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宫内,得知兰将军从这里叩谢以后就直接去了钟粹宫,绢帛上面的字渐渐模糊,隐约可见清远帝丢开笔,负手身后在室内来回踱步。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才听内侍来报,兰大将军已经离宫了,闻言,清远帝双眸略带凝重,看样子事情有些棘手。
本想顺势威慑再让他主动交出兵权,但是没想到他们做事还真够是小心翼翼,岂是就算兰将军主动上交,他也不会收,至少目前不会收。
因为兰大将军手中还握着属于储君的三分之一兵权,若是收回来,他又该怎么做,难不成把兵权交给太子?
反正战事已停,兵权也没那么急,虽然兰将军掌握三分之二兵权,但是有一大半都留在边关镇守,随着一起入京都的连总数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这京都的兵权全都在他手里,不过有一般是在端王的手中,所以他到不担心兰将军有何反叛之心。
只是如今的局势还真如困局一般,近年来他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今年渐渐力不从心了,这大盛的未来究竟要交给谁,他着实有些难以抉择。若是御锦没有出事,他的选择决不会犹豫不定。
天色渐暗,雾蒙蒙的好似就快要下雨了,大街上一个白色身影摇摇欲坠,好似随时都要晕倒了。
没了,什么都没了,她的一切都被毁了。秀长的发散落及腰,路过的行人都不敢上前。
一会笑一会哭,就如疯了一般;她怒吼着“为什么,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恨你,恨你”素手指着天,清秀的容颜之上满是泪意阴驽。
“这人疯了吧!”
“肯定疯了,不然怎么还骂老天爷”
“快走吧,小心她缠上你”
过往的行人看到这一幕,都恨不得离得远远的,还没见过敢指着天骂老天爷的人,简直活的不耐烦了。
“轰隆隆”老天爷好似也发怒了一般,响雷阵阵,好似要冲破云霄一般,雨水淅沥沥的下。
被雨淋个湿透,她却没有任何感觉,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好似异常噩梦一般如影随形,她紧紧握着头痛苦的摇着,那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啊”最终承受不住的她晕倒在雨地里。
一袭蓝衣锦袍的男子,俊眉星目,眉目温和打着伞从城门处缓缓走来,即使在这恶劣的天气中脚步也不急不缓,悠然自得的踱步。
突然眼眸忽的一扫,发现前方好似晕倒一个人,虽然知道这是京都凡事都不如自己所见那般,但是本着医者的慈悲之心,他还是向前走去了。
而此时的京都还未收到一则消息,就在汉中瘟疫盛行的时候,一名自称闲医的人控制瘟疫不在蔓延,而那闲医无人得知竟是长年在外游历的二皇子御弦。
史书记,七月十八,大盛举行朝会,犬戎与大盛签订和议书,保边关安宁五十年。而此次参加朝会的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员,而且也只有三品官员的嫡女才能参加宴会,这消息一出,京都有多少大家闺秀伤心欲绝!
原本三品以上的官员都寥寥无比,而且只有嫡女才能参加,这板着指头都能数清,所以能够参加此次宴会的大家闺秀怕是都成了众矢之的。
放眼望去即是三品以上的又家有嫡女的除开太傅府洛华衣和将军府的兰灵儿,便只剩下大理寺少卿卫端儒的嫡女卫琳琅和吏部尚书的嫡女吕朝霞了。这次能参加宴会的人可真是寥寥无几。
得知这个消息,洛华衣正在用早膳,闻言也未曾多说什么,只示意自己知道了。只是内心却波涛汹涌。
前世根本没有这旨意,之允许三品以上官员嫡女参加,今世皇上突然冒出这个旨意,肯定是有什么变动,不知为何她总是感觉有些不安,重生之后她一直想改变命运的轨迹,可是当事情真的脱离了原本的轨道,她却有一种前所未知的恐惧。
“这些日子,笑月轩可有什么动静?”
“笑月轩一直很安静,倒是碧玉轩”说到这听雨有些迟疑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毕竟这事情与小姐理应没太大关系,可她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见听雨提到碧玉轩,洛华衣眉头轻簇,这些日子她是有些大意了,见洛华裳一直没什么动作,她便没在那么上心,可是如今转念一行兰灵儿所做的事背后未必没有洛华裳的手笔,这位妹妹她可真不敢小瞧。
“碧玉轩可是出了何事?”
