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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断粮
  在那日叶予怀演讲过一次之后,所有人似乎有意无意选择了将这件事抛诸脑后,而是将全部心思都花在应付眼前战争这件事上,士兵们除了守城之外便是制造武器,城里所有能够找到的铁器都已经被融成兵器,而百姓们贡献了几乎所有物资,那些上一次战争中苟且“活下来”的床单被单,统统被贡献出来,晚上只能几个人挤在一个被窝互相取暖,连地上的石头都已经被统统搬上城楼。
  放眼望去宣城几乎干净得没有一点灰尘,地面上连一块稍大的石头都找不到,更别说任何有用的工具了,它们都已经被带往任何可能派上用场的地方,叶予怀从来没见过这种场景,人们像是不约而同接受了他们在打仗这个事实,甚至都忘了自己或许还能逃亡这件事。
  平国依然没有放弃继续进攻,他们尝试了不同方法企图攻破宣城,甚至连半夜用镰刀爬墙这种法子都已经尝试过,但城墙上的冰面不是太厚,镰刀根本刺不进去,想要徒手爬上城墙更是徒劳,地面上那一滩滩已经干透的血迹就是最好的证明。
  尉迟顺简直快气炸了,他已经在宣城浪费了太多时间,当初在宫里听说尉迟安那个愚蠢的大哥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出兵宣城的时候他还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对他来说这可是一个机会,只要父王能够见识到尉迟安的愚蠢之处,他就能有展现的机会。
  他等这个机会等了好久,最后,皇天不负有心人,尉迟安为了一个女人,出兵,又退兵,简直成了平国去年最大的一个笑话,他听说这个女人叫叶予怀,他花了许多时间调查这个名字并不算出众的女人,之后好不容易争取到这个出征的机会。
  唯一的机会。
  想要掰倒尉迟安他只有这一个机会,将宣城拿下,而后一举进宫陵城,东云国北方这两个最大的城市一旦落入他们的手中,对他们平国来说就是莫大的胜利,他们两国已经僵持了太久,现在唯一一个打破僵局的机会就在他手中,他怎么可能容许一个女人将这一切都打破?更何况那还不过是个小丫头!
  但是眼下的情况真是一团糟,那些愚蠢的士兵连个破城墙都爬不上去,要不是之前尝试过并且已经失败了的话,他真想一把火将宣城给烧了,这低温真是要了他的命,城墙上的冰面明明被太阳照射得反着光,却偏偏就是不融化,跟镜子似的目睹着他们的愚蠢行径,一个个上去白白送死。
  “将军,有王宫刚传来的消息!”
  尉迟顺修长的身躯直挺挺站在帐子内,他已经预感到自己在宣城拖了太长时间,尉迟安虽然以为上一次的事情被父王软禁在身边,但是以他的本事,只要稍微说上几句甜言蜜语便能博得父王的信任,更何况他那赫赫战功也不是自己这一张嘴就能说走的,要是让父王知道自己在这里遇到了现在的麻烦,他搞不好会二话不说便将自己召回平城去,到时候就真的一切都完了。
  那士兵小心翼翼揣着一份刚从王宫里传来的消息送到尉迟顺手中,这王子可不比太子来得好说话,虽然太子总是吊儿郎当一副什么事都无所谓的样子,可他至少从来不会绷着脸阴测测得看着所有人,像是对这里全部人都不信任似的。
  尉迟顺接过他手中的密报,打开,上面短短几行字却看得他差点大冬天落下汗水来。
  东云国密探报告,他们的人没能取得一如既往的胜利,东云国那个昏庸的老皇帝不知道突然间吃了什么药,身体好了大半不说,连他身边向来呼风唤雨的萧皇后都被他迁至住了,他派出的援军已经出发多日,现在正在赶往宣城跟陵城的路上,而这一次跟上次不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挡他们赶来支援了。
  父王的意思是让他赶紧拿下宣城,不然等他们援军一到,他再想取得胜利就不像现在那么容易了,可他并不知道宣城还有个棘手的叶予怀,这死丫头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偏偏在大冬天想出这种贱招,简直让他们攻无可攻,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等到援军。
  “哼!”
  尉迟顺一掌击在桌上,那桌子发出巨大的声响,差点就要塌下去。
  “传令下去,全军准备,今夜出兵!”
  “是!”
  那士兵领命而去,心里却一直泛着嘀咕,最近这段时间他们发生的事情已经够让所有人都看清了,他们这一次出征根本没有带任何能够对付那冰墙的东西,现在宣城每天温度都低得恨不得将所有水分都结成冰,自从他们发现冰能顺利挡住攻击之后他们便每天每天不断往城墙上泼水,眼看着那冰墙越来越厚,越来越坚固,他们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难道这一次又要以同样的结果收场?还是说王子已经想出应对的办法了?
  尉迟顺一肚子没地方撒,他虽然还没有想到万全之策,可要他眼睁睁看着宣城得到支援,最终从他们手中逃脱却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这个机会,绝对不可以坏在一个小丫头手里,这个叶予怀不管她是何方神圣,更不管她如果被活捉是否会成为尉迟安那个混蛋的一根软肋,他现在只想让那个小丫头赶紧去死!千刀万剐都不足惜!
