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门的时候,不知谁家的杂色小花狗猛的从草丛里窜出来,吐着舌头只往人前扑,林薇薇吓得一激灵,不过倒没太失态,只急急往后退了几步。林家婶婶见状,忙挡在林薇薇身前,她手里提着东西腾不开手,只好在地上使劲礅了两下脚,嘴里也没闲着,“去!去!”
林爸和顾亦宸就在院里树阴里坐着,冷不丁听见响动,也忙忙出来察看,凑近了也没看到闹出动静的正主,只瞥见一条毛绒绒的尾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拐过拐角,一转眼就不见了。
林家婶婶见狗跑远了,才松了口气,看见闻声出来的两人,心有余悸地解释说,“没事,就是突出蹿出来的,也不知道谁家的小花狗,见着人就咬。”
顾亦宸显然不这么想,眉头锁得跟座小山似的,揽住林薇薇的肩膀,不放心地问,“没事吧?”
林薇薇惊魂未定,此时在顾亦宸怀里,才觉得一颗心慢慢沉下去,她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就是一只小狗,不碍事的。”
“没伤着人便好,回吧。”林爸见人平安无事,挥着手说。
顾亦宸点点头,接过林薇薇手里提着的东西,揽着她回屋。
直到进了屋放下东西,林薇薇才彻底从刚才的情绪里缓了过来,她目光扫一圈,却见面前的三人皆神色凝重地瞧着自己,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看样子他们的心倒还没放下,一时不禁觉得好笑,“真没事,不过一只小花狗突然闯出来没反应过来,能有什么啊?”
林薇薇的话却没让三个人的表情有所改变,一个个还是忧心过度的模样,让林薇薇无奈了起来,无奈之余也懒得再多解释了,“行了,真没事,都该干嘛干嘛去啊。”
“薇薇啊,真没事?”林爸背着手,还是有几分不放心,自家的女儿别人不清楚,他可了解的很,从小就是有事一个人撑着,死也不透露半分的性格,“我瞧着你可吓得不轻,可别唬爸。”
“哪会啊,爸,”林薇薇站起身,花蝴蝶似的转了一圈,“你看,这不好好的,别瞎担心了,一条小花狗能把我怎么着。”
林爸瞧她谈笑自若的样子,面色才缓和下来,瞧上去确实不像有大问题的样子,于是放心地把心装回了肚里,“没事就好。”
女儿的事情一解决,突然想起了方才的一盘棋正到了一决生死的关键时候,好胜的脾气一下就蹿了起来,仿佛一刻都不能等的样子急匆匆的往门外走,边走边对顾亦宸招手,“来来,接着下,这次看你小子怎么反败为胜。”
反败为胜?林薇薇听着林爸的话,给了顾亦宸一个眼神,你没让着点?
顾亦宸接收到林薇薇的眼神,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不能让。
让了就等于作假,这显然不符合他顾亦宸实在的行事风格,更何况说什么让不让,林老爷子活了一辈子也没啥别的爱好,就喜欢下棋喝茶的,喝茶什么大概是比不出来高低了,可就棋力来说,就是十个顾亦宸也是难以招架的,前几局侥幸能赢,还是他兵行险招才勉强获胜。
林薇薇气闷的瞅着顾亦宸,半响决定不管了,他喜欢怎么就怎么吧,左右不过两局棋而已,老爷子杀的过瘾才是最重要的。
这么想着,就听见老爷子在院外喊,颇有几分迫不及待,“我说亦宸啊,倒是出来啊,别是怕输了吧?”
林薇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听见没?真是怕输了?”
顾亦宸亲昵的摸了摸她的头,脸皮什么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对,怕输,怕输了之后伯父就不愿意认我这个女婿了。”
林薇薇的笑容越发深了,推了推他,“快去快去,我爸不认你这个女婿才好呢。”
“亦宸?”林爸声音再度传了过来。
林薇薇又推了下顾亦宸,催促到,“快去。”
顾亦宸摆出个遵命的表情,手指扫了扫了林薇薇的鼻梁,出门去了。
那局顾亦宸输了,输得很惨,被林爸一军一炮两路夹击,将得死死的,逃无可逃。林爸探身收了棋子,笑得满面春风,“棋盘如战场,可是最忌分心呐。”
一下午二十几个回合,他是败了大半,可林爸却杀了个酣畅淋漓。顾亦宸抿唇笑笑,瞧了眼满脸堆笑的未来老丈人,谁说输了就是吃亏,失去的不总有办法以另外一种方式得到。
话说两头,屋里林家婶婶正忙活着做饭,林薇薇也跟着进了厨房,在水槽里洗了手准备打个下手。林家婶婶转了个身瞧见她,活像见了鬼似的,“我的姑奶奶,你可歇着吧,你哪里是下厨房的主儿。”
也怪不得她,在林家婶婶的印象里,林薇薇打小便是锦衣玉食高床软枕的,哪里进过厨房干过做饭的活计。
林薇薇一听,觉得有趣,“我有手有脚的,哪里不是下厨房的主儿了?”