听雨想到前日所看见的事情,心里还有些疑惑于是缓缓道来:“那一日奴婢出府去替小姐采买东西,可是突然便下起了大雨,奴婢只得等雨停了才能走,可是没想到就在回府的时候,见到门前停了一辆马车,之后奴婢便看到二小姐从里面出来,身后还跟着一身蓝衣的公子,那蓝衣公子通神气质不俗,长得也有些熟悉,可是奴婢着实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顿了顿又道:“而且奴婢还打听道,二小姐回来的那一晚把所有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有个丫头不小心闯了进去随即惊呼出声,之后那个丫头便消失了。奴婢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事,这事越想越怪异。”
“那丫头怕是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了?”洛华衣踱步走向窗前,闻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那是桂花的香气,原本桂花乃是八月盛开的,只是如今未见花开却闻香而来。
“至于碧玉轩的事情,暂且不要管,也不要去打听。你这几日先给我盯着笑月轩,一有异常便来通报。”
“诺”听雨心中甚是困惑,在她看来二小姐才最有问题,三小姐最多就是纸糊的老虎,如今还是拔掉牙的呢?只不过小姐既然这样吩咐自然有她的用意。
洛华秋前世是如何当选和亲的,当时她可是极度不愿的,最后还差点闹到跳湖自杀,最后不知道她那个好二妹对她说了什么,她竟然欢欢喜喜的和亲去了,只是这一去连一年都没到就香消玉殒了。
对于这个三妹,她不恨也不至于能摒弃前嫌,最多也只能防患于未然,若这一世还如前世一般,她最多也只能提醒她一番。
此时碧玉轩内,得知这个消息的洛华裳分外安静,好似根本恍然未闻似的,一旁修养好的刘麽麽此时站在一侧,不知道为何这一次她回来感觉小姐好像变得与以前不同了。
“小姐不必担忧,这一次即使大小姐去了也没多大用处,毕竟她可是已经身有婚约了,而且选秀也快了,到时候小姐绝对会一鸣惊人的。”
听到这话,洛华裳淡淡瞥了一眼刘麽麽,并未做声,素手摩擦着杯沿,神色说不清的晦暗莫名。
刘麽麽见状,嗫诺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是此时清荷一袭绿衣缓缓而来,走进了才道:“小姐,你吩咐的事情已做好了。”
“不错”
想到接下来的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洛华裳唇角的笑意就越发的深邃半晌才悠悠道:“我要歇息了,没什么事情不要打扰我。”
“诺”刘麽麽与清荷二人异口同声应道,便俯身退下了,出了门,刘麽麽整个脸都垮了下来,瞅着一旁的清荷,脸色难看之极。
没想到自己不过才休养几日,这丫头就在小姐面前得脸了,自己什么话都插不上,心里有着一丝恐惧渐渐蔓延开来。只是想到如今这丫头正得宠,她还是不宜与之对面交锋。
“哼”瞥了一眼清荷,刘麽麽转头就离开了。
看着那离去的身影,伫立在原地的清荷双眸微眯,唇瓣扯开一抹笑意,原本五官平平的长相瞬间绽放了风姿一般。
华灯初上,朝会晚宴举行的时间是在戌时,此时大多数官员早已入场了,只有些许女眷还在紧随其后而来。
马车行驶到东华门便停了下来,所有人都需步行而入,洛华衣刚下了马车就听到有人唤自己,转头望去,赫然便是卫琳琅。
“卫姐姐。”
“前几日得到消息,我就想去找你一同的,只是觉得有些唐突,才未去,妹妹不会介意吧!”
洛华衣笑笑道“当然不会,这位是?”扫到一旁的粉衣姑娘,她只觉得有些熟悉,但是却根本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
“抱歉,我给忘了介绍,这位是刑部尚书的嫡女明幽兰。”随即又给明幽兰介绍“幽兰,这是锦华郡主,洛太傅的嫡孙女。”
“幽兰见过洛姐姐。”
“幽兰妹妹见外了,即是卫姐姐的朋友,自当也是我的朋友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先进去再说吧!”
卫琳琅笑着点了点头,明幽兰随着她们二人一同缓步走进东华门。
就在她们走后不久,一袭绯色衣裙的兰灵儿跟在兰将军身后,神色阴冷至极的望着远去的那身影。
“这洛大小姐姿容果真不俗。”一旁的兰宵眼神痴痴的看着那远去的身影,好似看呆了一般。
兰灵儿见自家哥哥这么没出息,竟然夸奖洛华衣,心中恼怒至极冷冷道“不过是空有姿色的草包,还不自量力的勾三搭四,狐媚子。”
闻言,兰宵面色有些不虞,但见妹妹阴沉的脸色,不仅咽了咽口水不敢多言。
察觉到自家孙女的心绪变化,兰将军面色微凝,语气沉重的吩咐道:“我警告你,今个可不要闹出什么事来,安安静静的呆着等着宴会结束就回去,听到了么?”
“祖父,你都说了好几遍了,灵儿知道了,肯定不会惹事的,您就放宽心吧!”
