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快抓紧木筏!”徐霞客连忙喊道,趴在木筏上,木筏横在瀑布的顶端,陡然一打斜,随着匹练一样的水流猛然向着下面坠去。
隆隆的水声震耳欲聋,激荡的水滴打在脸上十分疼痛,木筏翻滚几下,就分散开来,徐霞客死死的抓住一根木头,几乎无法呼吸。
耳边一声惊叫,却是孙道长惊叫着坠下,徐霞客忙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到身边,二人一齐抓住那根大腿粗细的木头,强大的坠力,使得二人深陷入下面的水潭之中,然后又浮到水面上来,徐霞客一直都没有放开孙道长的手臂,二人一起浮出水面,孙道长被吓得面无血色,二人互相扶持着,顺着水流向着瀑布的下游流去,眼见前面不远处,一块大石头露出水面。
“抓住那块石头!”徐霞客一手拉住孙道长,另一只手奋力抓住大石头的石缝,水流的力道颇大,徐霞客能够听到自己的手指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咯吱声,似乎骨头都要断裂了。
而孙道长却没来得及抓住石头,向着下游划去,两个人连在一起,徐霞客的手臂所承受的力道加大数倍,刺骨的疼痛使得徐霞客不由得呻吟几声。
“徐公子,你的一片好意我心领了,我这趟也没有白来,终于了却了心愿,你放开我吧!”孙道长沉静的说道。
“不,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徐霞客咬紧牙,拉着她的手臂,缓缓的向着大石靠近。
一阵激流涌来,徐霞客的手臂一震,险些从石头上滑下来,指尖已经渗出血来。
“快放手,否则咱们谁活不了!”孙道长喊道。
“不,我就不放手!”徐霞客声嘶力竭的喊道,却觉得仿佛虚脱了似的,手臂软软的使不出一点力气来,能够感觉到孙道长就要离他而去,他咬着牙齿,一点点的硬生生拉回孙道长,眼看着二人就要到岸边了,突然间身边一人乱抓乱踢的被水浪冲了过来,正撞在徐霞客的手臂上,却正是王一!
徐霞客大叫一声,手再也抓不住孙道长,眼见孙道长和王一被急流一路冲了下去,正自急的不知如何是好,猛的一股大浪涌来,这浪却没有把他打向水里,反而把他直冲到了岸边,只是这浪太大,将徐霞客冲到岸边一撞,又急速回撤,眼见得又要把他拉回水中去。
突然间一支湿淋淋的手臂伸过来,一把抓住徐霞客,将他生生拉离了浪的吸引,扯到了岸边。
“徐公子,上来!”周道长从头上到脚下都滴着水,气喘吁吁的将徐霞客拉上了岸。
到了岸边,徐霞客软软的倒在草丛之中,只觉得喉咙发干,一口血险些喷出来,弯下腰一阵剧烈的咳嗽,一时间天昏地暗,重又仰着脸倒了下来。
徐霞客缓了缓气,这才站了起来,周道长递过水囊来,却被徐霞客推到一旁,“道长,我都快把河里的水喝光了,你想撑死我吗?”
周道长嘿嘿一笑:“险些忘了,看你的样子,还以为你渴了。”
“你救了孙道长和王一了吗?”徐霞客问道。
“没有,”周道长摇了摇头。徐霞客的心头一沉,好象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咱们沿着河边向下找,就算他们运气不好丢了性命,可是尸体总会找得到的!”徐霞客说道。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二人边走边呼喊孙道长和王一的名字,可是直到天色发黑,也没有找到他们两人的身影,仅存的一点希望也荡然无存了。
“这里危机四伏,天都黑了,咱们还是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吧!”周道长无奈的说道。
徐霞客叹息了一声,只得跟着周道长一起向前走,打算找个休息之处。
河岸的两边崖壁摩天而立,行进十分困难,河水拍打着崖壁发出啪啪的响声,两人想找一处干爽的地方都很难,但是总不能倒在水里休息吧,
徐霞客有些绝望的望着远处,真希望能够找到一处山洞或者浅滩处,这一天连惊再累,真的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周道长也是一样,二人一步一挨,每迈出一步都加倍小心,河边处蝎子,毒蛇等致命的毒物并不少,不得不小心,而现在他们的粮食已经随着木筏漂走了,肚子里发出雷鸣似的隆隆声,真是艰难异常。
天色越来越暗,二人正吃力的走着,忽然,周道长指着远方,说道:“快看,那里有火光!”
