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到”披着毛裘的清远帝在内侍的搀扶下缓步而来,这一次他是单独一人而来,当他看到上首右侧所坐的兰贵妃时,略显老态的双眸闪过一丝泯灭的光,不过稍纵即逝。
“皇上万岁万万岁”
“免礼”清远帝踱步向前落座与上首,下首的一切一览无余,内室监在一旁宣读着年宴开场词,歌颂着这一年所发生的事情,都是经过无数修改之后华丽的辞藻,听得人都有些昏昏欲睡。
太子坐在左侧第一位,不管外界有着诸多的猜测,但是太子如今还是储君的不二人选,自由些许人恭维。
而稍逊太子的变就是二皇子,二皇子为人谦和温文尔雅,这些日子侍奉皇上也为他引来至孝的口碑,而且脾气温和,很得众大臣的推崇。
对于这一现象,清远帝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只是这心性还是要再看看,不能操之过急,万不能到了最后关头出了差错。
只是可惜了阿锦,被这党派的斗争牵连至此,命运一波三折,若是再给他一些事情,无论付出什么他都会付出一切代价让阿锦登上皇位,只是他如今的身子是真的不中用了,若是这文武百官闹了起来,他怕是也压制不下去。
御锦自然察觉清远帝可惜的目光,心中有些不明,也不知道在可惜什么,对于自己目前的处境他甚是满意,若是一切都尘埃落定了那就更好了,如今这云里雾里的总是让人有些雾里看花甚是无奈。
“今日年宴,朕与众爱卿集聚一堂,吾心甚慰,这一杯酒朕先干为敬”清远帝端着一杯酒一饮而尽。
“吾皇万岁”
“开宴”随着内侍的话落,场上便鱼贯而入一群美轮美奂的舞姬入场,薄如蝉翼的轻纱浮动更添了一丝美轮美奂。
沁人心脾的乐曲浮动,一曲悠扬让人回味无常。
宴会进行的沉稳有序,众人的谈话声也有些压抑不似往年那样畅所欲言,喜气洋洋,虽然大家表面上都带着笑意,但是这笑意却都不曾达眼底。
众人心中都有些忐忑不安,总感觉这风平浪静的表面正覆盖着一曾窗户纸,只要轻轻一碰就被撕裂了。
“这第一杯酒,儿臣敬父皇,愿父皇长命百岁,福寿安康”
清远帝眉头轻蹙,看着太子好似在想些什么一时没有答话,而那一厢太子已经一饮而尽,径直斟了第二杯酒。
“这第二杯酒,是敬父皇从小对儿臣的养育之恩,儿臣先干为敬。”
御锦手上攥着酒杯,神色默然的看着自己面前的酒盅,好似里面有什么吸引他的一般。
“这第三杯酒”太子说到此,微微顿了顿才继续道:“儿臣这些日子在东宫闭门思过,反省了许多,想起过往种种甚是有愧,有愧父皇的教导,这最后一杯酒是儿臣敬父皇,希望父皇能够原谅儿臣。”
这杯酒太子没有先饮,而是等着清远帝的回复。
这时候众大臣也有些感觉不对劲了,好似察觉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了,倒是有两人的神色与之有些不同。
兰贵妃双眸闪过一丝紧张与兴奋。
而坐在御锦身旁的二皇子倒是微垂着头,好似对这一些根本不感兴趣,只是他这一番表现有些太过了,毕竟人都要好奇的,他要不是知道一切那么就是故避嫌疑,可无论哪一种都能证明他的不对劲。
好在此时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太子身上,根本无人察觉二皇子的异样,不过有一人例外,那就是本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莫国师,四处打量着看到一直默然不语的二皇子,心下有些狐疑。
清远帝没有发话,太子端着酒杯的手也有些酸涩,大约过了一刻钟,才听到上首的人嘶哑的声音响起:“甄酒”
一旁的内侍身后站着一名侍女,侍女手上拖着托盘微垂着头看不清是何模样,听到这话,立即上前,为其甄酒,只是若仔细看便能察觉那宫女的指尖有着些许的颤抖。
清远帝只注视着太子,并未察觉宫女的异样,只是一旁的兰贵妃状似无意瞥了一眼宫女,水眸中闪过一丝满意。
“太子若是真的知错就好”清远帝似是而非说了一句这样的话,没有错过太子眼中那一抹心虚,不禁有些失望。
端起酒盅,在掌心摩擦着,清远帝准备一饮而尽的时候,就在此时那个倒酒的宫女盘子没有端稳,碰的一声掉落在地。
“奴婢罪该万死,奴婢罪该万死”
“放肆,你这丫头”一旁的内室低斥出声。
御锦被这这声音打断了思绪,随意瞥了一眼声音出处,当看到那名宫女的时候,双眸不禁微蹙,好似在哪里见过?
