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前的冬天
“这天气真是奇怪,昨天还是大太阳,今天刚出来就大雪纷飞的迎接老子”
莫赫煊刚走下最后一步台阶,看着朝他走来穿着合身黑色呢子大衣的韩珄说。
韩珄用左手向上扶了一下眼镜,礼貌的微笑着说:“冬天到了,下雪是早晚的事,毕竟这里是西城,比不得南方。南方倒是一年到头看不了几回雪。”
莫赫煊打了一个寒颤,“忘了韩秘书是南方人,看见下雪肯定开心啦。”
韩珄看见了莫赫煊打寒颤,边伸手解衣领的圆形的黑色的四孔扣子“赫煊,你一定是昨晚在里面受了凉,穿的也比较少,我把大衣脱下来给你。”
莫赫煊看了一眼自己,米色休闲裤,上面套了个针织衫,棕色皮衣还向后斜斜的搭在脖子上,“不用,你比我年纪大,衣服还是你穿吧。哈哈哈哈。”说完把棕色的皮衣拿下来,穿好,拉链也拉好。韩珄微笑了一下,就没有再坚持,扣好扣子,把一双黑色的皮质的手套递给了莫赫煊,莫赫煊伸手,顺便戴好。
两个人朝着台阶下方的黑色奔驰走去,莫赫煊回头看了一眼台阶最高处,门的右边挂了一块白底的木板,没有任何装饰,上面写着黑色的庄重的大字“西城区派出所”。打开车门,坐在了后面的皮质的米白色的座位上。
韩珄透过前后视镜看了一眼莫赫煊,他正闭目养神,还是在思考着什么。他本来想开口问他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看他已经闭上眼睛,就没再说话,用手把车内空调调高了一点,打火走人。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莫赫煊睡觉,韩珄开车。韩珄把车开得很稳,虽然路上人来车往,这样的闹市区,他都没有颠一下。
“赫煊,到了。”韩珄转过头说。
莫赫煊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车窗外面,打了个哈欠,问道:“韩秘书进去坐坐吗?”
韩珄微笑了一下“不用了,我还有事,等下你爸爸就回来了,不要老是小孩子心性,应该多关心一下他。”
莫赫煊看着他说:“嗯”,韩珄围绕圆形的花台打了个转弯,走了。
莫赫煊登上台阶,径直走进这所大房子里,正在客厅浇吊兰的王阿姨转身眯笑着“赫煊你回来啦,哎哟,这么冷的天,怎么穿的这样少,快点坐下,我把暖气调高一点,哎哟,我去拿你的衣服,小脸冷的哟,都红了。”
边说边朝楼梯口走去,莫赫煊对她说:“也没有多冷,进来暖和多了,我爸爸呢?”
王阿姨这时已经走了几步,“你爸爸他昨天去开会了,大概今天晚上回来。我还是先去给你拿衣服”。
“不用了,我回房间换。您给我做点好吃的,饿了。”
“好勒,给你做你爱吃的去”。说完高高兴兴的把浇花的花洒拿到一楼的卫生间的柜子里,放进去之前,还把里面的水都倒了,用毛巾擦拭了一下花洒外面的水渍,然后仔细洗了手,就去厨房了。
莫赫煊把手插在裤兜里,沿着楼梯上了二楼,他的房间在楼梯口的左边,但是他却朝右边走了过去,他先走到客房,没有停顿的走过他爸爸的房间,然后走到书房的时候停住了脚步。
犹豫了一下,他推开纯木制的暗红色的雕花木门,环顾了一周,窗帘是拉上的,打开左手边的灯。书桌上很整齐,有一台银色的笔记本电脑。两边是一些厚厚的书。四周的书架上都摆满了书。只有靠近书桌的书架中间的玻璃门那里显得空旷一点,里面用横相框摆放着一张照片。
他渐渐走进,用手向左划开玻璃门,就看见了相片上的一家三口,那时候的母亲穿着鹅黄色的圆形开领外套,头发是卷的,向上盘起,露出高高饱满的额头,只有一小缕卷发耷拉在右边的耳朵前。
那时候的她还是年轻的,美丽的,脖子上系着一条淡紫色的丝巾笑着,看得出来,此时的母亲很高兴。
父亲穿着一件立领的黑灰色的中山装,看上去有点不自然,父亲一向不爱穿正式的衣服,定是母亲给他买的,可能是为了拍这张照片。
照片上的父亲此时正是中年,头发向上梳,像现在流行的那种大背头,他用左手搂着母亲,脸上挂着勉为其难的笑容,真是难得,父亲统共在莫赫煊的记忆中就没笑过几次,特别是母亲去世以后,更是从没见他笑过。
