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金盛兰。
一行人在驿兵的引导下跨过驿门,迎面就是驿庭。驿庭是四周的围墙将房屋围起来的院落。这院落很宽敞,一支小队加上吴哲等十几个人站在里面,依旧显得稀稀落落。
被捆的五人被丢在驿庭中间,背对着大门分两排盘腿坐好,四周还有六七个士兵看押着。
砺岳坐在后排,一脸沮丧,心事沉重。他满脑子都是戎辕和戎辕的小队。他要带着仇万逃离这个地方,回到三道关的对面。
相比砺岳,吴哲倒显得轻松一些。初到一个新的环境,他难免好奇,四下里打量起来。
前方是整个驿站里最高最有气势的房子。这房子上下两层。上层精细巧工的阁楼被下层敦厚雄浑厅堂稳稳的托着。两盏大红灯笼分挂在阁楼两侧。屋顶的四角是凌空翘起的琉璃瓦。
余化凑到了金盛兰身旁,指着房子,说道:“大小姐,这就是驿厅。驿厅里面,一扇照壁将它分作凉半。前厅用来迎宾送客,举办宴会;后厅是给驿丞王茂平时办公歇息的。”
金盛兰本就心情沉重,刚刚经历了一场新败,现在见厅门紧闭,脸色着实有些难看。
余化瞧出金盛兰心中不悦,说道:“大小姐,我这就把王茂叫过来。”
“余队!”金盛兰叫住余化,摇摇头,继续说道:“天色晚了,想必他已经歇息了。就不要去叨扰人家了。”
听到这话,吴哲心中一阵异样的感觉。长期生活在三婶的冷嘲热讽中,尝遍了各种辛酸苦楚;乍一听到金盛兰能为别人考虑,心中竟对她产生了一丝好感。瞄了一眼后,吴哲扭头对刘浩说道:“咦,这姑娘还能替别人着想呢。”
刘浩哼一声,不冷不夜的应付道:“也许吧。”
自打众人一进门,几个驿兵就迎了过来。他们接过众人手中的缰绳,牵马儿往马厩里安顿。马厩在驿厅后面,由驿厅与左侧围墙之间有一条过道连着前后。那围墙上还有一扇小门。小门门梁稍矮,下面没有门槛。想必是方便客商拉货的马车、牛车进出的。
这会儿,驿兵正从众人身旁经过,金盛兰心中不安,跟在驿兵身后。
话说那金盛兰刚走出几步,突然回过头,眉头紧锁着盯着地上的五人。一番思索后,她点名吴哲和砺岳,对余化说道:“押着他俩跟着后面。”
“嗯?”余化心中一阵疑惑。
“老头子说过,分开总是好些。”金盛兰解释道。
“嗯。”余化应了一声,叫上周信和另外三名士兵提着吴哲和砺岳跟在后面。
吴哲非常不情愿的被提了起来,沿过道往马厩里走去。
不一会儿,众人来到后院马厩。这马厩里共五排马房,前三排圈养着供驿兵传递军情换乘的马匹。吴哲心里默数了一下,共六匹天马,十匹骏马,还有运送货物的毛驴十四头。后两排是预留给过往客商的马房。马房的后面还有一个堆放草料的仓库。
见驿兵细心打理战马,金胜兰稍稍安心了。就在众人准备离开时,马房里停放的三辆牛车吸引了吴哲的注意。
这牛车都是半车货物,车子上的幔布遮的严严实实。吴哲朝牛车看了一眼,心中一紧,扭头向砺岳问道:“大哥,你瞧那牛车像不像我们在山桑谷里遇到的。”
砺岳一听,也朝牛车看去。半晌,他犹豫的点点头,说道:“应该就是那三辆。”
看着牛车,吴哲皱起了眉头,心中暗道:它怎么会在这里?是谁把它拉过来的?难道是那几个车夫中途返回把牛车拉倒这里的,还是有山匪路过,捡了便宜?