“下去”清远帝扫了一眼宫女,面上流露出些许不悦,但是看在今日年宴的份上他也不欲大动干戈。
“谢皇上,奴婢谢过皇上”说罢便起身准备离去,却不妨被人唤住了。
“慢着”
宫女对上御锦那双深不可见的眸子,心下有些发颤,有些不知所措,此时清远帝也放下了杯子有些疑惑的看向御锦这边。
“不知王爷唤奴婢何事”颤抖着声音询问出声。
御锦并没有急着回她的话,反而起身缓步走向清远帝面前,端起他桌子上的酒盅,无意间撇到一旁略显紧张的兰贵妃,唇角不禁勾起了一抹淡笑朝着清远帝笑道:“儿臣有些口渴,父皇不介意把这杯酒给儿臣喝吧”
“嗯”清远帝瞥了一眼御锦,虽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只见御锦端着酒盅并未急着喝,反而踱步走向那宫女,此时几乎在场所有人都知道那杯酒怕是有问题了,可有些也以为或许是端王虚张声势,不过众人还是倾向于前者一些,毕竟端王怎么看也不想无理取闹的人。
“本王突然不渴了,这杯酒就赏给你了吧”
宫女看着抵在面前的酒杯,面上闪过一抹惶然,有些结巴道:“多谢王爷,只不过奴婢不会喝酒。”
“本王赐出的东西从没有收回过,若是你不喝”说打这儿顿了顿嘴角勾起了一抹嗜血的笑意道:“那么本王就只能让人喂你喝了”
“奴婢真的不会喝酒,还望王爷谅解”宫女吓到腿有些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看来你还是没把本王的话听进去”此时御锦面上的笑意渐渐冷若冰霜,冷喝道“
来人,给她灌下去”
片刻间一锦衣卫凭空出现,众人都被眼前的这一幕给吓住了,随意带兵进殿可是大不敬,只是看着清远帝的神色好似习以为常了,众人又刷新了对端王的认知。
兰贵妃见到这一幕,双眸微闪,急忙冷喝道:“端王私自带兵进殿,你可知罪”
“贵妃先别急,本王的罪待会儿再说,贵妃若是在这个时候非要打断的话,本王就不得有些怀疑贵妃的意图,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治本王的罪么?”
此时锦衣卫已经端着酒杯走进宫女,捏着宫女的下颚直接关了去,任凭宫女如何挣扎终究是逃不脱。
见到这一幕,兰贵妃有些松了口气,只是看向御锦的目光有些惊惧。
一直站在大殿之上的太子端着酒杯保持着姿势已经将近两刻钟了,就这短短一盏茶的功夫便发现这些事,太子面色有些苍白,握着酒盅的手都不禁微微有些颤抖。
那个宫女喝下酒瞬间鲜血便吐出鲜血,这乃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众人都不禁心下有些惊惧不已。
一时间大殿寂静无声,无人敢在这个时候开口,御锦轻笑出声:“父皇,这个宫女该如何处置?”