照片上的小赫煊呢,亮黑黑的大眼睛,有点挺得小鼻子,小小的嘴巴,穿着一件格子的灰白的小西装,还打了个红色的小领带,开心的笑着,还露出了他刚掉的一颗门牙,看上去真是童真的有趣。
莫赫煊看着照片笑了,笑着笑着他又流下了眼泪,母亲已经离开他15年之久,怎能让他不怀念。他看了橱窗里的照片许久,,然后伸手拿出照片,用手抚摸照片上母亲的脸,然后他又开始像个孩子似的笑了,没来由的。
他静静地仔细地看了照片上母亲的脸很久,终于把相框放回原位,转身走到门口,关掉书房的灯,朝他自己的卧室走去。他没有脱鞋就一下扑倒在他的床上,他的床就在他扑倒的地方凹下去很深,床垫很软,然后闭上了眼睛。床是皮质的白色,床单被套倒像是港式的那种灰色,过了一会儿,睡着了。
他昨晚下半夜在拘留所过的,那里只有一床白色的旧被子,还有味儿,冷的瑟瑟发抖,好歹只呆了半晚,由于冷,也没睡着,算是闭着眼睛挨了几个小时冷。
现在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面是一片茫茫的雪地,雪地里有一个红色的点点晃动着,好像离他越来越近,不知道雪地里的红点晃动了多久,他感觉那是一个人,但是却始终没有走进他。
王阿姨迅速的做好了菜,上楼叫莫赫煊下楼吃饭,她先是叩了两下门,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声音。她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里面的动静,始终没听到什么声响,断定莫赫煊在睡觉,就放开了嗓子喊:“赫煊,饭做好啦,快点起床吃饭咯”。莫赫煊应了一声。
他听到王阿姨的喊声就醒了过来,脑袋歪着,双眼呆滞了一下,好像在回想刚才做的什么梦,但是他始终没有想起来。他翻了个身,走到里面的浴室,在洗手池接了一杯水刷牙,漱口。又用洁面膏洗了一把脸,然后用毛巾擦了下脸,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像长了一点胡渣,又用飞利浦的剃须刀把胡子刮干净。
他眼角有点青紫色,还有点发肿,他用右手不在意的摸了一下,没有疼痛感。转身出了浴室,走到外面衣柜边,拉开衣柜门,他几乎是没有多看衣柜里面的衣服一眼,就随便拿了一件高领淡蓝色的毛衣,一件黑色的呢子大衣,一条净色的裤子,就开始往身上招呼。
脱掉鞋子,皮衣和针织衫,剩一件白色的背心,然后他又望了衣柜一眼。好像在思考要不要里面穿个长袖的衣服,最终穿上了蓝色毛衣和涤纶的裤子,穿上皮的休闲鞋,最后套上呢子大衣,往穿衣镜里面看了一眼,整理了一下他有些凌乱的微卷的短发,下楼。
刚到楼梯口就闻见了饭香味,看见摆在客厅右侧的长形餐桌上的菜。王阿姨笑吟吟的端了碗米饭过来,让他拉椅子坐下,把饭放到他的面前“快吃吧,趁热,都是你爱吃的。”莫赫煊笑着说了句谢谢。
把饭端起来,拔了一大口进嘴里,还没咽下去,他就用筷子夹了一筷子香辣牛肉在旁边的碟子里,狼吞虎咽的开始他的中饭。这顿中饭他吃的饱饱的,很是满意,吃完饭以后,王阿姨过来收桌子,倒菜。那么多菜,竟然没剩下多少。
莫赫煊吃完饭,百无聊懒得想,得做点什么事,让父亲回来的时候不要太责怪自己,不要让他发火的好。他一发火,血压就上去了。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不停的换着电视台,看了不到五分钟他就索然无味的关了电视。
走到楼梯口,看见窗子外面飘洒的白色雪花,他想起了自己做的那个梦,转身走到窗子旁,打开窗子看了一会下雪。看着看着他思考了起来,毕业半年来,闲散了半年,什么事也没做。自己当时上大学还是讲的父亲的面子,进的y大,学的经济学,逃课太多,毕业证也是讲关系拿来的。
现在想想他自己百无一用啊,没有正经的做过几件事,上高中,大学的时候逃课去旅行,带美女去玩。得做点事才好。
想的有点出神的时候,今早他坐的那辆车向着这边开过来,韩珄下了车,撑开一把黑伞走到后座为父亲打开车门,父亲下了车。父亲穿的一件黑色大衣,看上去还蛮酷的,心想这老头还挺时髦的。
韩珄为父亲撑伞走到了门口,稍微躬了一下身子对着父亲说了声:“我先回去了。”父亲没有出声,只是点了下头。仅接着父亲严厉的看了他一眼。他走出来,到门口的时候随父亲一起进的门。
