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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少女心的少女乔
  伤口里有细碎的沙砾,钟星宇小心的一点一点拨出,他的头发垂下,露出他的眉眼。席乔从来没试过这么近的看他,少年俊美的脸庞,不过眼角微微向下,一种天生漫不经心的姿态。此时目不转睛的帮她清着伤口,席乔忽然觉得有些面红心热,干笑着开口试图打破这怪异的感觉:“呵,这么认真?”
  钟星宇的回答是直接拿着蘸了酒精的棉签涂上去,席乔再次呲牙咧嘴,因为突然的激痛,顿时眼泪汪汪。
  钟星宇把创可贴塞到她手里:“自己贴。”转身就走到门外,兀自点了一根烟。
  席乔横了他一眼,敢怒不敢言,自己小心贴了上去。旁边的售货员偷笑:“你男朋友真可爱。”
  这么冷冰冰的样子叫可爱?席乔脑袋有些打结,是现在的形容词都换了说法?不过还是先凑过去纠正:“他不是我男朋友,是我的弟弟。”
  售货员眨了眨眼睛,一脸梦幻:“姐弟恋,真是浪漫。”
  席乔无语。
  回家路上,席乔把售货员的话当是笑话讲给钟星宇听。
  钟星宇沉默了半晌,才问:“有这么好笑?”
  一副扑克脸,没想到心也正了。席乔对某人缺乏幽默细胞很是同情:“当然好笑,我是你嫂子诶。”
  钟星宇不以为然:“我又不会一直是你的小叔子。”
  席乔没听出其中的蹊跷,举例论证:“重点是,我比你大了两岁!整整两!”说起年龄不仅仰天长叹:“两道代沟!”鸣呼哀哉,真是岁月不饶人岁月催人老。本来二十二岁也算的上是青春年华,可是天天对着你……”
  钟星宇怔了怔,深吸了口烟,声音有些模糊。席乔没有听清,转头问:“你说什么?”
  昏黄灯光下,他的脸一半明一半暗,头发打下暧昧的浅灰,双眼中似是有着奇异的光彩。
  说起席乔的恋爱史,面对别人的甜蜜恋情,她似乎永远都只有羡慕的份:小学时,羡慕别的女生有其他小男孩送的糖果。中学时,羡慕别的女生可以坐在清秀少年的自行车后面,裙摆飞扬。上了大学,尤其是在每年期末考试的时候,每次看到别的女生拿着她们男朋友泄露出来的考题,她就悔得肠子肚子绿油油。
  她似乎是天生的没有男生缘,印象中也没有男生追过她——有次,在高中同学聚会上,她一脸伤感的做了如此感叹。随即遭到一群闺蜜的暴打,众人七口八舌——列举:几班那个脸上有青春痘的XX,几班那个把头发梳起来装道明寺的XXX,还有本班那个笑起来有两颗可爱小虎牙的XXX……
  难道没事干老找她茬,害她每次见他都躲着走,就叫做追求?
  难道每次放学坐一班车,却没有说过一句话,就叫做追求?
  难道不停的跟自己吹嘘他的恋爱史,不停的跟自己夸赞其他的女生,就叫做变相的追求?
  席乔在一群姐妹的鄙夷目光下,发现自己已经跟这个时代的恋爱观彻底脱节。于是在众人恨铁不成钢的公愤下,用了一个下午填鸭式的灌输了席乔现代人的扭曲三观。
  “所谓秋天的菠菜传递于眉眼盈盈间,那都如同琼瑶式煽情——过时且没有效率。”某人一脸鄙弃。
  “现在的恋爱讲究的就是快,狠,准。”某人一脸严肃。
  “只要有爱,一个字,上!为了爱奋勇直前,见神杀神,见鬼驱鬼。挡我者,尽皆拖出去凌辱!”某人杀气腾腾。
  “只要没爱,管他是出了车祸卧病在床还是再三挽留悲悲切切,一个字,走!要记得最好电影永远是下一场,最好的男人永远是下一个!”某人斩钉截铁。
  “世界上的男人都很贱,唯一征服他们的方法就是你要比他们更贱!”某人冷笑连连。
  面对如此惊世骇俗的言论,面对一堆面色纠结扭曲的姐妹,席乔几次的质疑都被更猛烈的炮火轰下。最后只能呆呆坐着,被灌输了一个下午,席乔摇摇晃晃走回去的时候,脑子里只剩下“打!杀!上!”等激烈词语,那战火激荡不亚于刚看了一部经典电影“鸦片战争”。
  钟星宇在客厅里倒水,拿东西,放东西,再倒水,来来回回走了数十遍,脚步声放得异常的大。再看一眼席乔,仍是毫无所觉的对着电视傻笑。
  钟星宇暗叹一口气,再次确定某种曲线救国的思想不该用在某些脑子只能直线运转的人。
  手指轻轻一按,一,二,三,不出所料听到席乔怒气腾腾的指控。
  “钟星宇,你干吗忽然关电视!
