朝相爷陈百和的府邸!难怪陈漓这名字听着有些耳熟,坊间传言陈百和膝下有一子二女,长子陈淳,官拜翰林,大女陈沁,乃正房所出,自小骄纵任性,目中无人;二女陈漓,为妾室所出,貌丑多病,性格柔弱怯懦,从不出门。
  陈夫人见她垂头不语,有些不耐,皱眉道:“怎么,你还不乐意?”
  慈心庵在城北,那即是有机会出府了?甄静心头一动,低头轻声道:道:“陈漓不敢,但凭夫人做主。”全然一副柔顺不敢反抗的样子,她心中在暗自冷笑,陈氏母女费了这许多心思,不过是要将陈漓赶出府去罢了,却还要找出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真是虚伪之极。
  陈夫人“唔”了一声,心想这丫头还算是识时务,转头吩咐道:“桂娘,三日后你先将二小姐送到慈心庵去,找个良辰吉日,便让她过门吧。”说罢,便起身施施然走了。
  当真是。。。。。。再好不过。。。。。。
  甄静站起身,望着陈夫人渐渐远去的背影,沉了眼没有说话。那红衣女子——陈沁并未就此跟随离去,而是凑到甄静身边,不怀好意地轻笑道:“妹妹大喜,姐姐在这提前给你道喜了。”说着,朝桂娘悄悄地递了个眼色,方才笑着出门去了。桂娘眼光微闪,略一颌首,并未说话。
  甄静将二人之间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她神色未动。桂娘冷冷道:“三日之后,奴婢来接二小姐去慈心庵,二小姐就在此好好歇息吧!”说罢,叫侍卫将周忠拖了出去,“哐啷”一声将门锁上。
  这三天,每日都有人定时来送饭,除此之外,倒也没人来扰。
  第四天,桂娘果然又来,她转眼看向甄静,面无表情地道:“二小姐,请吧!”
  甄静一言不发,跟在桂娘身后向门外走去。
  相府侧门外,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着,两个赶车的汉子正坐在车上聊天,一见桂娘,赶忙跳下车,上前打招呼。
  桂娘缓声道:“这是我家二小姐,你们要好生照看,若是路上出了半点差错,仔细你们的脑袋!”她特别加重的语气,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明白那话里有话。
  “那是那是,桂娘放心,答应您的事,绝对不会出岔子!”俩汉子连声答应道。
  甄静迅速扫了一眼两人,心中顿时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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