他殷勤的替父亲取下围巾和手套,挂在进门旁边的挂衣杆上,然后换上了一副嬉皮笑脸,迎上父亲的利剑一眼的眼神,他就收了笑。
跟在父亲后面坐在沙发上,距离父亲约莫30公分左右,他屁股才挨着沙发,父亲气急大声的说:“一天到晚惹事生非,迟早要被人打死。你说说你老大不小了,能不能长点心?能不能有点出息?21岁的人了,该做点事情了,不要让我替你收尸。”
莫赫煊之前一直低着头,看地毯上的有点像纽扣之类的东西。听到收尸这里,他抬起头,对着莫庭君说:“看您说的,别激动,不就是跟人打了一架,进了拘留所一晚上吗,不至于就要替我收尸了。”
莫庭君继续说:“你从小到大没有做过一件让我满意的事,更别提正经事了。你是我生的,你母亲又不在了,我有责任教导好你,可是你呢,看看这些年你都做了些什么,简直可恶。”说完脸就涨的通红,还伴着咳嗽起来。
莫赫煊用手放在莫庭君背上轻拍起来,把王阿姨早倒好的热水抬起来给莫庭君喝。莫庭君由于生气,一反手猛的甩开了莫赫煊递过来的水。水杯被掷得很远,摔碎了。
莫赫煊无可奈何的看着莫庭君说:“身体要紧,身体好了才能教训我,不要跟身体过不去。”说着又端起杯子的水,莫庭君用力推开了。
然后他颤抖着说:“如果你指望我多活两年的话。你明天就去找份工作,不要像个混混似得,游手好闲,一无所事。”
莫赫煊郑重的点头,“好的,我明天就好好去找工作,这下你满意了吧,快点喝水吧。”莫庭君这才舒了一口气,喝了他递过来的水。然后又是说的一大堆教训人的话,莫赫煊连连点头。
他总算是应付过去了,父子俩又在客厅聊了许久,莫赫煊也说了他对未来的打算,他准备去做点生意,虽不是什么上的了台面的大生意。但是不至于让自己闲着。父亲听了也没有说什么,说他知道上进就好。
从来没有听过儿子有今天这样的态度,莫庭君多少还是有点欣慰,他平日里不是打架,追女人,就是跟着叶甫禹到处去瞎玩闹。莫庭君心里想他的这个儿子还不至于太不成器,没有脑子,现在他想做点事,总是好的。
还说如果需要资金和帮忙就开口,莫赫煊心满意足的笑了。还说了好些笑话给莫庭君听,莫庭君虽然表面上皮笑肉不笑的,心里还是乐呵的。
聊着聊着就到了晚饭时间,父子俩气定神闲的吃完了晚饭,莫庭君回书房工作,莫赫煊上了楼,进了卧室旁的书房,他书房两周都是书架,尽管放满了书,他看过的,十个手指都能数的过来,他更爱看电影,所以书房里装了一个投影仪。
他记得叶甫禹好像跟他说过一个法国导演的叫做让·吕克·戈达尔的人拍的电影使人看不懂,所以他抱着看看到底有难懂的态度,看了。
莫赫煊觉得电影大致是一个法国混混的故事,他先偷了一辆车。他说,从不刹车,车是用来跑的,不是用来停的。评价普通女人时很不友好,赞美阳光的时候,用枪打阳光,说明他喜欢毁灭美好的东西。也许是表现手法,他喜欢自言自语,遇见警察时,他有一丝慌乱,没有犹豫,拿枪杀人,然后亡命天涯。
人物性格比较简单,看上去就是一个传统的混混,电影从他逃亡真正开始。第二段,进店买吃的,钱不够,他就找他的旧情人,偷钱,目的明确,他很健谈,很容易说服别人,特别是女人。为了泡妞,弄钱吃饭睡觉,打昏人劫钱,他还两次观察了那个男人,当机立断打昏,拿钱走人。
他很敏锐,从没有笑过。他得出的结论是他爱上的都是不肯为他付出的人。电影里有一句台词:成为不朽然后死去。
电影结尾女人得知男主杀人之后帮他掩饰。男人对她说出真相,是因为爱情。女人跟他成为伙伴,一起偷车,是人性骨子里的疯狂。
混混习惯用手绕嘴唇抚摸一周,女人还是告了密,男人被枪杀,为了那搞不懂的爱情。莫赫煊看完电影以后,学着电影里的混混用手绕嘴唇抚摸一周。然后自言自语了一句:“爱情为何物?”然后莫赫煊陷入了沉思,这些年他到底爱过几个人,几个人爱过他,最后以头疼作为结束。
白天睡多了的关系,现在睡不着。打开聊天软件好友栏看着叶甫禹的头像亮着。发消息过去,顺便打击一下他推荐的电影,简直乱七八糟完全差评。莫赫煊打出:“嘿,大爷驾到,快来迎接。”叶甫禹此时正在为明天的行程收拾衣服、相机洗漱用品之类的东西,看见消息提醒就凑过来。看到是莫赫煊的消息就乐了,心里想这小子又寂寞了。
他打出:“干嘛,大爷今儿有空?”