  钟星宇指了指门口:“帮我把东西搬下去。”
  席乔这才后知后觉,原来门口居然多了两个大箱子,怒火被好奇打败,她问:“那里面钟星宇回答的很是随意:“烟花。”
  “烟……烟花?”席乔的舌头有些打结,心中某个属于少女情怀的地方忽然升起粉红的泡沫。
  钟星宇看着双眼差点变成红心的席乔抿了抿嘴:“嗯。”
  “那,那然后呢?”席乔有些语无伦次。
  钟星宇有些不耐烦,也不回答,只搬起一个箱子,对席乔吩咐:“你搬另一个。”
  席乔得令抱起,才想起问:“要搬去哪里?”
  “小广场。”
  所谓小广场就是他们别墅后一个小区里一块有些空旷的草地,似乎曾经规划过要建成一个健身区或是篮球场。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没有实施,只留了一块草地在那边。
  “去……去小广场那里放?”想象的诱惑力太强大,席乔发问的有些困难。
  “不是。”钟星宇回答的很严肃:“是去吃。”
  呃?吃……烟花,席乔看着一脸认真的钟星宇,半晌才明白,他是在开玩笑。
  不得不说,很冷,非常冷。
  席乔打了个哆嗦,看着手中的大箱子,小心翼翼的确认:“其实是去放烟火对吧?”
  钟星宇回了她一个废话的眼神,从里面打开了门。
  尽管整个人都快被粉红泡沫淹没,某个良民遵纪守法的思想依然不屈不挠的抬头:“可是现在这里不是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吗?”
  钟星宇一副理所当然:“那又怎么样?”
  那又怎么样?席乔怔住,看着这个无视纪律无视法规的律师。
  不得不说,真是……酷到掉渣。
  席乔瞬间被打败。
  怔了半晌,才想起自己的身份以及随之而来的义务,清了清喉咙,准备开始说教:“钟星宇,你这样是……”不对滴还没说完。
  钟星宇已经很是不耐烦,皱着眉头,音量稍微提高:“你到底去不去?”
  “去!”某遵纪守法的良民忙点头如捣蒜,迫不及待的标明态度。
  于是一大一小各自抱着一只箱子,开始往小区后面走。
  如同七色祥云之于紫霞仙子,犹如水晶鞋之于灰姑娘,席乔对于烟花有种近乎执拗的情这还要追溯到许多年前,那时席乔还是稚童,由席爸爸抱着看一家财大气粗的建筑公司在新买的地皮上放烟花。由于烟花放完后,席乔留恋不肯走。于是席爸爸半哄半骗:“等你恋爱了,无论你想看多少烟花,那个人都会放给你,而且只放给你一个人。”
  席爸爸的一时哄骗,使得当初年少无知的席乔对于幸福的定义,就是两个人肩并肩,相互依很着看烟花腾空绽放。
  尽管后来发觉这种伎俩,在偶像剧集言情小说中比比皆是,集了狗血于一身,席乔深深自鄙,但是那发了芽的念头还是在席乔的脑袋里扎了根。
  这种扎根的粉红梦想,让席乔一次次的唾弃自己。她居然为了一场不切实际徒有其表的烟花,所以时时感到有些失望,席乔深刻感到自己的幼稚。
  为了不让自己成了那个贪心不足想吞大象的家伙,席乔每天在睡觉前都要深省己身,对自己进行深刻的自我批评与检讨。不过……按着今天自己热血沸腾的迹象来看,显然效果并不甚大。
  正想着,已经到了小广场,钟星宇放下手中的箱子,打开,取出几个相同的烟花,按次序排列成一排。看着钟星宇自口袋里拿出打火机,“啪”的一声,幽蓝的火焰燃起。
  “等等!”某好龙的叶公忙喊暂停,往旁边跑了两步,双手捂着耳朵:“好了。”
  钟星宇无奈摇头,等她站好,才点燃了烟花。
  一簇簇的烟花在爆裂声中腾空,在天空中绽开绚丽的花朵。那样繁盛的美丽,仿佛所有想要的一切都铺面而来。俊美少年站在其中,低头以手挡着风,点燃了一根烟。骤起骤落的烟花,明灭间他精致的轮廓若隐若现。
  席乔胸口忽然一热,微微的眩晕。
  钟星宇吐了口烟,冲她说了声什么。在巨大的声响中,她听不清楚,眯起了眼睛喊:“你说什么?”
