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语柔与高管家紧锣密鼓的筹备了两个月,到底是将那府上宴会都安排妥当。
宴会当天,穆语柔一早便要起床梳妆迎客。
梳妆完毕,穆语柔在镜子前再确认一遍,一切都妥帖了,才起身出门。
喜乐紧跟在后,略有些不解的小声道:“今日府上大宴,夫人怎的不穿那件更为华丽的礼服,却选了这样一身?”
穆语柔目不斜视地反问她:“夫人我穿这身不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就是……太普通了些。”喜乐说出了实话。
穆语柔倒不在意这些,“今日宴会的主人是公主,我不过是府上的妾室,穿的那般华丽做什么。”
喜乐想来,夫人说的正是,也不去多言了。
今日将军府宴客,来者多是京中贵女,或是朝臣家的正夫人。而这些人也多数听闻,将军府上的二夫人出身低微,还曾是勾栏舞姬,皆不太瞧得上穆语柔此人。
穆语柔心里明白,也看出这些夫人小姐对她的不屑。
她也不想去给自己找不自在,迎了客便寻了个角落里坐着,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其他的事宜便等公主出面来应付了。
喜乐跟着穆语柔忙进忙出一上午了,也不见公主出现,她小声抱怨起来:“分明公主才是宴会主人,却要夫人代劳,自己在房里歇着。”
穆语柔才懒得跟一个孕妇计较这些,只是看午膳时间快到了,公主迟迟不现身,膳房便不能上菜。难道就晾着这一堂宾客不管了?
而且,穆语柔一上午都忙着接待那些夫人小姐,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再不开饭她就要饿晕过去了。
穆语柔连着给自己灌了两杯茶,慕枝这才拖着一袭朱红色的礼服现身,语笑嫣然:“本宫临时有事来迟了,让诸位久等了。”
穆语柔一看她那精致的妆容与发髻就知道,她根本就是故意迟到的,何况她一个孕妇能有什么事忙。
在座的宾客也皆是心知肚明,但这也不影响她们纷纷向公主行礼问安献殷勤。
几个地位较高的朝臣嫡女行过礼,便凑上前去扶慕枝公主:“想必为了准备这场宴会,让公主殿下劳心了罢。”
喜乐站在不远处听着,暗道公主劳什么心,她不过是坐享其成罢了,难为她家夫人做了事,功劳却算在别人头上。
慕枝听闻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笑道:“诸位姐妹玩的开心便是了。”
说着走到主位,施施然坐下,又道:“诸位姐妹们也坐吧。可以上菜了。”
穆语柔作为二夫人,便自然该坐公主旁侧,也是为了方便伺候公主。
座上宾皆是知道穆语柔的位置,也都对这公主与将军府二夫人向来不睦的事有所耳闻,便有部分有心人想从中挑事。
“臣女听闻,这府上还有位二夫人,怎的今日却不见这位二夫人到场?”说话的是户部尚书之女徐思雨,她眼角轻扫了眼穆语柔,作玩笑道,“别是因着公主殿下有孕,她却没有,便赌气不来了吧”
说着一席人都心照不宣地笑起来,慕枝也掩了嘴笑看身边的穆语柔。
却见穆语柔没什么反应,倒是她身边的喜乐气不过,要站出来替自家主子争辩几句,又被穆语柔按住。
“妹妹这话可是冤枉我了。”穆语柔面不改色地给自己斟了杯酒,才抬眼看向那位徐小姐,“公主殿下有孕是喜事,我如何会因此赌气呢。”
接着又道:“原是我招待不周,竟让妹妹以为,我躲在房里不出来见人。我当自罚一杯。”
穆语柔举杯敬了那徐小姐,便将那杯酒饮尽。如此一来,倒显得这徐小姐毫无礼貌了。
这时徐小姐的好友赶紧出来打圆场,“二夫人多礼了,想是二夫人衣着朴素,这才叫徐姐姐将二夫人漏看了。”
慕枝也跟着道了句:“不过小事,姐妹们不必在意。”
这话一出,在座之人更确定了这二夫人没身份,且不讨公主喜欢。
那徐小姐便又没话找话来说:“我还听闻,二夫人曾是勾栏凤凰,能歌善舞?”