果然,一堆篝火正在那里燃烧着,虽然距离稍远,可是还是能够令人感到浓浓的暖意。
“荒山野岭的,虽然有篝火,咱们反而要小心了!”徐霞客说道。
周道长连连点头,二人小心翼翼的向着篝火处靠近过去,渐渐的离得近了,只见篝火在一处距离河水较远的浅滩上,一男一女正依偎着靠在火堆旁的一棵大树下,好像睡得正熟。
“是孙道长!”徐霞客眼睛一亮,刚想跑过去,却被周道长伸手拦住,低声说道:“快看那里!”徐霞客这才注意到,只见王一正坐在距离火堆较远的黑暗角落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孙道长,眼睛中竟然有一种浅绿色的光芒,就像嗜血的野兽似的。
“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了?”徐霞客也感觉到他这几天十分不正常,却又想不出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王一的目光向着二人处身的方向扫视过来,周道长手一按徐霞客,拉着徐霞客躲在崖壁后,王一见没有异常,忽的捡起一块脸盆大小的石头,慢慢的向着孙道长靠近过去。
“他要干什么?”徐霞客低声问道。周道长并不回答,只是把手捏了一个诀,神情紧张。只见王一走到孙道长身边,见孙道长睡得正香,那种古怪的笑容又浮现在王一的嘴边,并把石头举在空中,作势就要向着孙道长头上砸去!
周道长不敢迟疑,手一指,一道电光射出,王一手腕上血花飞溅,大石头轰然落在地上,王一稍微一愣,便飞快的奔入黑暗之中。
孙道长已然惊醒过来,一骨碌爬起来,问道:“怎么了?”抬头不见了王一,却见徐霞客和周道长一起走了过来,欢笑道:“幸好你们都没事!”
徐霞客问道:“孙道长,你没有发现王一有些不对劲吗?”
孙道长一边让徐霞客和周道长坐下一边答道:“当然发现了,只是他不是好了吗?”
“唉,”周道长叹了一口气,“孙道长,如果不是我们来得及时,你的脑袋都被他砸扁了!”说罢指了指扔在旁边的大石头。
孙道长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急忙问道:“周道长,这个家伙到底怎么了?”
周道长摇摇头,说道:“我也曾让小鬼接近他,查看了一番,可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被什么邪恶的东西附体,而他的举动又是匪夷所思,我也弄不明白,对了,你们还记得那晚遇到的那只引灵猫吗?”
徐霞客心头一动,“莫非那只引灵猫是奔着他来的吗?”
“极有可能,不过大家也要小心,在这里什么事情都能够发生!”周道长说道。
孙道长突然一笑,重复着:“是啊,在这里,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周道长听得孙道长的语气不对,不由得向孙道长看去,却见孙道长满脸喜色,正抬头看着前面的山。
周道长一呆,也顺着孙道长的目光向那山看去。
他突然间眼前一亮,用力一拍手掌,叫道:“是这里了!”
孙道长也笑着答道:“没错,就是这里!”
“二位道长,可不可以说一说究竟是什么事,让我也高兴一下?”徐霞客在一边客客气气的问着。
孙道长咯咯的笑了起来,对徐霞客说道:“对不起了徐公子,这个你的确不明白。我们道家的内山图中,画了吕祖修行的仙山是什么样子的,方才我和周道长都看到,这里就是吕祖修行的那山,所以才这么高兴的。”
徐霞客笑道:“如此,恭喜二位了。只是,我不想成仙,只想让吕祖帮我离开这里,回到尘世里去,还有,让他帮忙找到王一兄弟。”
“这个你大可放心,徐公子。”周道长郑重的答道,“只要找得到吕祖,无论是你要回去还是要找到王一公子,都不成问题。”
徐霞客的心里可不象两位道长那么有信心,你可以说这是信仰问题。他只是答道:“希望如此。”
“一定如此。”周道长答道,“我们先休息一晚,明日咱们就上山!”
“今晚最好轮流守夜。”徐霞客提醒道,“王一兄弟现在的精神状态可是不大好,方才就差点杀了孙道长,这万一。。。。。。”
周道长和孙道长齐齐点头。
这一晚虽然大家睡的不安稳,却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众人平平安安的过了一晚。次日一早,三个人匆匆的喝了点水,四下里找了些野果,权当充饥,随即开始上山。
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直走的人精疲力竭,才算来到一个山谷,谷中小溪流水,涧水的去势缓和。山中风景幽美,但是徐霞客却没有法子欣赏,他的体力快要消耗到极限了,只是用眼色望向孙道长,连问他还要走多久都讲不出来了。
孙道长倒是猜得到徐霞客的意思,她指着前面说道:“就在前面了。”
徐霞客尽力调匀呼吸,慢慢来到溪水最缓处,那里水平如镜,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倒影,徐霞客不禁叹了一口气:现在他的样子狼狈之极,披头散发,衣衫槛褛,身上还沾满了青苔,头发上全是枯黄的松针,筋疲力尽。
孙道长见徐霞客已经十分疲倦,努力推开了一块大石,在石头下面,掘出了一些像马铃薯一样的植物根,在溪水里洗干净了叫徐霞客吃。徐霞客嚼了一下,这种不知名的草根,居然十分香甜可口,不由得对着孙道长点头以示感谢,却见孙道长正呆呆的看着自己。
孙道长正自走神,突见徐霞客望向她,不由得脸上飞红,急忙转过脸去。
休息了一会,三人沿溪向前走,山溪蜿蜒流进了一个小山坳。实在很难形容这个小山坳的幽静和美丽,感觉不是在距离上和世界隔绝,而是在时间上隔绝了,处身在这样的一个小山坳中,时间全然没有意义,一万年之前,这里是这个样子,一万年之后,这里只怕还是这个样子。
“那边!”孙道长指着左首,那里是一片悬崖,极高,悬崖上的石块,又大又平整,孙道长已急步向前奔去,周道长和徐霞客跟在她的后面。
到了悬崖之前,孙道长急不可耐的拨开了一些藤蔓,叫道:“看!”