  钟星宇没有回答,只是冲她微笑,席乔从未见他这样的笑,一向冷漠的脸上有种清秀而腼腆的微笑,如同初升的旭日。偶尔一束烟花腾空,照亮了他的眼眸,那眼底却如同有如水的忧伤,静静流淌。
  席乔忽然有种流泪的冲动。
  这样繁盛的烟花,这样美好的少年。
  钟星宇对她招了招手,做了个过去的手势,她吸了吸气,捂着耳朵跑过去。
  钟星宇指了指一边一个没有燃起的烟火:“你去点。”
  席乔连忙摆手:“我不敢。”
  钟星宇无奈:“我帮你捂着耳朵。”
  席乔开始有些蠢蠢欲动,因为安心——钟星宇是不会让她受伤的。
  她仰头还是确认:“你要在一旁帮我。”
  钟星宇笑了笑,取下嘴边的烟:“用这个。”
  这个还保险一点,打火机她还真不敢用。
  席乔接过了烟,战战兢兢的蹲下,手颤巍巍的往那个炮筒处接近。
  钟星宇在后面捂着她的耳朵,见她实在太慢,终于不耐烦的把她往前面一送,毫无心理准备的席乔身体不自主的前倾,然后——导火线就呲呲的往上爬。
  “啪!”一声巨响,天空瞬间犹如白昼,白色繁星闪亮。
  适才被人陷害的怒气被无边的喜悦代替,席乔赞叹:“真是美!”
  钟星宇却没有抬头看天空,只是看着她,笑着说了句什么。席乔这才发现他的双手还在她耳朵上,尽管隔了这么近,她已然听不到。
  她伸手拉下钟星宇的手,眯起眼睛问:“你刚说什么?我没听到。”
  钟星宇没说话,依然是适才让她眩晕的那种神情,声音暗哑:“本来就没打算让你知道。”
  看着已经扭过头去钟星宇,席乔再次被打败。
  忽然间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在那边高喊:“谁在那?”好像是小区保安的声音,席乔顿时六神无主。
  果然坏事做不得啊,自己除了偶尔乱扔垃圾,唯一做过这一件违法乱纪的事,马上就被抓了个正着。自己灵魂塑造者人民园丁的形象算是被破坏完了,席乔脸马上就耷拉了下来。
  刚刚开始伤感,手就被人拉住,整个人被拽着往前跑。
  钟星宇边跑边回头瞪她:“快点!”
  席乔立马反应过来,忙不迭的逃离案发现场。
  按着这个小区的设计每个住户都有一块小菜地,一楼的在菜地前面又多一个面积很小的小院子。许多一楼的住户都在镂花不锈钢的院墙边种满了爬山虎,夏天绿油油的不仅悦目而且清凉。到了冬天,尽管已经衰黄败落,可是那些乌压压的藤条依然如同一堵灰墙。
  钟星宇拉着席乔躲在爬山虎的藤蔓下面,两个人蹲着,低低的喘着气。
  两道光束打过来,他们往后贴了一些。
  光束在他们咫尺之遥的地方晃了过去,拿着手电筒的两个保安走了过来,一路还不停的嘀咕。
  “嘿,跑的还挺快。”一个说。
  “肯定是年轻人,小情侣来点烟花,玩浪漫。咱们这老胳膊老腿的怎么跟的上!”
  忽然感到脖子上一热,席乔抬头,就看到钟星宇满脸的笑。因为角落地方太小,两个人挨得很近,钟星宇一笑,热气就扑在她脸颊和脖子上。
  钟星宇满眼的笑,离得这么近,他长长的睫毛都看的清清楚楚。
  席乔从不曾跟家人以外的异性离得这么近过,顿时有些不自然,稍稍往外错了错身子。
  手臂间忽然一紧,钟星宇整个身体覆上来,拥住了她。
  席乔的胸口一热,心跳难以抑制的加速,抬头见钟星宇瞪了她一眼——原来是那两个保安还没走。
  这样拥抱了一会,那两个保安的脚步才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到,钟星宇这才放开了她。
  明明只是权宜之计,席乔莫名的觉得面红心热,呼吸都有些不畅,她依旧蹲在那里,仍是钟星宇刚才抱着她的姿势,脑中轰隆隆的响。
  空气中像是粘了胶,沉闷得让人窒息,时间都似凝固了。
  半晌,钟星宇猛地站了起来,声音一贯的冰冷:“回去吧。”抬脚慢慢的往前走。
  自始至终没有看过她一眼。
  席乔也讪讪的站了起来,像是犯了错的孩子,只低低地“嗯”了一声,跟在钟星宇的身后回家。
  一路走过小广场,长短不一的炮简凌乱的摊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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