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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第三天,他来此展示的新产品是一堆花花绿绿款式各异的新衣服,有冬暖夏凉的空调衣;有永远崭新如初不沾灰尘的无尘衣;有穿上能在不同的环境变幻颜色,甚至能将人的肤色如变色龙般变幻的变色衣;也有衣服上的花儿会自动开合的开花衣。
  当人们为这些神奇的衣服搅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的时候,他又拿出一件难以叫人辨认出的宽大外衣,只见他穿上这件外衣之后,忽然就从人们的目光中消失不见了。当人们都感到不可思议的时候,他忽然又神奇般地出现在了人们的身后,为此人们都惊呆了。
  “这确实是一种延伸了的现实。”他微笑着对呆若木鸡的人们说。于是人们开始疯狂起来,纷纷争抢要试这种神奇的隐身衣。他微笑着答应了每一位围观者的要求,让他们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一个换一个地去试那件在他们眼中万分神奇的衣服。于是他们穿上它激动地四处乱跑,像捉迷藏似的在市场上不同的地方出现。
  趁着这个功夫,我走上前去友好地跟他谈话,在与他的谈话中得知,他姓唐,以前是在省城的一个研究所工作。后来由于兴趣使然,他离开了那个枯燥的研究所,在本市的新开发区成立的时候来到本市,成立了自己的公司。“我的公司叫汉兴公司,在新开发区的D座”他说。
  他说的这个地方我并不陌生,它就是位于清水河和渭河交汇的那一大片地区,那里地肥水美,鱼塘成片,纵横的沟叉里曾经游动着无数的鱼虾。在我爷爷年青的时候,那里曾经是我们家里十几亩的稻田。在成立新开发区前几年的最后一次大洪水中,那里成片的鱼塘里的鱼,随着洪水漂流而走。后来沟叉干枯,鱼塘被填平后成了偌大的开发新区的一部分。
  唐先生听说我在他公司那里出生和长大,感到非常的高兴,他亲切地邀请我以后回家看望父母的话抽空去他公司看看,我答应了。
  也许是神差鬼使,也许是冥冥中的一种心有灵犀,不久后在我一次回家看望父母时,竟然被那些如密林般的高楼和宽大的厂房所迷惑而坐过了站,等我恍然明白过来慌忙下车时,就站在了汉兴公司的门前,我想起了前不久答应了的唐先生的邀请,于是拿出手机,拔通了他的电话。
  唐先生很快地迎了出来。与在本市的那个市场上见到的西装革履的他不同的是,这次他穿着雪白的工作服,像医院里的医生,我几乎没有认出他来。
  唐先生见了我非常的高兴,他开始领着我在他的公司四处参观。他的公司绿树成阴,高大的像温室一样的厂房里种着各种各样从未见过的花木,它们像热带雨林一般的繁茂,浓重碧绿的枝叶和绚烂神奇的花朵之间还飘荡着一股股氤氲之气。空气中到处飘浮着鸟儿欢快地叫声,它们不停地互相交织碰撞在一起,如清新的小雨一样湿润着各种花木,在浓阴和绚烂的花朵之中,到处飞舞着清丽动人的鸟儿的身影。有飞越了无数的山水远渡重洋来此居留的神奇的鸟儿,也有不断地从秦岭山中飞来的各种绚丽的鸟儿,它们与从渭河滩上飞来在此盘旋的雪白的鹭鸶一起,构成了一幅迷人的图画。
  穿行在这如热带雨林一般繁茂神奇的浓阴和花影之中,唐先生边走边向我介绍它们的名字,这些都是我从未听说的动人的名字。我有一种置身在人类初始蒙昧时期的神奇的伊甸园的感觉。果然唐先生领着我在一处浓阴之中停了下来,这里有几间不大的屋子,一间屋子里养满了大大小小不停地四处游动的色彩斑斓的蛇。
  唐先生领着我走进了旁边的一间屋子。里面灯光明亮,干净整洁的仪器和设备在明亮的灯光下熠熠生辉。“我要让你看看我们公司最新的科研成果和发展方向。”唐先生说,他打开旁边的一个铁笼子,伸手从里面抓出一条粗长的蛇来,它在他的手里不停地扭动着。
