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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奇怪的王公子
  潜龙寺始建于东汉明帝初年,因刘秀避难曾藏匿于此,其子汉明帝刘庄为报答此地潜藏先父之恩,教令当地大兴土木建造佛寺,名曰“潜龙寺”。此后数百年里,香火不断,本是十分繁华,但自十年前,因华县的一件大祸事,寺中僧众犯了王法,几乎尽数被抓,从此以后潜龙寺衰落了下来。究竟是什么祸事,《山海经》里没有记载,但现在徐霞客已经知道了,那就是:屠杀!
  虽然不知道当时潜龙寺的僧人是如何犯的王法,但可以猜得出,面对着官兵对史家村的屠杀,僧人们一定于心不忍,只怕怒而出头也是有的,不然的话,潜龙寺建在高山之上,只要把门一关,不理外面的世事,有什么犯王法的可能?官府又何以把僧众抓起来?
  徐霞客一边走着一边思考,想着是不是把这件“大祸事”补进《山海经》里。想了半天,却仍犹豫不决。
  如果补进去,固然如实写了他的所见所闻,但这书是要公开刊印的,皇帝的罪恶写在书里,掉的不是他一个人的脑袋,只怕连郦小倩的脑袋也保不住,这可就不是君子所为了。但如果不补进去,这常人无法想象的屠杀之祸,难道就这样冤沉海底?
  他一边想着,已经来到了潜龙寺外。只见潜龙寺所在山势如巨龙,四周千岩万整,峰峦延绵,林木葱郁,环境清雅,尊为佛家胜地。寺院正殿前方有一两棵奇怪的大树,一槐一柏,相互围绕,《山海经》上说这是汉代所植的“柏抱槐”,围粗一丈多,柏高槐低,生机盎然,各显风姿。徐霞客收拾起心思,举目望远,只见云烟飘渺,太华咫尺,少华峰灵秀奇峻。在潜龙寺对面的群山之巅,居然隐隐似有一尊仰天大佛,体态自然,栩栩如生,与南边的潜龙寺遥遥相对,却非人力所为,而是自然奇景。
  他正观赏,却听得寺后隐隐传来人声,急忙看去,只见寺的一角露出一个道观的屋檐,心中暗喜,也顾不得再观赏潜龙寺,急忙绕过寺庙向后走。
  果然,寺庙后面是一个小道观,虽然不大,却也有好几间瓦房,前面是一个小小的庭院。不过,徐霞客此时还来不及细细察看,因为他被庭院里发生的事吸引住了。
  只见院子里吵吵闹闹的站着几个人,有男有女,这几个人当中抬着一根粗木棍,木棍上绑着一个人,那人双眼赤红,腹大如鼓,嘴角流着口水。徐霞客第一眼看着这人,就感觉这人很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好奇心起,慢慢走近人群。只见一个女子正向站在一边的一个老道哀求着:“周道长,求求您了,请救他一救吧,这是我哥哥的朋友啊。”
  周道长本是凝神细看着被绑的那人,嘴里也“嗯、嗯”的应付着这女子,但徐霞客才一走近,周道长突然扭头,就好象后脑上长了眼睛一样,他的眼皮倏然撩了起来,森寒的目光射出,他的瞳孔竟然是幽绿色的,给人一种眩晕的感觉,他的目光直直的落在了徐霞客的胸口处,脸上露出一点惊异之色。
  徐霞客更加惊讶,这个周道长的目光正落在那块玉片上,可是玉片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并严严实实的被衣服盖住,难道他的目光能够穿透衣服?他知道这玉片的来历吗?
  徐霞客心里虽然震惊,脸上却仍旧一副淡然的模样,微笑着点了点头,周道长点点头,然后仍旧转回对来,听着那女子的哀求,突然说道:“你且说说,这个人究竟做了些什么事。这个症状,绝对不是在家里好好儿的呆着出现的。”
  那女子脸上微红,叹息了一声道:“他,他真的做了些偷鸡摸狗的事。”说着低头讲了起来。
  原来这女子叫韩丽,她有个哥哥韩水生,他们是洛阳人,在家里是个游手好闲之徒,家里又有些钱财,所以总是喜欢东游西荡的。前几天,他闲的无聊,约上几个好友,带着妹妹,一起往华县来。在离少华山不远的一个小集市处,他们却意外的发现眼前这人蓬头垢面的坐在街边,看起来好象是个要饭的,但那神情和穿着却又全不象一般的乞丐。
  韩水生虽然游手好闲,但倒也不是坏人,见这人好象有些落魄,不由得上前打问。这人自称姓王,因为被贼偷了钱,落魄于此,问及他想去哪里,他却只说是出来游历的。
  韩水生倒也痛快,当下邀请这姓王的加入自己的行列一起走一段,那姓王的初时还有些犹豫,但后来也就答应了。
  众人接纳了新成员,找了个小旅店住下。韩丽有些累了,就在旅店休息,韩水生却和这姓王的人一起出去上街了。
  到了下午时分,店内忽的热闹起来,韩丽忙跑出房间,只见哥哥和那姓王的人弄了一堆东西东西回来,除了游玩的应用之物,还有一只活蹦乱跳的大红公鸡。
  韩丽问道:“这公鸡哪里来的?”
