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赵子迟在正厅与几个将军也不知商量什么事情,足足好几天都没有出门,这让叶予怀十分担心,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尤为神奇,她的直觉已经无数次救过她的性命跟其他,要是这一次也是如此的话,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恐怕北方又是风云再起。
几天后,当叶予怀终于忙完手上另一只雕刻,赵子迟长达几天的会议也终于进入了尾声。
这日叶予怀正带着燕子从暖棚回来,严冬即将来临,对她来说宣城的每一个冬天都是冷酷的,因此她的暖棚便变得尤为重要,只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对于他们这些北方人来说,真正的寒冬到底是怎样的呢?
“哟,我说子迟啊,你家这个丫头真是越发的美貌了。”
敢在赵子迟面前如此说话的除了南寒霜不能作第二人想,叶予怀将手中小小的背篓交给燕子,轻声嘱咐道:
“去药房晾起来,切记不能暴晒,只能阴干。”
燕子识趣得点头离开,留下站在原地笑意盈盈的叶予怀,以及正从面前漫步走来的赵子迟,他身边是依旧死性不改,油头滑脸的南寒霜,这许久不见除了一张嘴没变之外,其他似乎都有了巨大的变化,叶予怀已经想不起第一次见他的样子,只是肯定不是现在这样怎么看都是满脸风霜,想必他一个人在陵城的日子也并不好过,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一个“半路出家”的将军,虽然是赵子迟的心腹,却总在很多方面不能服众,他能在陵城呆那么久,并且将手下的人收得服服帖帖倒真需要一些本事,现在看来倒确实也是个一等一的高手,至少在人心这方面是这样不会有错了。
对于南寒霜有意无意的调侃,叶予怀跟赵子迟都同时选择了无视,他也就在这样私下的场合说几句没轻没重的话而已,有外人在的时候,他倒看起来十分稳重。
“我说赵夫人,最近可好?”
也不知道怎么的,平日里其他人喊夫人,叶予怀也没觉得怎么样,但是今天南寒霜一出现,身边还有赵子迟,他这身赵夫人听在耳中就多了点羞涩的味道,于是唰得便红了半张脸,只能假装捋头发半偏了脑袋不去看他身边的赵子迟。
对叶予怀来说,如果这两年里发生了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的话,那便是她的样貌,当她在古云城时便是城中许多公子哥爱慕的对象,只是她那爹爹心知她并不乐于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托付在媒人手中,替她挡了无数桃花,可现在,两年时间弹指过,她身上少了当年的稚气跟冒失,多了几分成熟稳重,连眉眼间都是说不出的妩媚,正所谓女大十八变,更何况她自小便是美人。
现在的叶予怀较之当年她的娘亲银铃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最让人难忘的是她身上总有股韧性,不像她那个随时都柔柔弱弱的娘亲,用叶予怀自己的话来说,她就像一棵杂草,丢在任何地方都能生存,哪怕是石头缝里她也能深深扎根汲取养分,用任何她所能用的手段跟方法成为最好的自己。
或许这也是赵子迟对她欲罢不能的原因之一,她总能给他惊喜,他知道,这世上只有这个女人,在得到了他的爱之后不会恃宠而骄,更不会成为他的依附,她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的人生。
这真是让人开心又痛苦的事情,开心的是他终于找到一个女人能够让他安心得去争取自己想要的未来,而且这个女人还是从小到大唯一一个深爱过并且还深爱着的,痛苦的是她如果随时都能离开他一个人活着,多少让人没有安全感,哪怕那个人是赵子迟也不例外。
感情从来都是矛盾的,人不能自私得让她成为依附又不想被她依赖,因为害怕自己有朝一日终将辜负她而摧毁她整个人生,可赵子迟便时常陷在这种矛盾中不能自拔,他总想让一方说服另外一方,却从来都是打和的结果,没有谁能够胜出。
“真是托南将军的福,予怀一切安好。”
南寒霜笑得一脸灿烂,能在这地方看到这小丫头也是他的运气,以前在皇宫里时无意听人说起过当时还是叶予卿的这个妹妹,她虽然是古云城里出了名的才女跟美女,可他竟然对此毫不知情,那时候还总是跟叶予卿开玩笑,如果有一天他能顺利回家,说服他那个愚蠢的大哥,他便上叶府提亲,娶他的妹妹过门可好,想在想想当时的自己真是命大,要是他早点知道这两兄妹之间有着这样的感情,而当年的叶予卿后来竟然摇身一变成了王爷,他哪里敢开这种玩笑。
好在谁都不是这种人,他见好就收,叶予怀虽说是个姑娘,却也从来不见姑娘的半点娇气,有或许也有,只是被她巧妙得安放在别处,外人从来未曾见过,而赵子迟呢,大概是在这世上他唯一一个愿意侍奉的主子吧,白驹过隙这么多年,如果不是他心甘情愿,那陵城这么点地方,北方又是苦寒之地,哪里留得住他南家少爷,若不是赵子迟,他早就已经拍屁股走人了。
可谁让他是赵子迟呢?