  唐先生把蛇放进一个很大透明的,类似冰柜一样的一个柜子里,蛇在里面不停地四处游动。唐先生打开柜子上面的开关,倏忽之间,蛇已变得僵硬起来,它那僵直的身体还保持着刚刚游动的,不断吐出猩红的信子的形态。随即唐先生又按下柜子上的另一个开关,没过两分钟,那条僵硬的蛇又苏醒过来,开始在柜子里四处欢快地游动。
  “这是我们以前在电视的动物世界画面中看到的利用特效技术处理的画面,现在活生生地出现在了面前。”唐先生对我说。“当我们把这项新技术利用到人身上的时候,就出现这样的问题,没有人活着愿意被冷冻起来装进密封的柜子里。但有很多的人愿意不幸地死去后能将自己冷冻起来,在未来科技发展到一定时期,以使自己如从睡眠中清醒一样,再次生活在这个美好的地球上。”唐先生说。
  “你说的是起死回生的技术?”我惊讶地问。
  “是的,这是我们今后努力的方向。”唐先生笑着对我说。“目前我们所要开展的业务是,将一些愿意与本公司签订合同的人不幸死去后冷冻起来,以获得公司能够长期发展下去的费用。”唐先生向我介绍说。
  唐先生最后又说:“作为本公司开展此项业务的第一个客户,您将会得到本公司的免费服务。”
  我以为他跟我开玩笑,就笑着对他说:“你看看我的身体这么棒,再活一百年也不成什么问题的。”
  唐先生说:“是啊,但是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啊。”
  好像唐先生并没有跟我开玩笑,看着他严肃而略带忧虑的眼神,我认真地思考起来。
  最后在我离开唐先生的公司时,我与他签订了他将要开展此项新业务的第一份合同。
  随之而来的夏季暑热的夜晚更让我感到孤独,一天我坐在渭河旁昏暗的树阴下,脑子里纷纷扰扰地出现的尽是往日里一些琐碎的事情。等到周围不远处乘凉的人影逐渐散去时,不知不觉地夜已深了,于是我站起身来,慢慢地往回走去。
  走到渭河大桥边的时候,我看见一个女孩骑着自行车往桥上走,由于是一段上坡路,她走得很慢。这时我忽然看见从路旁黑暗的树阴中蹿出一个身影。他不紧不慢地跟在骑车女孩的身后,双手极快地拉开了女孩挎在身后的皮包,在里面翻动着,我不禁大喊了一声:“你在干什么?”
  此时由于夜深人静,马路上人迹稀少,我的这一声大喊犹如半空中的一个炸雷,吓了那个人影一跳,他迅速地停住了手,呆立在那里。骑自行车的女孩也迅速地从自行车上下来了,在她向回转身的那一刻,在路旁明亮的路灯下我感觉她有些像梅,但随即在内心里我极快地否定了自己的感觉并悄悄地骂了自己一声。
  女孩下车后用手在自己的皮包里翻了翻,她随后拉上了开启的拉链,把包挎在了前面的肚皮上,一声未吭地骑上车走了。我感觉到有些无趣,正欲转身走时,看见前面不远处呆立在一边的那个人影双手从身后放下时,一只手里竟然拿着一个小小的钱包。
  “你为什么要偷人家的钱包?”我边说边向那个人影走去。
  “叔叔,不是我偷,是人家送给我的。”那个人影朝着我说。除了朋友家的小孩,还没有人称呼我为叔叔,因此乍听之下我感到有些吃惊。走近借着明亮的路灯果然看见他一脸的稚气,虽然比我高出许多,但看样子最多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
  于是我缓和了一下语气,问他:“为什么说是人家送给你的。”
  “你看嘛,人家看了看包,一声不吭地走了嘛。”他有些狡辩道。
  我想了想说:“打开看看吧,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证件,想办法还给她。”