“最好如你所说,等四皇子回来,我就会请贵妃向皇上求个恩典,给你们赐婚,至于别的想法你就别多想了。”
兰灵儿面色如常,笑语嫣然道:“灵儿知道,一切都谨遵祖父的吩咐。”
兰将军见她如此虽然得了确切答复,但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依照灵儿对那陆家小子的感情,这么痛快的答应,的确有些匪夷所思,但是目前重要的不是这个。
宴会是在甘泉宫殿外举行,也就是朝天门内,一般晚宴是在后宫举行的,定在前朝院落举行,可见此次宴会多么郑重。
洛华衣与卫琳琅几人才刚落座,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香味,打眼望去便看到好似一个花蝴蝶一般姑娘,说是花蝴蝶或许有些过了,但是这姑娘身上五颜六色的着实晃得人眼花缭乱。
“明妹妹”略带诧异的惊呼声响起。
端坐在一旁的明幽兰面色微微一僵,最终还是无奈的抬头望去“吕姐姐”
“我就知道明妹妹见到我肯定会高兴的,明妹妹你随我一起过来坐可好。”花蝴蝶姑娘笑意盈盈。
洛华衣不禁扶额,这是哪里来的奇葩,明幽兰脸上那无奈的神色她是真的看不见么?所幸卫琳琅凑在耳边替自己解了惑:“这是吏部尚书的女儿吕朝霞,她的花痴之名京都盛传,你应当知道吧!”
这个她当然记得,前世自己的草包之名和她的花痴之名简直响彻京都,不过这吕朝霞比自己还不辛,命短,活的还没有她久呢,不过她是怎么死的,时间有些悠远她好似有些记不清了。
明幽兰有些迟疑,但是想到吕朝霞的大嗓门和执着的毅力,怕是自己不同意她还会继续扯下去,今日人虽然不多但都是有身份地位的,她可不想陪着她一起出丑,只得点点头。
随即便转过身冲着卫琳琅二人抱歉道:“两位姐姐着实不好意思,吕姐姐一个人有些孤单,我还是过去陪她。”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去吧,好好照顾自己。”卫琳琅拍着明幽兰的手,笑着道。
明幽兰双眸微蹙终还是很无奈的离去了,洛华衣见她这个样子眉头越发蹙的紧,她确定自己一定见过明幽兰,而且还是前世的,只是还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索性宴会即将开始了,也容不得她多想,当看到那一袭红衣入场,她的眼里再也看不到其他。
炽热的目光传递他的心中,即使不用抬头他也知道是谁,只是他却只能狠心的不看他一眼,自顾自寻了位置坐下。
“皇上驾到,兰贵妃驾到。”
所有人都起身俯身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贵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清远帝迈着矫健的步伐向前而去,余光不经意瞥向一旁的兰贵妃,双眸的眸色不禁略为深沉。
兰贵妃好似并未察觉一般,保持着一贯的优雅得体,挽着清远帝的胳膊一同前去。
此时她的心无比的畅快,即使她知道身旁这个男人并不爱自己,但是他也只能和自己走在一起,即使自己是贵妃,但是这后宫也无人能压得住自己,即使他不满自己,也不能丢开自己,想到这些心就无比的畅快,面上的笑意也越发的扩大。
“今日,乃是我大盛与犬戎永结修好的日子,请犬戎使者进殿”内侍尖着嗓子通禀着。
一众使者缓缓而来,只那中间一人就瞬间夺去了众人的目光,锦衣华服,俊朗粗狂的面容,一双剑眉散发着凌厉的气势,当他走进众人都被那散发着王者的气息所震慑。只是眉间却是那样平淡温和,生生磨平了他的棱角。
就连清远帝见到来人的时候,双眸都不禁微眯出来,他一直都听闻犬戎太子拓跋临文韬武略样样皆熟,即使御锦也多次说拓跋临不得小觑,他也未曾放在心上,在他看来自己的阿锦就已经是人中龙飞天下难敌了,即使拓跋临再厉害也不是输在了阿锦的手上,只是如今看来,拓跋临丝毫不逊于御锦,这是个劲敌。
“拓跋临见过皇上,皇上万安”拓跋临单手负肩,微微俯身行礼;后面的使者有样学样的行礼。
清远帝见状面露不虞,还未曾开口,就听到太子义正言辞道:“犬戎太子难道不懂的行礼么?如此不尊重我朝皇上,难不成是不甘心议和。”
拓跋临面色从容镇定一点都未露不快,沉声回道:“临所行的礼乃是我犬戎最高规格的礼仪,绝不是不尊重皇上,再者说我们犬戎是与大盛议和,而不是归属于大盛,临用犬戎的礼仪拜见,又有何不对?”
这话说的滴水不露,而且从头到尾都是那般的镇定从容,孰是孰非,孰高孰低,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太子好似有些不服气还想说什么,被清远帝狠狠一瞪,只得闭嘴不语。
“临太子说的言之有理,不过还是入乡随俗的好,毕竟这里还是大盛的国土是吗?”
“皇上说的是。”
清远帝见他如此识趣并未纠缠,心里松了一口气却越发忌惮,挥了挥手“赐座。”
乐声响起,舞池中央翩翩身影婀娜婉转舞动着。
“明妹妹,你看,那个拓跋太子长得真是好看,好威猛呀!”悉悉索索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洛华衣还未转头就听到明幽兰那无奈带着隐忍的话语响起“吕姐姐的眼光真是好,妹妹自愧不如。”看看,就连这违心话都说的顺,她是真的从心里觉得明幽兰这个人绝对不简单,这忍耐的功夫还真是登峰造极,可以和洛华裳有的一拼了。
第二十二章犬戎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