“走了。”容不得吴哲多想,他就被身后的士兵推搡着走出马厩。
“五魁首啊,六六顺啊。”
“四季财啊,七个巧啊。”
一刚回到驿庭,就听到一阵划拳和觥筹交错声从侧门对面的驿馆里传出来。
循着声音,吴哲朝驿馆看去。虽然这驿馆略矮于驿厅,也不如驿厅敦厚雄浑,但是它却又另一番韵味。雕镂阁栋,流露着奢侈与大气;灯火通明,彰显出祥和与繁华。
吴哲心生好奇,同时也有一丝担忧。他知道就是这群划拳喝酒的人把牛车从山桑谷拉到这里;他们究竟是谁?吴哲心中最不愿意他们是逃走的车夫。
听着驿馆里喧闹,金盛兰顿时感到腹中饥饿。于是,她招呼众兄弟们进入驿馆。金盛兰不知道山桑谷杀人事件,自然不会有顾虑。这会儿,她只是单纯的想填饱肚子。
余化抢在金盛兰前面,敲开驿馆大门。开门的正是那个年轻的小伙计,驿馆里的跑堂小顺子。小顺子堆着满脸笑脸将众人引入驿馆。
喧闹声正是从廊道旁那张桌上发出来的。那桌前围着十多个醉汉。他们或瘫在凳子上,或依着一旁的柱子,或相互搀扶着,一个个伸直了脖子,涨红了脸,争着往里瞧。
人群里,一个女子脚踩方凳立于桌前。她的身体朝前倾斜,一手拎起酒坛子,一手抓着瓷碗,摇摇晃晃的倒了碗酒水。她伸手将瓷碗往桌面一戳,冲着对面大声吼道:“喝!”
“怎么是你?”吴哲一眼就认出了围在廊道旁那张桌子上唯一的女子。她正是一身黑色劲装的幺妹。
这时,幺妹对面的大汉迷迷瞪瞪的摆摆手,说道:“喝不下了。”说完,双手一摊,身子就像一块烂泥似得往桌肚子里滑去。
一时闯进来的士兵打断了桌上众人的兴致。幺妹也认出了人群中的吴哲,一脸惊讶的问道:“怎么是你?”说完,她微微皱起眉头,将手伸进怀里,悄悄攥紧了口袋里的环形碧玺。
金盛兰看了吴哲一眼,一脸谨慎的环视一圈,悄悄的将手放在刀柄之上。
“别喝了。”就在这时,一个略带愠色的中年大汉拨开人群,来到桌前,夺过幺妹手中的酒坛子。不必说,这中年大汉就是准备投靠韩老六的冥魇饿狼——老狗。
在众人的注视下,小顺子领着金盛兰一行人坐在他们对面。这一行十七人在外侧分挨着的两桌坐下。金盛兰、余化与五个士兵看押仇万、马元和刘浩,坐在里面桌子;周信、李奇也带着五个士兵看押砺岳和吴哲,坐在外面桌子。士兵与仇万等人交错坐开,而坐在吴哲和砺岳之间的正是李奇。
从铠甲的样式,幺妹认出金盛兰一行人是三道关的士兵,心中的仇恨掩盖了见到吴哲的惊诧。她冷冷的看着金盛兰一行人。
众人坐定后,金盛兰回了一眼,与幺妹目光相碰。
幺妹为了掩饰心中的仇恨,伸手抓起桌上的酒壶,提到半空,酒壶微歪,酒水一条线似得从壶嘴里流出,落进瓷碗里。
当水线变成了水滴时,瓷碗还只是半碗酒的模样。幺妹抖了抖酒壶,掀开壶盖,瞄了一眼,摔空壶于桌上,随手抽出一支竹筷往酒壶里一插。那竹筷蹦了两下,斜靠在壶口上。
金盛兰感受到幺妹的敌意,不由得攥紧了随身携带的柳叶刀。
在瞧那帮大汉都是神色肃穆的样子。他们也悄悄的将手伸向了腰间的武器。幺妹暗暗扯下肩带,将剑柄攥在手心。
小顺子照顾金盛兰坐下后,转身回厨房之际,随手将幺妹桌上那个插着竹筷的空酒壶收走了。
老狗神色凝重,眼神里充满了不安。他的左手搭在右手手背上,轻轻的转动着戴在中指上的戒指。虽然土匪的身份,让他的焦虑不已,可是表面上仍装作镇定的样子。
这时,老李习惯性的将拇指贴着桌面,剩下四个指头依次在桌子上敲开了。
“咚、咚、咚、咚”本不大的敲击声,在安静的驿馆里,却显得格外刺耳。而这时,余化又突然将右手伸到了空中。
第60章 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