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赫煊这一个星期以来忙得昏天黑地,恨不得有四只手。每每他下班的时候已经凌晨,莫庭君的病又反复的加重。令他四顾不暇,
周末匆匆回了一趟西城,跟医生确认了病情,得知已经稳定,才走到莫庭君的病房。病床上曾经意气风发的人,已经病恹恹的躺在那里,戴着呼吸口罩,病痛折磨过的身体已经枯蒿瘦瘪,只一双眼睛还炯炯有神。
“赫煊你来干什么?广城那么忙!”莫赫煊看着床上的老人,呼吸口罩里,残留着他说完话的一团蕴气。这个固执的老头总是放心不下他心心念念的医药集团,看得比他的命还重要。
“再忙我也要抽空来看看,你别生气,韩珄不是在么?我明早就回去。别说话,安心养着。”莫赫煊走到床头帮他掖了掖白色的被子。近看床上的人,已经垂垂老矣,花白的头发已经无处隐藏。脸上的风霜提醒着主人这一生的经历。
“我放心不下,你明天一早就回去,听到没?”床上的莫庭君有气无力的嘱咐。
他的一双手露在被子外面,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针眼,有的已经发黑,有的发黄,有的发紫,让人不忍直视。再多看一眼,莫赫煊就会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鼻子突然发酸,只得转移了视线。目光落在VIP病房的圆桌上,那里放着护士刚拿进来的消毒棉和润唇的酒精。
“行啦,真啰嗦,口干吗?我帮你润润唇。”他平静的语气,弯腰俯视着莫庭君。
“没事的,你出去,别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晃得我头晕。”莫庭君已经习惯了莫赫煊平日的叛逆,还不习惯他性子突然转好,开始赶人。
“行吧,你睡会。我出去走走,里面太闷。”临走时看了看床尾的输液瓶。
莫庭君的晚饭是医院提供的流食,寡淡无味,还得生生咽下。莫赫煊心里一阵酸楚打翻,五味杂陈。他已经见过多次莫庭君这样子,可是每次他都恨不得躺在床上的是别人,而不是这个严厉苛责自己的父亲。
护工收拾完,莫赫煊坐在小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手里的报纸。不过他的余光时不时的瞥到床上的莫庭君。莫庭君只有生病的时候才会不咋呼,安静下来。话也不多,以前那个动不动就教训自己的人一去不复返了。
莫庭君的病是早年积劳成疾,肝脏的问题,肝上面有个小洞,查出来已经几年。咳嗽夹杂着血丝,有时候半夜咳得心肝疼。医院总查不出具体的病因,只能在医院按照保守治疗养着。好转一些又回家养着,如此反复。
不过病重也是这两三个月的事,他一向要强,撑到现在才倒下,心急的让莫赫煊逐渐接手公司。这样他才安心,莫赫煊也算上道,两个月已经逐渐的展现领导者的领悟。莫庭君等不及他从底层做起,直接安排他做到了副总的位置,韩珄从旁辅助。倒是像模像样的撑起来了,眼下公司没有波澜,他能顶住。也算给莫庭君一点安慰,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不愧是做生意的料。
莫庭君半夜醒来,叫嚷着口渴“我要喝水。”
莫赫煊在隔壁的床上一夜无眠,想了太多,公司、父亲、方研。听到莫庭君喊口渴,他一下掀开被子下了床,打开一盏床头灯。倒了一杯温水,把床摇高,把水凑到莫庭君的嘴边。
“你想烫死我吗?”莫庭君蹙眉夸张的喊起来。
莫赫煊只得用嘴试了下水温,嘀咕了一句“矫情。”
“你说什么?我是病人,你应该让着我。”莫庭君纠正道。
“好,知道了,等下,水凉了再喝。”莫赫煊瞄了一眼这个恢复神气的老头,有一丝欣喜。睡了一觉醒来,好了一点,都有力气吼他了。
喂完水,莫庭君又陷入了沉睡,他以前睡眠很少的,生病以后睡眠就多了起来。不过两人不再像以前那样针锋相对,彼此毫无退让了。现在父子两已经能心平气和的谈论天气,公司,像朋友一样聊天。令莫庭君欣慰不已,莫赫煊总算长大成人了。
莫庭君醒来的时候,莫赫煊在餐桌上吃早餐,看着他吃早餐的样子瘪瘪嘴。又不是不知道他什么都不能吃,还故意在他面前吃的起劲。
“吃完早餐赶快回去吧,现在公司正是关键的时候,不能出任何差错,否则你恐怕很难翻身。”莫庭君不厌其烦的重复着说过几遍的话。
“知道了,我吃完就走。”莫赫煊一口气喝完一杯热牛奶,擦擦嘴。
“我走了啊,爸。”莫赫煊朝着床上的人温和语气道。
“快走吧。”莫庭君挥挥手示意。
莫赫煊走得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家里的司机俞叔送了他去机场。
这七天中,他给方研打过几次电话。听筒里总是传来那句冷冰冰的提示已关机的声音。方研的冷处理无疑惹恼了他,让他恼羞成怒。
