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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回忆
  白雨柔被死死得摁在地上,对方的力气太大,她甚至连挣扎的能力都没有,只觉得那冰凉的水泥地面印着自己的脸颊显得更加寒冷,仿佛是透入了身体一样沿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又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朝身体四处游走着。
  这是种很奇妙的感觉,明明知道自己身处的地方就是所谓的现实,明明知道自己做了一直以来都没有想象过的事情,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可面前一片恍惚,耳边只有嗡嗡嗡的响声却听不到任何人说话的声音,一切都仿佛成了默片,她在这群人中间扮演者歹徒的身份,演出一场再逊色不过的戏。
  意识开始模糊起来,她很想找个地方让自己休息一下,可偏偏有什么东西有思想一般涌到她脑子里来。
  那是在她还很小很小的时候,那个时候她还不是白家的女儿,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可原来她并没与忘记,只不过是从小就被自己刻意隐藏了起来而已,稍微大一些的时候她被送到了白家,曾经的记忆成了过去,她也哭过,但是那些似有若无的回忆成了别人说的臆想,于是她便以为那不过是个有些真实的梦境而已,可后来她知道了自己的生世,于是那成了夜深人静时困扰着自己的噩梦,她开始麻痹自己,一开始并没有成功,可时间久了,十几年一过,她竟然真的成功得将自己麻痹住了,她再也记不得曾经自己作为孙静的那几年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想不起孙容是谁。
  可是没想到,在这么重要的一天,就在今天,在她以为即将成功的时候跌入谷底,而在谷底的时候她又见到了曾经作为孙静的时候那几年发生的事情,她已经记不清所有事情,那时她还太小,不过是一个跑起来都还不利索的小丫头,可有些记忆却突然像在刚才林若华倒下去的一瞬间又重新经历了一遍一样,让她一下子想了起来,如此清晰又深刻。
  那个时候她还是孙静,她的姐姐孙容喜欢喊她静儿。
  “静儿,来这里,姐姐给你吃葡萄。”
  孙容用一串亮晶晶的紫色葡萄诱哄着孙静朝她这边走来,目的不过是为了她屁股底下那个崭新的小木马,那时昨天爸爸下班的时候从集市上带来的新东西,木头制作的,十分精良,又漆着一层大红色的油漆,看起来十分喜庆,这是爸爸买给孙静的生日礼物,这是她的三岁生日,可孙容心里十分不服气,为什么自己明明只是大了两岁而已,却成了爸爸妈妈口中的姐姐,凡事要照顾妹妹的情绪就算了,竟然连这样像模像样的礼物都没有。
  于是从昨天夜里开始,她就动起了这个小木马的注意,只要孙静稍稍不留意,她便有机会将它占为己有了,孙容一边佩服着自己好聪明,一边将一颗葡萄丢进嘴里:
  “静儿,很甜哦,你要不要来吃吃看?”
  孙静被馋得口水都下来了,可是孩子虽然小,脑袋可不傻,她知道姐姐不过是为了她屁股底下那个木马而已,一定是她想用葡萄来骗自己,然后抢走自己的木马,于是她死活都不肯离开一步,眼看着那串葡萄都快要被吃光了,她还是勇敢得坚守着自己的阵地,不曾离开过哪怕一步。
  两个人僵持着,孙容不敢再吃葡萄,因为葡萄只有这一串,如果全部吃了就没了,没了,她还拿什么来诱骗孙静呢?可是如果不吃,难道就这样宣告失败了?她实在不甘心,为什么别人有姐姐的总有好看的衣服穿,总有好吃的糖果吃,可她这个当姐姐的,却只能将好看的留给没灭,只能将好吃的省给妹妹,爸爸妈妈都从来没有考虑过她这个当姐姐的感受吗?
  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愤怒,她实在不明白,明明家里没有钱,明明爸爸身体不好,她有好几次都偷偷听到爸爸妈妈在谈论他的病情,似乎很严重的样子,可是她听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好像很严重,自己虽然十分担心他,可是心里却越来越不平衡,为什么明明是这样的家庭还要再生一个妹妹呢?明明只要她一个人就够了嘛!
  这样就不会有人让她照顾,也不会有人整天缠着自己跟她一起玩儿捉迷藏,更不会有人像现在这样让自己感到生气又没有办法,可是她不敢问妈妈这个问题,因为害怕听到她的责骂,更多的是害怕她为了自己的不懂事而伤心难过。
  僵持一直在继续,孙静不肯让出自己的小木马给姐姐坐一坐,而孙容又十分不服气为什么不过区区两岁就让她失去了那么多东西,好吃的也好,木马也好,统统都是妹妹的,她还总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于是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两个人都始终臭着一张脸,孙容不肯搭理孙静,而孙静抱着自己的木马不肯主动跟姐姐说话。
  “容儿,你们姐妹俩怎么了?”
  从厨房里端出刚炒好的咸菜,因为家里有病人的缘故,生活条件一直十分拮据,现在的药啊真是越来越贵了,他们夫妻俩已经千方百计挣钱省钱了,可还是不能填补这个无底洞,还不能在两个女儿面前表现出任何不愉快,不然这样的生活一家人原本就已经过得十分不开心,还要徒增烦恼的话就更加不愉快了。
  “妈妈,为什么妹妹有木马我没有?”
