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里其实并不会晚安静谧无声,因为在那片广袤的树木之下生活着各式各样的动物。虽然这林间暂时没有老虎出没,但是举凡狗熊、野猪之类的大型凶兽也是有的。此外成群的豺狼鬣狗之类的猛兽也很多见,除了这些亦有野兔狐狸这样类似的小型杂食动物。
所以,素来就算是夜里也并不是完全安生,会有各种动物发出的声响。捕猎求偶,不一而足。处在这样的环境里久了,其实并不会退化对周遭的警觉和戒备心理。
相反,我如今对于森林里那些琐碎的小声音分辨起来越发清晰了。甚至有时候仅只是通过那些在荆棘草丛里活动的动静,我就完全可以预判出这下面大概是个什么东西,以及它们蹿出来的大概方向。
此种因素,我其实并不不确定是不是因为嚼食了灵草的附加功效。毕竟在这林中徐浒除了替七师兄配药之外,还另外将寻到的灵草教我们嚼食生吞了。
如今,我抱着大富,听着风里传来的枝叶婆娑摩擦动静自然就察觉到,这并不是自然不经意间产生的。而是那密林里有某种存在,明显是冲着我们过来的而且全然不是素日里林间飞蹿的那些小动物。
自然,也不是野猪棕熊这种更可怕的巨兽。
毕竟那样行进的动作和步点激起的动静就标明了不可能是那种全无脑子只道横冲乱撞的皮糙肉厚的大个子,这些说不小说大不大的动静倒更像是两足直立的人类,而非四肢着地的动物们发出的。
因为有些刻意的隐藏和掩饰,所以面对这种情况就连大富都警觉的在我怀里竖起了耳朵,喉咙里跟着发出了凶狠的低咆示警。
风声飞旋起来,裹着残枝枯叶,猎猎声响带起的破空之音,显得犀利而危险。
我站了起来,察觉到那些裹挟了落叶翻腾的旋风不管从风速亦或方向来看都有些不同寻常。
看起来,那风眼并不是自然形成的,反而透着诡谲的刻意。
在我尚未更深一步察觉之际,南宫慕合这时候却往我斜侧方跨过来一步,挥手放出一招。
原本凌厉压迫周身的那股旋风自然就弱了,那凌厉的破空之音顺利散开,落叶飘飘摇摇地纷落到了地上,就像之前那诡谲的场面全然没有发生过一般。
我看了眼面前的扫帚星,心里不由涌起了些纠结之意。
在他出手解围之际我才意识到,其实这风眼并不是自然产生,而是对方刻意用内力向我发出的攻击。显然来人功力高深,才可以驱动这样的风眼伤人。
至于扫帚星那一招破云看似简单破了风眼,其实也是吸收了部分对方内力冲击的。换句话说,这样的对决可能会导致他意外受内伤。而原本,他并不在这次的攻击范围内。起码以他的能力,风眼完全连他衣角都够不上。
其实,我已经确切不是韩家后人了。
如是来说,对于月华门,对于扫帚星应当是没有任何利用意义的。
这种情况下,他压根不需要出手帮忙。但是结果,他却替我化解了敌人的来犯,甚至是冒着可能因我而伤至于的风险。
“谢谢。”我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他没有回头,仿似完全没有听到。
我亦收拾起了那些怅然恍惚的心情,暂且压制了那份与师父师兄天人永隔的哀伤,振作精神正色望向了前方灌木丛某处。
按照风眼来势,对方应该隐藏在那片灌木之内,可是刚刚枝叶动静的方向却显示是另一个地方。
“既然已经追到跟前了,不如就现身示人。若是一直夹着尾巴缩在暗处,可是叫人怀疑是阴沟里见不得人的老鼠精假借了人皮幻化成人了?”
南宫慕合先一步开了口,这人便是如此,要么不说话,便是说起话来自然是要将人气得无法可想的。我早前就一直深受其害,以至于听着南宫慕合这番毒舌言语心下都禁不住对方才出手之人升起了几分不怎么合宜的同情。
不过这种同情自然也就是闪神间的念头,并不可能切实的存在下去。就算我要拆桥也要先过了河去,但是眼下我却连那河边都没有看到,何至于傻得自决后路。
至于灌木丛后那人,在南宫慕合话落后也自应答了,端着是刻意的知礼却无端叫人厌恶。
“是在下失礼了,倒是没有伤到什么吧?”
“有没有伤的,不是老鼠精见不得光的话就自己出来看看。”南宫慕合说着话,指间一动弹出去一块小石子。
破空的声音,落了空。
是那声音来源处!
没有人!
我与南宫慕合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人想来功力自是高超,还能用隔音传递这招。
于是我一拍大富的背做示意,它会意犹似离弦之箭往另一侧灌木丛里冲过去。与此同时南宫慕合手上一闪寒光,握着那柄九节鞭,打破飒飒风声往前抽去。但是他鞭子甩出去的方向和大富窜进去以及投石的位置都不是一处。
实在是因为密林四下都是灌木树影遮掩,来人又用了隔空传音,我们一时都无法判断出他究竟藏身在周遭哪片灌木丛后。直到被这回四处出击的试探影响,最终才躲藏不住地现身出来。
月色在这刻再度不合时宜地隐去了光明,我看着暗影里飞身出来的那个人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大富那般也已经从旁侧无人的灌木丛里折返回来了,暗夜里它的视线显然比我们人强太多。准确地望向来犯之人,略略伏地发出了危险的低咆。
“大富,回来。”我忆起之前它差点命丧大刀下的场景,断然是不敢让它再冲在前面。但是它在这种情况下却并不是十分听话,不断往前作出伏地要扑的动作。
“大富。”南宫慕合的一声疾呼,与月光重回大地的时刻一道响起。
月影一点点显露出来的时候,大富也自暗影里向我这头跑来,随着月亮整个自阴影后显露出来那边站着的人的五官也一点点出现在了光影里。
其实,那人对我来说却是不陌生的。
因为他便是很久前在三司会审之际前往彼时大理寺牢内将我带走的那个锦衣禁军,姓周。那时候,他的下属称呼他做佥事。
我其实并不很擅于认人,但他那张月光下显得格外惨白的脸却是仿似刻进我骨血般熟悉。更加渗人的是,现下里他居然对着我流露出了一丝诡谲的笑意,“姑娘与在下多日前京都一别,如今却不想相见在这荒山野岭,可算是有缘?”
我倒是正经没有想过,会有人如这姓周的这般无耻,在这样的情况下都能同我攀扯关系。
思及此,我便发声了,“此前因为受了佥事大人的一番接风洗尘,倒是叫我念念不忘,怕是再也不敢劳驾大人了呢。”
我忘不了自己胳膊上的伤口,虽然已经愈合,但是那时候用滚水浇后再用铁刷子刷过的痛楚太深入记忆。就算是眼下这个时候,伤口不再流血,可记忆里那样的痛楚还是会叫我不自觉地将那只受伤的手臂下意识往后回缩。
月光下他眼底的那抹阴鸷一览无余,同样我那细微躲闪的小动作也被看得一清二楚。
他脸上又挂起了那样讨人厌的笑容,叫人恶心又觉得恐惧。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