从机场直接回到公司,烦躁的处理着手上的工作。差不多天黑透的时候,他按耐不住去了珠宝店。只是蔺雪告诉他,方研去了餐厅,跟老板汇报工作,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他饿着肚子在车上耐着性子等待着,方研却迟迟不回。等到丝雨关了门,也不见她回来。他只得驱车去了方研的宿舍。
他把车停在路口,当初昏暗的路灯早已经灯火透亮。是他授意韩珄处理了这条路的所有的路灯和电费。只为方研在黑夜里点亮一盏明灯,不至于被黑暗绊倒受伤。他已经去宿舍找过,得到方研还没回来的答案。
车里一片漆黑,只剩指尖香烟星火忽明忽暗,他低垂眼眸,眯着眼睛目不转瞬的盯着这个方研必经的路口。
当看到方研从一辆黑色的奔驰车上下来的时候,脸色瞬的一沉,烟已经脱落在地上,手抓住方向盘捏的关节泛白。没看到送方研的人,那辆车掉头疾驰而去。
他猛地打开车门,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拉住方研的右手。俊容冷若冰霜,深邃的黑眸掠过一抹冰寒,质问的声音在空气里传来“送你回来的人是谁?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方研呆愣的小脸被雷劈了一样慌忙,毕竟半夜突然有个人一把拉住自己,不免联想到某种不可见,但是传说存在的生物。看清是这个讨厌鬼,清冷的声音开口“要你管?”说完用力猛甩纠缠自己的手。
“我问你他是谁?”冷硬的嘴角开口,传来无温的声音,要挟似的抓的更紧,漆黑的眼眸迸裂出两道愤怒的光。
“我老板。”方研被他的眼光所震慑,右手被捏的生疼,告饶的语气。
莫赫煊松开手,方研也不敢转身走人,面前的这个人,分明浑身带着冷厉的气势。
“吃饭了没?”目光缓和的问道。
莫赫煊发现自己在她面前容易失控,尤其是看到别的男人送她回来,令他忐忑不安,茫然无措。原来这个女人在自己心里如此重要,他高估了自己的忍耐,低估了她的重要性。
“吃过了,你没吃吗?”怯怯的问。方研已经学乖了,不敢轻易招惹他。
“我还没吃,上车。”最终他败下阵来,他的忍耐底线就是一个星期,而面前的女人一点没有思念的痕迹可循,一样的没把他的话听进去。让他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而他害怕的就是这种感觉。失而复得感觉,他还来不及回味。他决不允许自己再失去她一次。
“我可以不去吗?”
“你没得选。”
莫赫煊没什么胃口,冷硬的脸上浓眉紧锁,方研只强迫自己吃了两口。没办法,面前这个冷若冰霜的人非得让她吃。
“我再说一遍,以后电话不准关机,必须接我的电话,还有以后去哪里告诉我,我没时间,会让人接送你。我希望你不要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否则后果很严重。”他带着警告的口吻,一字一顿的说,周身带着强烈危险的气息。
“我知道了。”方研软下来,面前的这个人生气起来真是太可怕了,他的警告起了作用。
“可是你要跟我道歉!”方研忽而道。
“道什么歉?”莫赫煊茫然的问道,一个星期没见她,她突然要自己道歉是什么逻辑!
“你忘了?你在车里欺负我!”方研得寸进尺的申诉。
莫赫煊再次败下阵来,男女之间的亲吻还有道歉的说法?他不得不怀疑方研脑子里是不是装了浆糊,他忘了,当时方研可是一点回应都没给。只有他自己沉醉。
“那个不叫欺负。”莫赫煊无力的辩解。他不认为亲吻自己中意的女人还有道歉的必要,以后每次亲吻都要道歉不是很累?那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你不道歉我就不理你。”方研威胁道。
“你试试,我有的是方法让你理我,你最好离别的男人远一点。”他眉头一挑,眼里带着丝怒意威胁。
“你不会是为了我欠你的钱才跟着我不放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大可放心,我已经在攒钱了,我可以给你打张欠条。”方研又退让了一步,一本正经的说。
“以后最好不要再提这件事!”又是威胁的口吻,仿佛自己对她威胁上了瘾。
他当初给她留下钱,如果当时有那么一丝同情,在经过了这两个月,他很确定那不是同情,是心疼。
这个女人让自己两个多月来,连日失眠到无以复加。亲吻时全身电流而过的感觉绝不是参杂了其它感情的东西。当嘴巴碰触的时候,他的心一下就沉到了心底,他很清楚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绝不是别的感情,只能是一种。
第052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