  终于忍了一天的孙容再也忍不住这个疑问了,为什么?为什么?就因为自己是姐姐,所以她需要帮助家里做家务而妹妹不用?就因为她是姐姐,所以她早上要做早饭而妹妹不用?就因为自己是姐姐,所以静儿有木马她却没有?
  这是从孙静出生以后就产生了的种种矛盾跟委屈,以前只是一味得忍在心里不曾爆发,而这一次因为这红色的木马终于彻底爆发了出来,那些已经生根发芽的委屈在这个时候开始迅速膨胀,几乎就要从她口中脱离出来。
  “什么为什么啊,因为你是姐姐,姐姐当然应该让一让妹妹啊。”
  孙容母亲笑着刮了一下大女儿的鼻子,这个孩子真是的,今天也不知道是闹什么别扭,偏偏在吃饭的时候闹情绪,一会儿她爸爸回来了,要是被他看到了又要不开心了,原本生病的人情绪起伏就大,再被他知道他又要自责了。
  孙静望着一旁闹脾气的姐姐,脸上做了个大鬼脸,就是嘛,她是姐姐,就是应该让一让自己,哪里来那么多为什么,反正她是妹妹,想要什么有什么,爸爸妈妈就是比较心疼她这个妹妹,那又怎样?姐姐只能躲在被窝里哭。
  孙容再也受不了这个毫无公平可言的家了,而另一边朝着她做鬼脸的孙静让她几乎忍无可忍,于是伸过手去推坐在长凳上的妹妹,真想就这样把她摔死算了,这世上要是没有了她就再也不会有人跟自己抢电视抢零食还抢玩具了!
  刚从厨房出来的孙容妈妈见到这一幕立刻懵了,眼看着小女儿就要从凳子上摔下来,老人们都说小孩子的脑袋最终,千万不能摔,就算摔不死恐怕也会摔坏脑子,她要是摔坏了脑子这辈子可要怎么办啊!
  于是想都没想,摔下手中的碗就朝那倒下去的孙静冲去,两步的距离堪堪将她抱在怀中,可自己还是狠狠摔了一跤,而那摔碎在地上的白瓷碗碎片,许多都插在了自己肩膀上,万幸的是不在脑袋上,不然,孙静没事,她倒又要进医院了。
  就在这个时候,爸爸从门外进来了,看到的就是孙容还没有收回来的双手,被抱在妻子手里的孙静仰面朝上哇得一声哭得惊天动地,而自己妻子龇牙咧嘴横躺在地上,似乎起不来了。
  他慌忙去将孙静接到自己怀里,安抚了几句才去抱自己的妻子,奈何身体不好始终抱不起来,只能改为拉她,好不容易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却发现整个肩膀上都是鲜血,那碎片混合着刚煮好的咸菜汤,这是他们家经常吃的晚饭菜单,炒咸菜,还能顺便做一个咸菜汤,他总是一边吃饭一边调侃着,这日子不是过得很好嘛,一菜一汤,已经十分丰富了。
  可现在看到这咸菜汤却是如何都笑不出来了。
  抬头看了眼已经慌了手脚的孙容,虽然谁都没有说话,可这件事是怎么回事他心里已经有数了,刚想开口训斥孙容,却不想手被妻子拉住了:
  “把我扶进房间去,帮我把肩膀上的碎片取出来。”
  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想必那碎片欠在肉里十分疼痛。
  “我带你去医院。”
  “去什么医院啊,乱花钱,你帮我取出来,抹点药就好了,我心里有数。”
  两个人你一眼我一语,最终以孙容爸爸的失败为结局,两个人艰难得挪进房间,却不忘回头看一眼孙容说道:
  “容儿,你跟妹妹都是妈妈生的,只是妹妹年纪还小,你像她那么大的时候妈妈也总是给你买这个买那个,只是你忘了而已。”
  坐在一边从刚才开始就不敢说话的孙容才终于哭了出来,这话让她实在无地自容,如果不是自己任性,如果不是自己想要那个小木马,妈妈也不会被刺了那么多碎片。
  而一边的孙静一直呆呆得望着地上混合着血迹的咸菜汤,那几乎没有油画的汤水里混合着暗红色的鲜血,颜色已经变得十分奇怪,甚至像是污水沟里的污水,可刚才接住自己的那双手,还有她传给自己的力量却始终回荡在自己脑海中。
  “发什么呆,走!”
  押着白雨柔的警察一声呵斥将她打回了现实,原来她还记得,这一切都还记得,只是自己的刻意遗忘让自己以为真的忘了而已。
  妈妈的病在之后过了很多天才好,因为天气热,她又不肯花钱去医院,伤口一直化脓结痂,化脓结痂,而再之后的记忆有些模糊,似乎没有多久她的父亲便一病不起,而再过不到半年时间,他便抛下这个家一个人走了。
  白雨柔望着已经被赶来的救护车抬上担架的林若华,心里突然有些难过,自己这是怎么了,她也不过是个可怜的母亲而已,跟自己那个之后再也没有见过的妈妈一样,而自己,竟然做了这么多的错事,来报复一个同样可怜的妈妈?
  她望着自己被拷在一起的双手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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