  韩水生嘻嘻一笑说道:“我们买完东西回来,经过一间茅草房子前时,刚好见门口有几只公鸡,这位王兄弟说这些天吃干粮吃得嘴都麻了,他要给你们做一道叫化鸡,并说保证能让你们把舌头都吞进去!他让我看着东西,不一会就跑了回来,怀里抱着这只大公鸡,我们把公鸡绑好,刚想回来,就看见一个老太太从茅屋里跑了出来,边跑边喊,这老太太很奇怪,喊的话好象不是咱们的语言,我是听不懂她说了什么,不过我们能猜得明白她的意思,一定是让我们把公鸡还给他,可是公鸡都已经抓了来,怎么能还给她呢?后来还是王兄弟有办法,让我拿出二两银子来给她,这些钱够买两三只公鸡了,可是老太婆很不识抬举,死活不同意。老太太实在难缠,王兄弟向着我使了一个眼色,我们撒腿就跑,老太太追了几步就不追了,站在那里骂个不停。”
  说到这里自感十分得意,笑个不停。
  “你们这两个家伙真没出息,连老太婆的东西都抢!”韩丽埋怨道,“人家不卖就算了,还给她就是了!”
  “在老家的时候别说是一只鸡,就算是白吃了一桌大餐,老板也不敢把我怎么样。”那姓王的淡淡的说道。韩丽哼了一声,对哥哥的这个新朋友心里十分反感。
  “除了钱以外,你们还留下别的东西了吗?”周道长打断了韩丽的话,冷眉冷眼的问道。
  韩丽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着旁边一个胖乎乎的人,叫了一声:“哥哥!”
  “除了钱以外别的什么也没有留下!”韩水生虽然不把别人看在眼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周道长却是从心里感到发寒,在他面前不敢有一点不敬。
  “嗯。”周道长点点头,“你继续说。”
  韩丽应了一声,继续讲了起来。
  当晚,他们忍受不了房间内的闷热,众人在屋外支起一张方桌开怀痛饮起来,他哥哥和那姓王的人弄了一堆篝火,把那只公鸡拔了毛放在火堆上烧烤,不一会香味便在院子里弥漫开来,其他人凑过去分享美味,韩丽却不喜欢这种吃法,只是在另一边自行吃喝。她正自吃着,却见围在篝火边的那些人惊叫着四散跑开,她哥哥跑得更快,已经跑到了众人的面前。
  “出什么事了?”韩丽忙拦住他。
  “那家伙很不对劲,只怕要请大夫!”韩水生边说边飞快的向着旅店内奔去。
  韩丽急忙向火堆处跑去,只见熊熊的火光中,那王公子正坐在火堆旁边,嘴角处流着一丝血迹,一只手抓着一根鸡腿,另一只手抓着一块烤肉,着了魔似的,正疯狂的把食物塞进嘴里,来不及咀嚼便忙不迭的吞到肚子里,他的脚边已经扔了一大堆骨头,他的肚子高高隆起,连衣衫的纽扣都被撑得掉落下来,仿佛肚子根本就不是他的,面前就算有一头肥猪也要吞下去。
  另一个同伴孙礼远远的站在一边,不知所措,韩丽又气又急,冲着孙礼大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孙礼也是满头雾水,“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刚开始还和大家有说有笑的,可是后来他就一言不发只顾吃东西了!”
  “一定是中了什么邪术!”韩丽心里明白,多半是他们得罪了什么人,着了别人的道。
  王公子仍旧一脸呆笑,不知死活的把能吃的都塞进嘴里,最后竟然连火炭都捡起来往嘴里塞,一时间嘴上被烫的满是水泡,韩丽对着孙礼一甩头,说道:“上!”
