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这东西,当真要送到楚将那里去么……”随月小心翼翼的看着洛幽雨,似乎很想劝她几句,但又不敢说出口来。
洛幽雨的视线落到随月手中的那青丝上去。
这是方才她用剪子剪下的,一小截的长发,被一抹红色的丝带缠绕起来,加上一封极小的书信,放在一个小小的盒子里。
青丝。
一个自古以来就很暧昧的东西,更何况是对于自己的老情人来说。
洛幽雨眯了眯眼,懒懒的看了随月一眼,道:“随月,什么时候我做事儿,你也要管上一管了?”
随月立马跪下身去,颤抖着声音开口:“小姐,奴婢,奴婢只是觉得……小姐现在已经是宫妃了,倘若再与楚将……”
“我不过是送他一截青丝,旁人纵然是晓得了又如何,又不是真的逮住了我与他在床上的场景。”洛幽雨冷冷一笑,“好了,你赶紧去吧。”
随月抿了抿唇,最后还是沉默的站了起来:“小姐,奴婢发现……您变了很多。”
“变了很多难道不好?”洛幽雨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认真的看向她,“还是你觉得,我应当如同一般,任人欺辱,更好?”
“小姐,您知道的,奴婢不是这个意思……”随月咬了咬自己的下唇,眼神里透露出几分坚定来,“虽然随月不晓得小姐为何要这么做,但小姐一向聪慧,想必这么做定有自己的缘由……随月这便去了。”
洛幽雨这才点了点头,道:“切记,送去时,一定要假装不经意的撞上秦言鱼,让她看到这一幕。”
随月心里头更是诧异至极。
人家做这样的事儿,都是藏着掖着的,她家小姐倒好,偏生要撞上那秦言鱼……
莫非是小姐真的有隐情,所以才……
随月虽然心头不解,但她也着实是一个忠诚的好婢女,对自家的小姐一向很信任,于是掩下心头疑惑,匆匆的往那将军府去了。
洛幽雨这才懒懒的将茶几上的宣纸摊开,毫笔点墨,半晌之后,堪堪在那宣纸上划下一笔。
浓厚的墨迹顺着宣纸的纹路散开,如同一朵绽放的墨媚。
一笔一划,她写得极稳,神情未变,仿若不过是普通的练字儿一般。
只有她晓得,此刻写下来的这几句话,对于自己来说,会是命运的一种翻转。
而她的计划,也终于从这一刻开始,迈出了最为重要的一步、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洛幽雨懒懒的将这一句话念出了声儿,方才摇头一笑,脑海里浮现出那楚陆河犹带着几分缱绻的神情。
啧。
只是可惜,也不过是表面的深情。
倘若楚陆河是真心的爱着自己,那么,身体的原主,最后也不会落得个朋友背叛,亲人抛弃,悲惨无比的下场了。
所以说,她看到的一切所谓深情,不过都是假意。
还是自己最靠得住啊。
房间里的沙漏往下坠着沙,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洛幽雨在贵妃椅上斜躺着,也逐渐有几分倦了,跟着睡了过去。
待她醒来之时,已是日落西山,随月匆匆忙忙的推开了房门,见她睁着眼,忙将手中的盒子往她跟前一递,急道:“小姐,楚将让我还回来了这个呢……”
洛幽雨挑了挑眉,视线落了上去。
那盒子仍旧是她送过的那一个,只是里面的东西已然大变了的样。
只有一串红豆的手珠,和一张小纸条。
洛幽雨将那手珠随意的扔到了一旁去,打开卷着的小纸条,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深了起来,终是点燃了火烛,将那纸条烧却,成了灰烬,方才开口笑道:“随月,秦公主可看到你去了这一趟?”
随月立马点了点头,领赏似的开口道:“恩,随月特地等到公主出府时,假装不经意间被她撞到……”
“聪明。”洛幽雨赞了她一句,顺势将自己手腕上的玉镯脱下来递给了她,还开口道:“你不是早就喜欢我这玉镯子了?此番正好赏给你。”
随月情难自持,立马接了过去,便看到洛幽雨将那盒子中的红豆手镯取了出来,往自己的手腕上一戴,还举起手来特意欣赏了一番,道:“随月,你看这红豆镯可衬我的手?”