  当尉迟顺正在军中算计着如何才能将叶予怀引出城墙,最好是上前乖乖送死的时候,叶予怀正在太守府里凝眉思索着该如何将眼前这一堆不知道能不能吃的东西煮成美味的食物,她虽然也会炒菜,但并不常下厨,更别说面对的是这一堆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东西,被藏在储藏室里已经发霉的腌肉,早前没过年的时候藏起来的山里的食物,虽然她已经忘了当时收起来的时候是打算让它们入药还是打算让它们下锅,甚至连用不知道是猪皮还是牛皮制作的整件的皮衣……
  叶予怀从来没有脸色这么差过,她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竟然已经沦落到小时候看到的卓别林的哑剧的下场,连皮衣皮裤皮鞋都打起了主意,虽说她现在还没有下定决心将这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煮成食物,但是他们也已经距此不远了,就在刚才,小静统计了太守府里的食物,恐怕还能让他们撑过今天,等到了明天,就算想吃也只能啃树皮了。
  军队里所有粮食都屯在太守府,这里的粮食没了,就意味着所有士兵都要跟她们一样,一起挨饿。
  她已经从很久以前就跟陈将军商量过之后开始给军队缩减食物,每天只喝粥,甚至连白粥都越来越少,越来越薄,可没有想到的是,竟然这么快还是见了底,眼看着就要饿肚子了,当初随口说下的承诺,那个号称能让所有人吃了之后就感觉不到肚子饿的神奇药房她还是没有配置出来,或许所有人都明白那不过是她好意撒下的一个谎言,因此谁都没有来找她问起这件事。
  可正是如此她才觉得难过,到了这个断粮的时候,他们竟然还这么温柔得想着自己的感受。
  “夫人,先把午饭吃了吧……”
  小静端着一如既往的白粥出现在叶予怀面前,她望了一眼那白粥,似乎比昨天的更稀了一些,连她的都已经这样了,士兵们的可想而知,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饿,可小静不依不挠继续央求着她先喝粥,虽然只是白粥,虽然粥汤占了绝大部分,可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去给燕子喝吧,她大病初愈,现在还不能下床,如果不好好吃饭情况肯定更加恶劣,我真的不饿。”
  小静无奈,只能摇了摇头往后院走去,叶予怀望着她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她已经想不出任何办法来应付眼下的情况,如果平国军队再不退的话,他们明天开始断粮,要不了几天,都不用等那冰墙来阻挡,他们只要大摇大摆的进来便是,因为这座城到时候已经没有一个活人,所有人不是饿死就是的冻死了。
  所有人沉默着没有说话,宣城已经到了粮尽弹绝的地步,若是这个时候平国来袭,他们已经无力应对。
  可偏偏就是越不希望发生的事情越是要发生,就在当天夜里,平国集齐了半数士兵朝着宣城进军,在上一次被叶予怀的水攻法击败了之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如此大规模的进攻,尉迟顺亲自带兵,而最让叶予怀想不到的是,他们似乎搜刮了附近百姓家中的所有灯油,连食用油都不放过。
  当天夜里,宣城城墙着了大火,尉迟顺命人将箭头裹了燃料,带着一大块一大块布,互相缠绕在一起,这一次他们没有将目标瞄准城内,而是统统将目标瞄准了城墙,那带着大片浸泡了油料的破布的箭矢像长了眼睛似的专挑城墙上的空隙,一支支稳稳得扎在上面,布片很快燃烧起来。
  起初,因为数量不多,因为冰墙尚且牢固,那箭矢威力还没有那么明显,可很快,随着数量渐渐增多,随着冰墙逐渐融化,宣城城墙上的大火烧了起来,城外的人不停放箭,城内的人不停泼水,叶予怀远远望去觉得十分可笑,这看起来就像是两拨人马在吵架,而不是在打仗,他们像是在玩耍游戏一般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
  如果冰墙化了,那么平国只需要再像上次一样进攻一次,宣城就成了无法抵抗的将死之人。
  但很快,因为平国这一次准备不够充分,随着清晨第一缕阳光来临的时候,他们的火箭也告罄,宣城城墙上一片欢呼声,尉迟顺怒气冲冲得带着所有人离开,但是大家都知道,今天晚上他还会卷土重来一次。
  只是这一次,对于宣城来说,恐怕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他必然会准备足够的燃料,准备足够的箭矢,准备足够的时间,来将宣城送入死亡,成为一座空城。
  “夫人,他们暂时不会再来,您先去休息吧!”
  陈将军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边的,叶予怀笑得十分虚弱:
  “将军,你知道他们再来一次我们就完了吧,这样的情况下我怎么睡得着。”
  陈将军没有否认,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事实,但是他们已经没有一点办法,太守府已经没有食物,城墙上的冰块即使现在就开始补,今天却冒出了太阳,白天即使能冻起来也没有夜里那么快,更何况他们这一次损失惨重。
  “将军,看来我们得主动出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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