如果他能顺位成了皇帝,不能不说这是东云国的福气。
“好了,子迟,我也顺利见到你家夫人了,这就回去了,有了消息记得通知我,陵城那边离不开人,那帮混蛋我一天不在就恨不得将整个陵城都掀了。”
赵子迟知道他也不过说说,这两年南寒霜在陵城获得的支持率可不少,他的本事他还是知道的,以前在皇宫里“郁郁不得志”不过是他不想要而已,只要是他南寒霜想做的事情,这世上没什么能难得倒他。
“嗯,好。”
叶予怀沉默着没有说话,眼睛时不时瞥一眼南寒霜,她这辈子只有赵子迟一个哥哥,但是在她还小的时候哥哥便已经成了唯一的爱人,对于南寒霜这样年长的“哥哥”,她虽然心生亲近,却又害怕赵子迟心里不爽,于是即使是朋友也不过点头之交,此时见到匆匆来又匆匆走,心里虽然有些微替他觉得不平衡,但是脸上却什么都没有表露出来。
“赵夫人,咱们后会有期。”
倒是那南寒霜一脸没事人似的道着别,叶予怀点了点头道了声一路平安。
南寒霜走后,廊下又只剩了叶予怀跟赵子迟两人,赵子迟心中叹了口气,这丫头虽然口口声声没有在为娘子军的事情生气,可她的表现却一点都不像不在生气的样子,他要是不主动开口,她能一直这么站着不说话,像是一块木头。
“北方要发生大事了?”
赵子迟不想,这一次倒是他意料错了,叶予怀确实没有在为当年的事情生气,就算有再大的气也该生完了,更何况他们之间哪里有那么多闲气可以生,她虽然当时不能接受他的安排,却也深知他是为了自己的安全,后来时间一长,也就顺应了下来,没有再说什么。
“是啊,听说是百年一遇的严寒。”
什么?百年一遇的严寒?叶予怀诧异抬头,平国大半疆域都在东云国北方,怪不得今年宣城还没有入冬便已经这么寒冷,看来平国正在遭受一场十分严峻的天灾,苦寒之地,遭遇严冬,光用想的就知道那里的百姓该苦成什么样子。
“跟你们这几天商议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她虽然知道这种事不是她应该插手的,可不知为何,想到那么多人正在遭受着灾难心里便不是滋味,她不是圣母,却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别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平国士兵尚且如此,更何况不过是普通的百姓呢!
“平国向父王提出购粮,但是因为两年前的大战,朝中大臣多数持反对票,一直僵持不下,最终父王架不住趋势便把平国皇帝的请求给驳了回去,前几天平国边疆有所异动,恐怕他们打算软的不行来硬的了。”
说这话的时候并看不出赵子迟到底是什么心情,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他在朝里的话,说什么都得说服他那个父王解决了眼前的事情再说,都说兔子急了都会咬人,平国入秋之后便开始遭遇大雪,百姓们饿的饿,死的死,东云国一直不为所动,虽说并不能受良心谴责,但这无疑僵化了两国的关系,要知道宣城的和平不过是暂时的假象,平国狼子野心,从来没有放弃过吞并东云国北部的打算,这一次无疑是给了他们一个借口,如果他们趁此机会出兵,两军交战必有一伤,但结果无论伤的是谁,对百姓都是一种劫难。
宣城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已经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人们还沉浸在安宁的生活中,如果再像当年一样这么来一次,他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打么?不打不能维护国家和平,不打么?不打又只能等着被宰杀。
有时候人类活着就是这么被动。
“所以,是要打仗了是吗?”
赵子迟惊异于叶予怀语气中的平静,他从来不会看错人,更何况是这个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她不像普通的女人,听说要打仗了便慌了手脚,或许她并不是不害怕,只是她知道害怕无济于事,不如想好对策将事情顺利解决才好。
“平国陈兵边境,看来是的,但目前还在交涉中。”
叶予怀真想用柴刀劈开这些人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放着什么,难道他们不知道不管最后结果怎样受伤的总是百姓吗?之前一场仗,死了多少人,杀了多少无辜,可是没想到才过了短短两年时间,竟然又要开战,她搞不懂难道和平相处就这么难吗?
“看来你的生辰又不用庆祝了。”
如果说今天听到的全是坏消息的话,叶予怀这句话无疑是赵子迟一天中听到的最动听的一句话,生辰什么的,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但是因为她记得,变成了今天最开心的一件事,无论如何她还是记得的,虽然过不过都一样,但是她有这份心,一切都够了。
“没事,下次补也是一样。”
叶予怀望着偷笑的赵子迟,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前几天要不是燕子提醒的话,其实她也忘了,在战争面前一切都是小事,生日根本不算什么,可他们什么时候才能真正为自己活着,而不是这样为了东云国,为了朝廷,为了别人?
没人知道,因为谁都是为了别人活着。
第八十一章 寒冬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