“拖下去吧”清远帝挥了挥手。
御锦对这个结果甚是不满,眉头轻蹙,许久才到:“诺”挥了挥手,随即锦衣卫便带着宫女的离开。
“看来端王的话比父皇的话还要管用呢”太子一时忍不住开口,为什么明明他才是太子,但是站在御锦的面前总感觉低人一等,有他在的地方永远没有人注意到自己。
这一回御锦到没有说什么,反而是清远帝冷冷的瞥了一眼太子,沉声道:“太子退下”
“父皇”
“难不成太子也想学端王么?”明明清远帝神色淡淡的,可是太子却感觉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攥着酒杯的手指骨泛白。
瞬间酒盅不小心落地,一时间四周风起云涌,烛火泯泯灭灭,一群黑衣人鱼贯而入,太子看着这些黑衣人,双眸闪了闪,只是有些疑惑但并未多想。
“端王能够做的,儿臣怎么都做不了,父皇放心,儿臣绝对做的比端王还要好”
清远帝神色淡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并未开口。
太子恍若未决,冷冷道:“父皇身子大不如从前了,儿臣愿为父皇效力,父皇可否给儿臣这个机会”
“什么机会”
“父皇身子不好就不用劳累了,不如现在就退位给儿臣,儿臣定不会辜负父皇的期望”
清远帝听到这话不禁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那若是朕不愿意呢”
“那么父皇就被别怪儿臣不留情面了”太子面色微冷,心中越发恨清远帝,心中被恨意侵蚀了理智,状似有些癫狂道:“动手,这里所有人都不得放过,所有人杀无赦”
一开始太子并没有这么打算,但如今他打算一不做二不休,杀尽所有人,这样就没有人反对了。
一时间风起云涌,看着众人躲闪的样子,太子唇角的笑意越发的深邃,只是看到上首的几人依旧安静的坐在那里,丝毫未曾被这遭乱的场面给吓到了。
目光一斜便看到兰贵妃下首的舜华长公主,见此,太子立马上前而去,别的人他还没有那个本事对付,御锦和二皇子都守在皇上身边,兰贵妃也与他们在一起。
倒是舜华落了个单,其实舜华身前也有护卫,只不过这些人在太子眼中根本不算什么,只是他错估了,只见他刚上前,一旁的的莫子都便动了,一把纸扇划过,挡住了他的剑。
莫子都与太子交手,两人势均力敌,,只是莫子都有些分心,毕竟舜华孤身一人,站在这里着实危险,而她身边的护卫早就被太子给杀死了。
而御锦和二皇子保护皇上根本顾不得这边,这群黑衣人来势汹汹,御锦虽然游刃有余,但是却好似在试探着些什么,一直并未用出全力,只是在他的分内保住皇上的命而已。
二皇子躲闪之际胳膊被划伤了,他眉头蹙了蹙,手上的动作越发的慢了,只是若仔细瞧便能看见虽然他动作慢,但是手底下死的人一点都不比御锦这边少。
就在此时殿内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门外便传来整齐的步伐声,片刻入口处便见到韩钰萧带着九成兵马的人进来了。
瞬间局势便反转了,大内侍卫死伤惨重,但是黑衣人却也好不上哪里去。不到一刻钟黑衣人瞬间被剿灭了。
太子一个不注意便被莫子都给抓住了,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想到那人所说的万无一失,就是派了这一群废物么?怎么会这样呢?
“微臣救驾来迟,还望皇上恕罪”
皇上见到韩钰萧的时候,双眸微闪扫了一眼御锦,心下早就有了成算见状也并未多说什么“韩丞相救驾有功,该赏”
“这赏还是日后再说,不知父皇该如何处置这谋反之人”所有的黑衣人都无一活口,只余下太子一人,御锦问的自然是太子了。
清远帝闻言,双眸微阖,半晌才道:“把太子先行关进大理寺,再行处置”虎毒不食子,他还是下不了手,虽然他对这个儿子戒备着,但是却从未想过要他的命。
“大皇兄如今已是太子,怎么还会想不开要谋反呢?若是大皇兄一直待在东宫,或许也不会出这件事”御锦经过太子身旁似有意无意说道。
太子癫狂的神色好似平复了些许,也不再争吵,安静的垂下了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侍卫把他压下去的时候,只见他猛地抬头双眼迸发着血丝看着殿内的所有人,好似在查看什么似得。
倒是清远帝听到这话,抬头扫了一眼御锦,但人家压根好似就是随意说的。
“端王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当初也是好心,念着快过年了,把太子放出来大家一起相聚,怎的就不对了?”
“本王何时说过贵妃不对了,倒是贵妃今晚好似有些刻意针对本王?”
兰贵妃怒气上涌,面上却依旧绽放着笑意淡淡道:“本宫何时针对端王了,端王说笑了。”
“本王从不说笑”御锦面上淡然无波,有些疑惑道:“贵妃是从哪来看出本王是在说笑呢?”