  于是他极快地打开了钱包,翻动着里面的东西,除了几十块钱,里面什么证件都没有。可能由于嫌钱少的缘故,他低低地骂了一声。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候他不断地向我乞求道:“叔叔,你让我走吧。”
  “那不行”我说,“要不然,你把钱包给我,我送到派出所去。”
  “我凭什么相信你。”他强硬地说。
  “要不,我给派出所打电话,让他们来人拿走。”我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你想让警察来抓我。”他一脸害怕地说。
  “不是”我说:“我就说是我们捡到的。”我的话刚说完,忽然看见他手中有个幽亮的东西向我扎来,我急忙一挡,没有挡住,那个东西扎在了我的胸口上,我看见它是一把闪亮精巧的水果刀。
  鲜红的血液很快地流了出来,那个男孩似乎也吃了一惊,他一扭头快速地往桥上跑了。
  我想抓住他,跟着他跑了几步,血不停地流着滴落到了地上,我感觉到心慌得厉害。看看他已跑远,于是我想起来给救护车打电话。此时我的手机不见了,我知道它就遗失在附近的某个地方,可是我怎么也找不着它,我想找人帮助,此时大街上十分的寂静,宽阔的马路上空无一人。
  我想回家,于是我慢慢地往家走,血不停地流下来,走到一棵树下的时候我感觉到自己实在走不动了,就想背靠着大树休息一下,等我坐下去的时候,我已无论如何也起不来了。
  在迷迷糊糊之中我听到有人在惊慌地低低地哭泣,原来是那个少年又寻了回来,此时他坐在我的身边不停地惊恐地哭泣着,高大的身体像寒风中的松叶一样不停地簌簌地颤抖着。我想伸手抹去他脸上惊恐的泪水,给他说些安慰的话,然而我已抬不起手,也说不出话了。
  此时有人一轻一重地伴随着金属撞击的走路声传来。走到我的跟前,我认出他就是脸上有一道长疤痕的那个瘸子。他俯下身子用一只手在我的鼻子下试探了一下,说了一句令人惊恐的话,“他已经不行了。”他说。
  随即他又对我旁边的那个少年恶狠狠地小声骂道:“谁叫你狗日的一出手就这么狠的。”
  少年惊恐地叫道:“我不是故意的,本来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他。”他一把捂住了少年大张的嘴,用金属拐杖狠狠地在少年的身上戳了一下,小声地怒骂道:“你还不跟着我快走,想找死啊。”于是他拉着高大的少年极快地跑了。
  半夜里有个迷迷糊糊的醉鬼走到树下时被拌了一跤,双手沾满鲜血的他当时被吓得清醒了过来,他惊慌失措地逃走时的样子让我感到好笑。
  天快蒙蒙亮的时候,有个扫地的清扫工在快扫到那棵树下时,一脸惊骇地顺着已有些干涸的如溪流般的血迹发现了我,他慌忙报了警,并给救护中心打了电话。
  警车救护车同时一路呼啸着赶来,但已无济于事了。因为医生在用手仅仅摸了一下我时,便令人惊骇地说:“他已死了。”
  我不相信这个事实,但他们忙忙乱乱的,谁也不再关注我的感觉。
  他们在我的身上找出了还没被我压在箱底的,那个我与唐先生签的合同。父母很快地赶来了,他们悲痛欲绝,几次昏厥了过去。
  最后,按照我与唐先生签的那份合同,他们把我交给了唐先生。唐先生眼含着热泪,像缝补丁一样地把我胸口的伤口缝好,他的泪水不断地滴落在我光滑赤裸的身体上。最后他把我放进了那个像冰箱一样的柜子,轻轻地启动了开关。在那一刻,红那美丽娇柔的身影在我的心中轻轻地划过。随即,她那动人的身影象静止的万花筒一样永远地停留在了我脆弱的心里,我那光滑赤裸的身体变得坚硬和易碎起来,就像刚刚烧熔而出的玻璃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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