她说着,去开冰箱,看里边还剩些什么食材,开了门,却见里面空无一物,甚至连电都没通,不禁皱起眉头,他们家这冰箱可当真是个摆设。
林家婶婶在旁边解释说,“你爸嫌这物件费电,就没用过。”
林薇薇轻轻叹了口气,罢了,随他去吧。然后关上冰箱门,提了地上的袋子掏出青菜来择,一面有感而发似的说,“婶婶说的对,这家啊,没个女人可真不行。”
待准备差不多了,林薇薇出屋来,见那俩人全神贯注地盯着棋盘,看来杀得欢,也就没出声,静悄悄地走到旁边瞧着。
她对象棋之类一窍不通,连基本路数都不很能整明白,不过看红将在老爸这边,而顾亦宸走黑棋,便也猜了大概。
“哎,”林爸手起棋落,用马吃掉了对面的一个军,“我道你想干嘛,原来谋我相呢,这下被我破了吧。”
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林薇薇瞧着无奈,笑起来,出声说,“饭快好了。”
顾亦宸没出声。林爸进了一个兵,胡乱应,“知道了知道了。”
林薇薇看了好一会儿,没悟出点门道来,只觉没趣,便又回屋去看林家婶婶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临进门的时候,听见林爸说,“最后一盘,莫在放水。”
她回身去看。此时夕阳西沉,红彤彤地挂在墙头,林爸背对她坐着,瞧不到正脸,顾亦宸坐在他对面,夕阳暖暖,照着他一半脸,在另一半洒下了些阴影,他嘴唇一开一合说了些什么,林薇薇觉得自己好像没听清。
吃饭的时候,林爸全程笑眯眯的,林薇薇瞧着有些渗,她打量了眼旁边的顾亦宸,后者一脸淡定。
“怎么了?笑得弥勒佛似的?赢得太痛快了?”林薇薇放下碗筷,还是忍不住问,她向来不是能沉得住气的。
林爸依旧是笑,看了她一眼,老神在在的,“输了,全军覆没,一个子都没剩。”
林薇薇更不解了,“那您这是?”
林爸夹了筷子菜,成心吊着她胃口,“不可说不可说。”
林薇薇还想追问,林家婶婶却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插进来一句,“这有什么不懂的,招了好女婿,心里乐呗。”
林爸被戳穿心思,觉得面上不太好看,当即扭脸横了她一眼,“就你知道。”
“得得,”林家婶婶不欲和他计较,哄孩子似的,“我不知道,我啥都不知道。”
林薇薇弯起嘴角笑开。
顾亦宸依旧跟座佛一样安稳坐着,偶尔抬起头来,浅淡笑笑,却始终未发一言。
过了会儿,林家婶婶突然放下筷子,盘算了片刻,对着林爸说,“呀,算算日子,你生日可就在这两天了,眼瞅着就到。”
林爸却不是很在意,只淡淡的哦了声,没再表态。
林薇薇听了,这才想起这茬来,她接过话头,“对啊,我差点都忘了。”她想了想说,“爸,这该是你五十岁生日吧?”
林爸事不关己地吃菜喝汤,不咸不淡的嗯了声。林家婶婶却抢过话说,“可不,俗话说,五十知天命,是个大坎,不能马马虎虎的过了,得慎重对待。”
林薇薇表示同意,“那要好生合计合计的。”她略略蹙眉,思考了会,提议说,“办个寿宴可好?一来祝寿,二来嘛,也好去去晦气。”
“免了免了,整这么大阵仗做甚,到时候请些平日里走的近关系好的来,大家伙一块聚聚,吃个便饭,乐呵乐呵,也就算过了。”林爸终于放下碗,开口说。
他老胳膊老腿的,可经不起折腾。
晚上顾亦宸和林薇薇开车回了家,两人都有些累了,洗过澡后便上床歇下了。林薇薇关了床头灯,刚钻进被窝,却听见顾亦宸问,“爸生日的事,你怎么想的?”
林薇薇头刚沾着枕头,就有了些睡意,此时意识朦朦胧胧的,听着顾亦宸喊了爸,又觉得是自己听岔了,“爸怎样说我们就怎样办吧,他老人家喜欢清净,人多了反倒闹心。”
那边突然没声了,林薇薇强打着精神侧耳听了许久,确定没音,一时诧异,便挣扎着拉开上眼皮,实在困得不行,又闭上,她往顾亦宸怀里缩了缩,声音变得有些飘起来,悠悠扬扬的,“那你说咋办,都听你的,爸那边我去做思想工作。”
顾亦宸笑起来,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只说,“睡吧。”
第四十章 和谐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