兰贵妃面上的笑意挂不住了,顿时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
幸好清远帝即使岔开了话题“今晚的宴会就到此为止,相比众人也没有吃下去的兴致,朕身子有些不适先行告退了,这里一切都由端王处置”
“恭送吾皇”
“本宫也乏了,先行告辞了”兰贵妃瞥了一眼御锦,撂了一句话便飘然离去了。
御锦收回了目光扫了一眼二皇子,淡淡道:“你还不赶紧去止血”
二皇子无所谓笑了笑:“那我先告辞了”至始至终他的父皇从未看过他,呵呵,他还在期望着什么呢?
看着二皇子离去的背影,御锦双眸深邃一眼望不到底了,对于这个二皇兄他所有的记忆都存在小时候那个软弱又善良的小孩儿。
希望一切都是他猜测错了,他真的不想这样,不知为何总感觉现在他的心越来越软了,不过这样的感觉他一点也都不厌恶。
“你没事吧”舜华面色有些担忧的看着莫子都,,莫子都握着手上的刀痕,淡淡笑道:“无事”
“今晚谢谢你了”
“不用谢,我也是受人所托。”
闻言,舜华自当明了,想到韩钰萧为了自己的安全不计前嫌,心下涌起些许感动,急忙朝着韩钰萧那边走去。
看着那从自己身侧划过的身影,莫子都不禁低头微微笑了笑,如今他该彻底放开了,她已为人妻,往事一切都入过往云烟。
御锦看到这一幕,踱步向着莫子都身旁走来,淡淡道:“我先走了,这里的事情还是由你处理吧”
顺着御锦的目光看去,韩钰萧好似正在和舜华说些什么,见舜华脸色有些苍白,莫子都好似明白了什么,一切都想通了,她刚才在自己面前一直强装着镇定,那害怕的一面只会在韩钰萧面前流露。
“我知道了”
闻言,御锦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了,今夜他可是安分的一直从头带到尾,他以前可是最讨厌这种宴会的,能避则避,是在避不了也只会去打个道便找机会离开了。
西六所内,一所院落内,地处偏僻,不过还算打扫的干净,若不是里面烛火摇动,怕是都以为这是所荒废的别院了吧。
殿内,烛火泯灭,二皇子眉头轻蹙忍着痛,扯开衣服,此时胳膊上的伤口已经发黑,隐隐有溃疡的趋势。
他只得跌跌撞撞起身朝着柜子的低处摸去,暗阁咔嚓一声便打开了,连想都未想直接取出靠左第三个瓶子,可见这东西摆放的位置对于他再熟悉不过了。
取出瓶子,直接洒在伤口上,上面的黑血瞬间流了出来,直至血色变红,他才用膏药敷上包扎好。
烛火微摇,他的面容隐在暗处,只隐约可见那侧脸的轮库,显得有些阴暗,此时他浑身再也没有那温润亲和的气质,反倒是多了一丝阴暗。
指尖轻扣着桌面,看似毫无章法但若仔细听还是听得出差别,片刻间一个黑衣人闪现在眼前。
“主上有何吩咐”出口的声音些许低沉,但仍是压抑不住那清脆悦耳的的娇柔,这黑衣人明显是个女子。
“右护法不能再留”二皇子轻蹙着眉,语气淡淡道。
黑衣女子闻言,被面纱遮挡住容颜只剩下那一汪水眸,饶是从容镇定的她也不禁有些惧怕。
直到一切吩咐完,二皇子才又开口道:“你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主上无需担忧”
“那就好,你做事我想来放心,就是不知道你对端王是否也狠得下心呢”
女子身子微僵,面上寒冰覆盖,她冷冷道:“属下对主上忠心不二,绝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事情分心”
二皇子笑了笑,也不知道是把这话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旋即道:“此事宜早不宜迟,你这就去吧”
“诺”
一阵风吹过,烛火微微摇动,泯灭在那昏暗的烛光之下,不禁笑出了声,笑声夹杂着悲悯还有些许畅快。
准备了这么久,他也该上场了。你方唱罢我登场。
第四十九年宴惊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