徐霞客看到了一道石门,
或者说,他才一看到,不以为那是一道门,那只是一块颜色和峭壁上其他部分不同的石块,恰好是一扇门那样大小,石质很润,看来像玉。
孙道长在那块大石上抚摸著,指着一处笑道:“周道兄,你来看看,看是不是认出那两片玉钥来?”
周道长满脸笑容,连连点头。
徐霞客也走近去,看他手指着的地方,石块全然是一整块的,上面有一些不规则的,不是很明显的石纹,也没有断续。
那时,夕阳西下,斜阳照在那玉门上,徐霞客不但看,而且用手去抚摸,也看不到那两片所谓的“玉钥”在甚么地方。
周道长笑着用手一划,说道:“徐公子,看这里。如果不是我们有道家秘传的图,只怕也看不出这里有玉钥。这玉钥就是开门的钥匙。”
徐霞客仔仔细细的看去,这才发现那里有两个钥匙的形状。
孙道长道赞叹道:“它们完全嵌进去了,没有那两片玉钥,咱们根本进不了这个洞府。仙府奇珍,真是巧夺天工。”
徐霞客只好苦笑了一下,道:“你快开门吧。”
周道长说道:“现在,任何人只要轻轻一推,就可以把这扇玉门推开。”
他说着,只用一只手去推那玉门,突然之间,他怔了一怔,喉际发出“咯”的一下声响,神情也变得很怪异,然后,他又用力推了一下。
那扇玉门一动也没有动,周道长变得尴尬,他双手再用力去推。可是那块看来像是嵌在峭壁上的石门,一点也没有移动的意思。
孙道长在一边着急起来,也上去一再用力推着,徐霞客在旁看著,觉得又是好笑,又是怪异,提醒道:“是不是须要念甚么咒语?像‘急急如律令’之类的?”
孙道长怒道:“当然不用!”
徐霞客一伸舌头,心想这事儿还是不开玩笑的好。
周道长已经发起急来,不但用力推,而且用他的肩头去顶,由于他十分焦急,他额上已
经渗出汗珠来。
徐霞客摇着头:“我看你再用力也没有用,仙人的洞府已经关上了。”
孙、周两位道长像是根本听不到徐霞客的话,仍然在用力推着,推了一会,二人终于停了下来,孙伸手在石门上摸着,不住喃喃地道:“就在这里,那两片玉钥,就在这里的,怎么打不开?”
徐霞客问道:“是不是你们记错了地方?”
孙道长听得徐霞客这样说,狠狠瞪了徐霞客一眼。徐霞客也懒得再说甚么,自顾自走开了几步,拣了一片长得细软茂密、杂着许多各色野花的草地,躺了下来,望着天际几抹浅紫色的晚霞,清风拂来,倒也怡然自得。反正石门打得开打不开,都和他没有关系。
又过了一会儿,周道长也垂头丧气的来到徐霞客身边,喘息着坐下,一脸的郁闷,一声不吭。只剩下孙道长仍在那努力着。
连日疲倦,徐霞客闭上眼,朦朦胧胧之间,已经快要睡著了。孙道长还在努力想弄开那道石门,徐霞客想,不论她是不是弄得开那道石门,她总会来叫自己的。
一边上发出重物倒地的声音,周道长也气哼哼的躺倒了。
不知不觉,徐霞客真的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之间,他和周道长几乎同时被一下惊叫声惊醒!
徐霞客睁开了眼,立时坐了起来,只觉得月色极好,整个小山坳之中的一切,都像是涂上了薄薄的一层透明的浅银漆,有一个人影,在徐霞客的身边一闪,却不是周道长,因为周道长也正在爬起。
月亮斜挂,恰在两个山峰之间,徐霞客看到的人影,当然是月光照在人身上,留在地上的身影。这小山坳中只有徐霞客、周道长和孙道长三人,既然不是周道长,当然是孙道长了。
徐霞客转过头来笑道:“那门。。。。。。”
他才讲了两个字,就陡然停住。从看到影子的移动,实在太快,根本不象人在移动!
孙道长就算移动得再快,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移出他的视线之外,可是当徐霞客回头看去时,却什么人也看不到。
第40章 绝处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