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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6证身
  “只能这样吗?”方研看着对面冷面无情的办证工作人员。
  “是的,只能把你父亲的骨头挖出来,再把你的血抽出一些,找到做DNA鉴定的医院,把我给你开的证明给他看,就可以做了,一点也不复杂。”什么叫一点也不复杂?已经死了的人,再把他的骨头挖出来折腾一番,而且还不能让他尸骨完整,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面前的办证人员说的如此云淡风轻!
  何况那是她至亲之人!她的生身父亲,血浓于水的父亲!为什么就不能变通一下!非要用这么残忍的方法证明?自己才能得到那张所谓的身份证!难道自己活的这十七年就不是人活的,难道就这样抹掉了她的十七年?她很无助,只是自己怎么忍心去挖自己父亲的坟墓?她下不了决心!这是何等的大逆不道!
  她正准备转身的走的时候,身后传来冰冷的声音“你要是不做鉴定,就没有身份证,等于世界上没有你这个人存在,那么你以后哪里都不能去,你只能一辈子待在家里。”难道一个人来没来过这个世上,还要一个证明?方杰可以证明她来过,而且她活了十七年!没有一个人有权利否定一个人存不存在,尤其是那张身份证更不能证明什么!难道这样就能证明自己存在世上了?难道一个人来到世上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来过?为了得到那张身份证?她不能理解。
  “好的,谢谢,我知道了。”颓然的走出办证大厅。
  她昨晚冒着大雪,连夜走到了现在的办证大厅,距离千年湖65公里。她走了很久,很久。她的双脚已经麻木,空腹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但是她没有一点食欲,只是脚步已经空乏,每一步都像踏空。她跌跌撞撞的走在街上,看见一家小饭馆,走了进去,随便吃了点东西,又朝来的方向走去。
  那个唯一的办法在她脑子里盘旋,她不知怎么抉择。如果待在千年湖一辈子,那就不用身份证,可是至亲之人都已经不在,留下还有什么意义。她想起妈妈的话:“研研,离开这里。”她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会让她离开,她明明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还能去哪里?为什么要让她离开,她无法理解妈妈遗言的含义。
  她冒着纷纷大雪,深一脚浅一脚的踏着白雪去找那个鉴定的地方,她需要知道所有的费用。
  她咨询完费用,心算了一下,还有盈余。天已经黑下来,庆幸的是茫茫白雪就是最好的照明。她一路艰难的前行着。期间摔倒了几次,每一次都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白雪,继续朝前走去。
  她走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她摸黑进了屋,把之前方母存在罐子里的钱全部拿出来。收拾了几件衣服,用刺骨的冷水洗了把脸,又束好头发,出门。
  在白雪的映照下,数了两千,放到打渔的家门口,用一块青瓦压着,一打开门就能看得见。这是她答应给的捞方杰的钱,这钱无论如何她是不会食言的!
  她摸黑上了山,那个葬着她一家三口的山岭。昨天的斧子和锄头还在,她站在两座新坟前,用手摸了摸两座坟头。“我要走了,但是我会经常回来的。方杰,你一定要照顾好爸爸妈妈。”眼泪无声的流出来。
  “方杰,你不会怪我对不对?妈,你会安心的对不对?爸,方研不孝。请您原谅女儿!”天上的雪已经停了,方研已经两天没有睡觉,她一点困意也没有。琥珀色的眼睛满是红血丝,看上去触目惊心。她的鞋子跟裤脚已经被雪水浸湿,可是她一点感觉也没有。麻木的双脚,麻木的心,还有什么能让她有知觉?哀莫大於心死,当所有她以为的一切坍塌的时候,那就是末日。她一个人的末日,她失了心神和魂魄,变得麻木!在激烈的火也考不暖她!她的心也和冰雪一样冰冷。
  她默默地站了很久,开始用手刨开最上面的雪。徒手挖坟,她一把一把的抓开一小个坑,当时她的父亲是方杰跟她亲手埋葬的,她知道具体的位置,而且当时坟坑挖的不深。她不想用锄头惊扰了父亲长眠。她小心翼翼地抓着坟上的泥土,直到十指麻木,流血。她以为她可以用手挖开,可是她做不到了。双手皮肉可见,触目惊心!终于她感到了疼痛,“滋”的一声。必须加快速度,天快亮了,如果有人看见她的所作所为,估计是很难理解的。她当即用锄头开始轻轻的刨。
  她刨到底的时候在白雪的映照下,她不敢看父亲头的位置,她怕父亲“盯着她。”她头皮发麻,哆嗦着看了看父亲的尸体,尸体已经腐烂。她本想拿一缕头发,可是头发掉落在坟坑里,里面全是黑暗,根本不可视。她别过脸,犹豫的取下父亲右手的小指。“对不起,爸爸,不求你原谅,只求你安息。”说完,飞快的用锄头把坟坑填上。
  她填完坟坑的时候,双手的血已经凝固,被这寒冷的夜凝固。她用白雪擦了擦手上的血,她怕这不干净的血弄脏了父亲。拿出一块灰色的干净布,小心的将父亲的小指包起来,放在一个小盒子里。这辈子她的心再也不会安了,从此刻起。注定了她将会噩梦缠身,她巴望着自己不得好死。
  她匆匆收拾了父亲周围的残留的坟土,把三座坟的周围的野草,乱枝尽数除去。她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还能回来,此后的路她带着绝望和孤独走下去。她无法原谅方杰溺水而亡,无法释怀母亲撞石而死,不能原谅自己拿了父亲的小指。她觉得这些都是她的错,而她罪孽深重,后半生恐怕再也不会愉悦了,再也不会了!
  她收拾完坟周围的一切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她已经两天两夜在雪地里度过,可是她一点也没感到寒冷,恐怕再多的温暖她再也不会有感觉了!
  她先是轻声啜泣,而后放声大哭。“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一个人去死!为什么要我一个人孤独的活着!为什么是方杰?不是我!!”她喊得撕心裂肺,树上的积雪,簌簌坠落,仿佛这就是给她的答案。
  天上的一轮红日破云升起,又是一个晴天,只是她再也无心观赏这日出了。她倒在渐渐融化的雪水里,直到蚀骨的寒冷将她再次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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