莫赫煊看了一眼消息,打了一个寒颤:“有”打完加了一个大笑的表情。
叶甫禹发了一长串的呕吐表情过去。
莫赫煊接着输入:“今天又被老头臭骂了一顿,心情很不爽,求安慰。”
叶甫禹更乐了,“你什么时候不被骂才怪。”
“你怎么这么没有人性呢,是兄弟么,你知道老头的杀伤力是多少吗?”
“是什么事?”
“昨天在夜店跟人打架,被逮进去了一晚,今早韩秘书才把我弄出来。”
“美女被人抢啦?你看你,你还缺美女啊?兄弟悠着点,什么样的女人你放在心上过,还跟人打架,你脑残啊,去夜店的女人卸了妆吓死你,你能不能长点心?”
莫赫煊看见又数落他,就恼火了,“不是美女的事,是他妈的有个男的想对有个女的用强,老子看见了就上去伸张正义了,不是争风吃醋,有着本质的区别。”
“就你那三两下,你牙还在不在啊?”
莫赫煊嘿嘿笑了两下,“什么叫三两下?爷也是练过的好么?跆拳道黑带,你才回来多久,你知道什么?”
叶甫禹快笑岔气了:“有没有受伤,人家会心疼的。”
莫赫煊喝完水,“完好无损,敌人伤我,自损三千。我能让他得着便宜吗?你没看见那孙子伤的多严重。下手狠着呢。”
“那要不要跟我出去玩一圈啊,我明天要去西南的一个村子,找一片湖,拍点照片,顺便看看原始的风景,顺便让灵魂跟身体都在路上。”
“艺术家就是不一样,看的电影很另类,说的话都是绕着圈说的,不就是出去瞎玩么,村子有什么好玩的?”
“电影你看不懂,那是你的境界不够,古惑仔你就看得懂了,那个村子很不一样,那片湖也很不一样,那里有着与世无争的风景。”
莫赫煊看了一眼心里想这小子酸劲又上来了,知道他是留学学的现代艺术,搞不懂最近这几年他的思想。对于艺术和审美,决心不再跟他争辩,不想再跟他纠结伤脑子的电影,回到:“爷不去,爷明天答应了老头要出去找工作。”
“这城里的姑娘你见得多,你见过村里的么?”
莫赫煊先是脑子过了一遍电视里的农村姑娘,回到:“她还能有三只耳朵,两张嘴?”
“那里可不是冬天,没有下雪,天气晴朗着呢。”
莫赫煊看到晴朗,回到:“机票你出,两天时间。”
“OK。”
“要带些什么啊?”
叶甫禹心里嘀咕你自己又不是没出去玩过,回到:“少量薄的衣物,洗漱用品。还有你自己就行了。”
“几点,你来我家接我还是自己去机场?”
“明早9:40的飞机,你9:00就得出现在机场。”
“那爷就要睡觉了,既然要早起。”叶甫禹回了一个月亮的表情,表示晚安。
打电话给航空公司再定一张机票,搞定之后,他看了一眼那页介绍千年湖的简介。然后微笑了一下,关电脑。
莫赫煊此时放了一首乐曲,一个叫姬神的日本人作的。朝浴室走去,昨晚在夜店呆了一个小时左右,全身都是烟酒味,有点刺鼻。白天因为忐忑,老头会狠狠教训他,都没想起来洗个澡,此时他若有所思的走进浴室,先是把衣服脱了,然后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说了一句:“又他妈帅了”然后心情愉悦的哼着歌词,刷牙洗脸,洗澡睡觉。
第033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