随月小心翼翼的看她一眼,道:“小姐,这红豆意味相思,若是要皇上知道了这红豆镯是楚将送给您的……”
洛幽雨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往屋里走去了,偏生还留下一句让她遐想无边的话啦:“你莫要想太多,我自有分寸。”
随月低头应了,只好将满心的疑惑都给咽了下去。
时至子时,琉璃宫中的宫灯早就已经灭的差不多了,屋里明明灭灭的灯光只有淡淡的息火,空气中有着香薰弥漫的味道、
洛幽雨便未曾睡去过,此刻更是倏地睁开了双眼,坐了起来。
她的手腕上戴着的红豆镯哗啦一响,吓得她立马捂住了自己的手腕,小心翼翼的往随月的偏室看了一眼,见随月只翻了个身,睡得还很熟,立马放下心来。
洛幽雨可是刻意等到了这个时辰,此刻泛着困,心道那楚陆河怎么偏偏选了这么一个时间段。
心中叹息一声,洛幽雨站起身来,往两人约定好的地方去了。
明月高悬,皇城在一片寂静中,有几分诡异。
洛幽雨尚未到达目的地,便看到有一抹亮色身影站在廊旁的小道上,手中举着一个灯笼,来来回回的踱步。
她深吸了一口气,酝酿好了自己的情绪,才往楚陆河的方向去了。
手上戴着的红豆镯此刻被她放开,碰撞出清脆的哗啦声音。
“幽雨……”楚陆河许是听到了红豆的声音,转过身来,深情的望向她。
洛幽雨同样回以一个淡淡的微笑,道:“陆河哥,许久未曾相见了。”
楚陆河上前一步,猛地一下握住她的双手,似有千言万语都淹没口中,半晌之后方才道:“十年生死两茫茫,莫思量,自难忘。”
洛幽雨一边觉得自己心里冒酸泡,一边硬生生的挤出了几滴眼泪,深情的望着眼前这个男人,道:“陆河哥,我从未想过,等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却成了这样的一个结果……”
楚陆河长叹一声,道:“幽雨,你当时为何要同意入了这深宫之中……”
洛幽雨苦笑一声,却是没再继续说下去了。现在还不到说那些话的时候,毕竟她和他这是重逢后第一次以这种身份单独相处,如果马上就提出她怀疑秦言鱼的话,恐怕会让楚陆河怀疑到自己身上。
毕竟挑拨离间什么的,谁都会。
于是洛幽雨不过摇头笑了笑,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反而笑道:“陆河哥,我本以为你不会再理会我,孰料你也……”
“如何能忘?”楚陆河摇头叹道,“你我二人自小青梅竹马,早有婚约,当年若不是我随我爹去了边疆,恐怕早已成婚,如何会落得这般结果……”
“其实……”洛幽雨摇头一笑,“其实我知道,最好的结果是我们互不干扰,可我等来等去,却又始终是舍不得你啊……”
“我懂……”楚陆河颔首道,“我又何尝不是舍不下你?幽雨,你我二人本就是一对,此刻再在一起,于情又有何不可?”
洛幽雨却将自己的双手收了回去,矜持无比的开口:“陆河哥,我们……还是就见着最后一面了吧。”
洛幽雨说完这句话之后,便见那楚陆河要说到下一句去,立马转过了身,背对着他,道:“陆河哥,以后……若有机会,再相见吧。”
楚陆河伸出去的手只拉到了她的一片裙角。
洛幽雨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尽头,再也寻不到了。
洛幽雨自然不是真的不再与楚陆河见面了,只是这是传说中的欲擒故纵,她已经想好了,这楚陆河绝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指不定第二日这个时辰还会来同样的地方等她,而她要做的,就是去“偶遇”。
果不其然,第二日洛幽雨补了一天的觉,到了半夜又一个人溜达到了两人昨夜约定好的地方。
她先是听到了一阵箫声悠扬而来,心中顿时暗骂几声,真是不知道说这人傻好还是装逼好,大晚上的吹箫,还真是不怕把皇上给引过来啊……
幸好那秦子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洛幽雨在心底摇了摇头,这才往楚陆河的方向走去。
“陆河哥……”略带了几分难以置信的颤抖声音响起来,让楚陆河的箫声猛地一顿。
他飞快的扭过头,看向洛幽雨,站起身来,感慨道:“幽雨,你竟……”
“我……”洛幽雨神情复杂的垂下头去,半晌后才苦笑一声,道,“我只是有些难以忘记昨夜与你的相见,便过来转转,孰料却又看见你在这里……”
楚陆河笑了声,道:“你可带了树叶子?”
树叶子?这不就是她们两人的定情信物么?
记得当年就是洛幽雨靠着一个树叶与楚陆河定了情,两人这才回去跟自家父母说了,结了亲的。
好巧不巧,洛幽雨还真就是带着在身上。
她心中有几分犹豫自己应不应该如此大张旗鼓的和楚陆河合奏,想来想去,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笑道:“陆河哥却还记得这叶子呢?”
楚陆河立马颔首道:“已是许久未曾与你合奏过一曲了。”
洛幽雨将那树叶子取出来,往自己的嘴上一放。
第120章 藕断丝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