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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8我走了
  “很多时候,化疗让我痛苦不快,疼痛不已,真想就这样死了算了,可是我一想到妈妈,如果我死了,她一定会活不下去的。所以我在化疗的时候,不管多痛,都忍着,多撑着,我想多撑几天,多陪妈妈几天。等哪天,我实在撑不下去了,我就放弃,那时候我就尽力了。”后面的话,小昊是平静的说完的,方研的眼泪却一直流下来。
  “好孩子,以后有什么话都跟姐姐说。姐姐虽然不能帮你分担痛苦,可是我会陪他你身边,你不敢跟妈妈说的话都可以跟我说,姐姐一定替你保密。”方研轻轻的拍着小昊的背,他又轻咳起来,方研一面拍着他,一边给他拿纸巾。他又吐血了,鲜红的血染红了薄薄的纸巾,鲜红再一次刺痛了方研的眼睛,这一次,方研背过身,偷偷抹了抹眼泪。
  小昊是这么懂事,坚强的孩子,可是他的生命的长度却快要终结,方研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好像说再多的话也会苍白无力。聪明的小昊一定会戳穿她所有的安慰,她不想骗他,也知道根本偏不了他。
  “小昊,我跟你说一个故事好吗?”方研轻轻的帮他顺了顺背,大手附在他的小手上。温柔的眼波在他身上溺爱着,这种感觉真好。
  “好啊,姐姐,快说,我最喜欢听故事了。”小昊的咳嗽减缓了些,期待的望着方研。
  “有一个小女孩,她出生在一个遥远而贫瘠的山村里,她还有一个弟弟,可是在她十七岁那一年,她的父母和弟弟都死了。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离开了村子,后来遇见了很多人,她嫁给了给她最多帮助的那个人,可是后来她才知道,那不过是利用她,她就离开了那个男人,她遇见的所有人,都伤害她,利用她,然后抛弃她,她的弟弟甚至还被她曾经的未婚夫杀死,她很伤心,很绝望,伤心欲绝,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敢爱人,不管是谁。故事说完了。”
  方研语无伦次的通过这种方式说完她的故事,她想告诉小昊的是,他遇见这么爱自己的妈妈是何其幸运,不像她自己,她遇见的人从来没有一个真正的爱过自己,或多或少的都伤害过自己。
  “这个女孩子真可怜,比我还可怜,她真的是没人爱,至少我还有妈妈爱我,可是你说的那个女孩子不敢爱人,我不明白,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她遇见的那些人,正好是不爱她的人,是坏人,这么善良的女孩子会有一个好人来爱她的,请你告诉她,爱她的人就在她身边。”小昊何其聪明,一听故事就知道是方研的故事。虽然她说的云淡风轻,一笔而过,但是小昊知道方研的不快乐。她原来比自己更需要被人爱,她比自己更可怜。
  “告诉谁?”方研以为自己说的故事没有破绽呢,小昊怎么会知道呢,她犹豫的问。
  “就是故事里的女孩子啊,我已经看见爱她的人就守在她身边,她一定会幸福的,她唯一比我幸运的是她不会像我一样早死,她的时间还很多,还可以爱上别人,别人也可以爱她。”小昊的思想真的超出了年龄,他一语中的的说出爱与幸福。世界上最美好的两样东西,他却两样都拥有,只是短暂的快到尽头。
  “我会转告她的。还有我不准你说死不死的话。”方研抚摸一下小昊的的帽子,生气的看着他。
  冯轻轻的吹着,花尽情的开着,方研轻轻的闭上眼睛,她在心里祈祷,多给小昊一些时间吧,这么小的他,偏偏这么懂事,让她的心揪着疼起来。原来小孩子的世界竟是这么单纯美好,除了爱和幸福,他们渴望的这么少。
  小昊是一周后死去的,给方研留了一封信,没有再见,只有短短的五个字,“姐姐我走了”也许是体力支撑不住,也许是他不想说再见,也许他以为他们还会再相见,也许他想让方研记得他,也许他只是单纯地跟方研打个招呼。也许小昊只是暂时离开了,他们早晚要在另一个时空相遇的,方研没有哭,只有酸涩。她定定的望着自己手里那张白纸黑字,轻飘飘的五个字,就这样,他走了,他做到了。他走的时候没有一丝哭泣,只有忍耐,他是死在床上的,他甚至一声不吭的抓紧被单。他被妈妈发现紧拽着床单不放的时候,才知道他已经停止了呼吸,就像他说的,撑到撑不下去,想放弃了。
  小昊的妈妈也收到小昊的遗书,上面只写了寥寥几个字,“妈妈,别再为我哭泣,请您好好活下去。”这是小昊心里最想跟妈妈说的话,到死以后他才有勇气写在纸上。也是承载他所有希望的几个字。他的梦想很小,可是他的妈妈这一辈子可能也做不到。那是她的小昊啊,她最爱的小昊啊,她怎么能不伤心?那么聪明懂事的小昊,她怎么能不想,她怎么能自己一个人独自活下去。
  方研后来得知,小昊的妈妈因为思念小昊,整天糊里糊涂的,整天以泪洗面,最后神经失常,住进了精神病院,方研几次查访,都没有找到。她本是想带她一起走,以后好好照顾她的,可是找了好几个医院都找不到她。只能托给别人继续帮她查找。
  她跟小昊的相遇虽然短暂,却是最深刻的记忆,小昊跟方杰一样印在她心里。小昊虽然坚强的抵抗病魔的侵蚀,最后还是败给了病魔。方研是伤心的,她几次痛哭,半夜惊醒,明明生气勃勃的一个人,说死就死了,而且让人毫无准备。
  方研痛的是,小昊到死都没哼一声,他那么痛,床单都被他抓破了,他到死都没有说一句痛。他倔强而又坚强的撑到了生命的尽头。方研难过的是,那时,她如果没有睡着,她会抓住他的手,轻声跟他说“小昊,姐姐在,小昊,你痛就哭出来,小昊,你为什么不哭,小昊,你是可以哭,可以叫的,因为你是孩子,你才十岁,我不会笑话你。求求你哭出来好不好。”可是只是如果,方研在看他睡着了以后,也靠着椅背睡着了。直到小昊的妈妈惊哭起来,才知道小昊已经停止了呼吸。
  方研甚至以为就是因为自己在旁边,小昊才把自己撑死了,他一定是拼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撑着不哭不叫。他想留给方研一个坚强的形象,甚至他在生命的终点,在没有吵醒方研的情况下写下告别“姐姐,我走了。”
  这个叫做小昊的小孩,深深的刻在方研和赫煊的心里,他们在离开昆明的时候,还去了陵园看望他,当然这不是最后一次,以后的日子里,方研和赫煊都会来看他。这个教自己爱别人的孩子,就像一颗流星,只一瞬就消失不见,但是他的光辉和灿烂却留在了他们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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