  “咱去救他?”孙礼些不能理解,不过看到韩水生已经听从妹妹的指示奔了过去,也急忙的过来帮忙。
  韩水生绕到大李的身后,抱住他的双手,可是他的力气大得出奇,眼见就要挣脱开,孙礼飞脚踢开他坐着的椅子,王公子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二人同时压在他的身上,王公子一阵嚎叫,听得众人毛骨悚然,好像是一只硕大的老鼠临死时发出的声音,其他人见有人上前也不再恐惧,更有人拿过绳索来,把王公子绑的结结实实捆在后面的大树上。
  王公子的脸上仍旧带着诡异的笑容,张嘴去咬身上的绳索,韩水生取来一个木棍横在他的口中,又在嘴巴上绑了一道绳索,王公子口中发出含糊的叫声,无论怎样挣扎都是难以逃脱了。
  韩水生擦了擦头上的汗水,看着王公子充满血丝的眼睛不停的转来转去,更感到异常的诡异,韩丽躲在哥哥的身后,低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以肯定的说他一定是中了一种很恐怖的邪术,可是具体怎样解,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韩水生边说边让她退后,免得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
  此时就连旅店里的其他住客也赶了过来,远远的站住看热闹,一时间旅店外原本很宽敞的空地竟然显得十分拥挤。
  眼见得这种情形,围观的众纷纷出主意,个中有人建议,去少华山上找周道长试一试,看周道长能不能驱赶了这个邪术。众人一听这主意不错,于是就把王公子绑在大树干上抬了上山来。
  周道长听了这个前因后果,点了点头,围着王公子转了几圈,并伸手将他口边的分泌物沾下一点,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目光十分凝重,眉头紧锁。
  他对着众人挥了挥手,说道:“把他抬到房间里去!”众人七手八脚的又在大李的身上加了几道绳索,这才像是抬着一个大粽子似的把他抬到他的房间内。
  徐霞客心想正好见识一下周道长是不是有真本事,不要象渭南那个道士一样虚有其表,于是也默默的跟了进来。
  “周道长,他到底怎么了?”虽然韩水生经常四下游历,可说多见得广,可是也没有见过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连忙问道。
  周道长把双手背在身后,缓缓地说道:“他中了养灵术,听说在南洋有一种非常霸道的邪术,名叫养灵术,这种邪术好像已经失传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遇上了!”
  周道长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按说,这位王公子所做所为的确不好,但受到如此报复却有些过份了。据说精通养灵术的人多半心胸狭隘,睚眦必报,所以他们一般都居住在距离村镇稍远的地方,往往孤零零的一个人住,而村民对他则是敬而远之,唯恐惹祸上身。方才我听你们说抓公鸡时发生的事我就有些疑心,不过还有一点侥幸心理,寻思哪会这么巧就碰上了,可是如今看来,确实是真的了。”
  “周道长,麻烦你快想想办法,”韩丽央求道,“我们只是随便玩儿一玩儿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唉!”
  周道长沉吟了一下,答道:“想要让他恢复正常并不难,可是治标不治本,对方可以随时让他发作,他就像一枚定时炸弹一样,弄不好还会给别人带来危险。”
  “周道长,不如先让他恢复理智,问明情况再想办法吧!”看到王公子脸色铁青,肚子里的食物撑得他都快要喘不上气来了,徐霞客忙提醒道。
  “嗯!”周道长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先救人再说。”
  他转身去取了一根鱼杆来,从厨房弄来几块玉米团,先用一个铁圈把他的嘴巴撑开,这才小心翼翼的把玉米团串在鱼钩上。
  “难道他的肚子里有鱼吗?”韩水生伸长了脖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肚子里有鱼的还是头一次听说。”
  徐霞客也很好奇,这位周道长先生的一举一动着实有些匪夷所思,众人屏住呼吸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周道长慢慢地把鱼钩探入王公子的口中,由于鱼钩整个的埋在玉米团里,所以并没有伤到他的嘴,可是在放到他的喉咙处时仍旧使他一阵干呕,幸亏众人把他捆得结结实实,干呕了一阵后便恢复了正常,可是刚刚才平静下来,就见鱼竿上的丝线突然绷得笔直,“真的有东西上钩了!”徐霞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什么东西?”
  周道长小心翼翼的轻轻地向外拉着鱼线,一寸,两寸,众人好像木雕似的死死的盯着王公子的嘴巴。
  一阵吱吱声传了出来。
  “老鼠??”徐霞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仅是老鼠,还是活着的!”活人的肚子里怎么会有活着的老鼠?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就是打死徐霞客他也不会相信的。
  一只拳头大小,肚子吃得鼓鼓的老鼠很不情愿的被从王公子的口中被拉了出来。
  周道长一手抓住老鼠,一手轻轻的把鱼钩从它口中取出来,老鼠的嘴巴还是被鱼钩钩得满是鲜血。
  韩水生拿起一根木棍刚想把那只老鼠打死,周道长忙摆了摆手,吩咐他去厨房取来一只口小肚大的花盆来,把老鼠扔到了盆里,老鼠虽然嘴巴受伤,但身体却无大碍,在花盆内焦躁的爬动不已。
  “如果施术之人知道徐霞客破了她的法术一定会想出更歹毒的法术来的,只要老鼠不死,他就不知道咱们破了她的法术!”周道长边解释便接二连三的从王公子口中拉出老鼠来,不一会大肚花盆里就装满了老鼠,老鼠在里面挤挤压压的看着令人作呕。
  而王公子的肚子也小了许多,后来鱼钩在他的嘴里放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老鼠上钩,周道长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好了,没有了!”
  再看王公子,只见他两眼发直,嘴角处淡绿色的口水长流不止,仍旧没有回复理智。
  “对方的手段比咱想象的高明了很多,如果不抓紧时间,恐怕他的性命就要保不住了!”周道长抓了抓头发,好像没有想到什么可行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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