这一“勾栏凤凰”,又是引得众人暗笑,皆不齿穆语柔过去的身份。
喜乐听得生气,急忙道:“什么勾栏凤凰,我们夫人……”
“我过去确是在雪月勾栏跳过舞。”穆语柔按耐住快要跳脚的喜乐,大大方方便承认了,“不过这凤凰之称,穆语柔实在不敢当。且那都是过去之事,穆语柔现在乃是将军府上的二夫人。”
言下之意,你一个三品户部尚书之女,却来挑衅一品大将军的夫人,高下立见。
徐小姐被这番话堵的没话说,到底没再往下接。
不过慕枝今日来,便是想看穆语柔被这些京中贵女羞辱,如何肯放过这样好的机会。
慕枝放了筷子,对着穆语柔道:“是呢,妹妹入府这么久,本宫还未曾见过妹妹跳舞。既然今日京中姐妹都在,妹妹便来为大家献舞一曲吧。”
说罢,桌上几位小姐也赶紧附和道:“是啊二夫人,便让妹妹们欣赏欣赏夫人的舞姿吧。”
宰相之女翟瑜更是笑道:“姐妹们都是深居浅出的大家闺秀,不曾去过夫人说的那种地方,更不曾见过勾栏凤凰的舞姿,夫人便让我们开开眼界吧。”
穆语柔在心里对这些笑里藏刀的女人逐一比了中指,本来她还想上去跳支舞让这些人都闭嘴,现在看来,等她跳完舞她们反能寻到由头来挖苦她。
她便索性推拒了:“真是不巧,妾身前日挂灯笼崴了脚,恐要修养些时日方能献舞。让公主失望了。”
慕枝张了张嘴还要说,穆语柔又捂了头道:“失礼失礼,妾身这两日偶感风寒,身子实在不爽,这便先走一步。姐妹们慢用。”
说着也不等慕枝再要发难,抓着喜乐便赶紧遁了。
一桌女人没了讨伐对象,也就安静了许多。
穆语柔走到半路,又觉得这样就回去实在不值。凭什么她们就可以在府上游园赏花,她却要躲在院子里。
况且苦夏过了,秋高气爽。
穆语柔停下来,在映日池边寻了片隐蔽的树荫,又叫喜乐回落梅院把她的鱼竿找来,便在池边钓起鱼来。
穆语柔也不知钓了多久,鱼没钓上来一条,自己却靠着树睡着了。
醒来时喜乐也不见了人影,大约是跟府上哪个小姐妹玩去了。
穆语柔收了鱼竿准备走,却见慕枝公主居然朝这个方向走过来了。穆语柔不想又被她找麻烦,干脆扔了鱼竿躲在树下。
好在穆语柔的位置隐蔽,慕枝根本就没发觉到她――更何况,慕枝来此也并不是找穆语柔的。
慕枝停在澜桥边,有些不耐烦地对着来人道:“说吧,你找本宫有什么事?”
“公主,我想了很久,还是打算留下来。”那人便是侍卫王港,自那夜后便一直对公主念念不忘,甚至生出痴念来。
“你为何不走,是想害死本宫跟孩儿吗?”慕枝听罢,恼火地推了王港一把。
这男人事后便时常去明兰院偷看她,她不胜其烦,但后来到底顾念着这人是孩子的生父,便同他见过几面,又给他一些财物叫他回乡娶妻,哪知这人对慕枝竟情根深种。
“不!不是的,我……我只是舍不得你罢了。”王港到底还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说这话时羞涩地挠了挠头,“至少,让我等孩儿出世了再走。说到底这也是我的孩儿……”
慕枝听他这话,吓得赶紧去捂住他的嘴:“你胡说什么!不要命啦!”
穆语柔躲在树后听到这话,受到的惊吓程度不亚于慕枝。
妈呀,这公主跟一个小侍卫有一腿!而且公主肚子里的孩子还不是赵砚的!这是多么大一顶绿帽啊,穆语柔紧紧捂住自己的嘴才不让自己笑出来。
“我没有胡说。慕枝,将军他不知道,你当我也不知道吗?这个孩子究竟是谁的,你心里最清楚!”王港拿开慕枝的手有些激动道。
“你放肆!”慕枝紧张被其他人听到,赶紧打了王港一耳光阻止他继续往下说,又将人拉到一片树荫下威胁道,“你再如此纠缠,休怪本宫无情!”
“慕枝,我是爱你的,你相信我不会害你,我只是想看看我们的孩子!”王港说着说着,见四下无人,干脆将慕枝拥进怀里。
穆语柔蹲在树下偷看,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好猥琐,这侍卫明显对公主是真爱了,这般大胆示爱。
慕枝可不管王港对她是不是真爱,赶紧推开他,连带着还踹了人一脚:“你这狂徒,你给本宫记好了,这孩子,是本宫的孩子,不是你的!休要再妄言!”
说罢便拂袖走人,留下那小侍卫在原地神伤。
穆语柔八了好大一个卦,她又仔细想来,或许这孩子还真不是赵砚的。
公主说她这胎儿有了三个月,但穆语柔之前一直觉得,公主的肚子比她说的月份要大一些。
就算这个是她的错觉,但是公主自确诊有孕,到如今安胎这几个月来,她都是用的府外一位孙姓大夫,而从未请府上王大夫诊过脉。
再加上这个痴心的小侍卫这番话,穆语柔心里更确信了公主的孩子不是赵砚的。
那么,她或许就可以借此事,一举扳倒公主了。
只是――要告诉赵砚这件难堪事,或许比揭发这件事更难做。
穆语柔确认公主跟小侍卫都走了,这才敢起身拿了鱼竿往回走。
她不能贸然行事。
第十三章 抓住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