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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番外 月华门(下)
  浑浑噩噩间仿似回到了幼时,那个时候他也并不叫南宫慕合。可是一场边关战乱,他成了孤儿,吓得连烧三日,醒来之后就再也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和过往。剩余在脑海里的只剩了些许零碎片段,病弱的自己躺在土炕上,看不清脸庞的妇人爱怜地轻抚他的脸庞。
  昏迷中的南宫慕合禁不住颦眉,这样的记忆片段在以往并没有出现过。他不确定,是不是因为方才看到了花夏染照顾狼犬的缘故。
  可是,他却并不像往日那样排斥,而是沉溺在了这份温柔之中,依稀有些不愿醒来。
  但梦终究是梦,即便是因伤口发炎导致的高热也会降温。
  花夏染泼了半水袋的水下来,见他醒了,略有些愧疚地解释:“我看到你晕过去了,就不得已……”
  他怔怔望着她捏着水袋子的手半晌,最后将视线落到自己湿透的衣襟之上,无奈摇头。
  这个时候,心底隐隐浮起几许不快,花夏染此前明明对着条狗都能和颜悦色温柔备注的,可是转头对着昏迷的他居然就直截了当拿水泼了。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水渍,他扭过了头,略略闭目以期消减自己心内那股莫名的小心思。
  岂料那只被自己救回来的狼犬这时候会凑过来,伸出舌头在他脸上舔了下示好。
  南宫慕合禁不住打了个寒噤,这时候又因为自己衣服被泼了个半湿,他不得不点了堆篝火。虽然有可能因此引来官兵,但是不这么做的话以他现下的身体状况,恐怕还没被官兵抓到就先去了阎王殿了。
  对于他的作为,花夏染并没有任何概念,伴着旁侧篝火汹汹,枯枝败叶在火舌舔舐中爆裂发出声响。
  周身终于逐渐感知到了暖意,这时候对面的花夏染再度开了口,带着几许不确定地询问,“你的伤,是怎么回事啊?”
  他的伤,是她的师父造成的。
  但是这种话他当然是不会说出来的,因为彼时在花夏染面前的人是天下第一庄的韩义,而不是月华门的南宫慕合。
  本来搞出那场事宜就是为了让她花夏染能顺利离开四方阁,如果不是他在那时候专门去现身打乱了梅如意的方寸,这傻丫头又哪里能这么轻易地离开她的师门。
  其实从头开始的相遇就是一场算计,谋算的是人心,可算不透的也终究是人心。
  他引导她找了水路离开即墨镇,在那艘运粮船上,他们被船工发现。以南宫慕合的心性,当然是杀掉一了百了。可是花夏染不愿意,拦在了他和那船工之间。
  “没有必要真的害人性命。”
  她不染纤尘长大,即便看起来有些小聪明终究还是纯稚心性,便是怀抱着世间都是好人的信念。可他不,他几乎是浸在暗无天日的墨汁里长成的,无端就对这世道不信任。
  可是在不知不觉间,他开始相信她。
  但同时,他也不会放弃自己的寻觅《云舒卷》的初衷,花夏染其实是真正有可能掌握到上下两卷完整心法的存在。可是明着问不出来什么,他便在两人第一次进入端阳郡后,在她睡下后于那盏油灯里撒了些特殊的药粉。
  她沉入了梦想,却并不是真正无所觉。
  他询问了她一些问题,而后她就在梦里回答。
  那是南宫慕合初初听到尚忆知的名字,她在睡梦里告知他,这是她的未婚夫婿,她的忆知哥哥。
  那个瞬间,他心里升腾起了某些诡谲的心思,不满却又觉得无奈。
  是啊,她的未婚夫婿,与他又有什么干系?
  姑娘进了勾栏院,那是南宫慕合怎么都想不到的,她居然会关注到这里。而事实上,头一次暴露的人却是他自己,进入端阳郡之后无意识相看的那一眼,叫她注意到了这个地方。
  蓝衣的剑客本就是月华门的人,花夏染闯入其间的时候,他亦在这个地方。
  所以鸨母格外着急,便是恐惧花夏染的到来会对门主有什么影响。
  不得不说,梅如意的成功不单单是他个人,从连越开始,花夏染虽说外功表现平平,但实际以那身内力逃命也是绰绰有余了。她撞进房间的时候,南宫慕合就在那一卷珠帘之后,端坐喝茶。
  身侧的歌姬惊慌失措地尖叫,他隔着那起伏震动的珠帘看着那道身影滚进了房内,没有左右四顾,一门心思就往窗口处扎了出去。
  “墨迁!”他唤住了紧跟在后的蓝衫剑客,当然此时他已经换了身衣衫,并不是蓝色。
  “门主!”墨迁单膝跪下,一脸愧疚,“是属下失察,属下该死。”
  “确实该死。”他搁下了手中的茶盏,似笑非笑地将那方才尖叫的歌姬搀扶了起来。
  而后,顺着那美貌歌姬的臂膀缓缓抚到了她的脖颈处,随即用力掐了下去。歌姬没有挣扎,只听“喀拉”轻响,那颗头颅便失了生气以诡谲的角度垂了下来。
  随手一松,将那歌姬的尸首丢下,他拨开面前珠帘走了出去,除了墨迁之外,后头还战战兢兢跪了十数人。
  “不许伤了她。”他只交代了这句话,随即就自离开了。
  小巷里的意外相遇,他演技超群,她并没有怀疑。
  “我受伤了……”
  他看到了她手臂上的扇柄,那瞬间有异样怒意在心底鼓噪。
  因为外人乱入惊扰了门主,鸨母领命自裁,墨迁亦重伤做罚。所以后头当她和他一道借着所谓的邺城番使进入驿站的时候没再见到他。
  至于所谓义父,当然也全是拿来忽悠花夏染的。
  可是千算万算,南宫慕合还是没有算到,她会动手去碰那具中了无形散的尸首。
  虽然她一直在为自己找借口,但是他已经笃定她中了毒。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扫把星。”
  花夏染的声音在夜色里听起来寥落而惹人心酸,他突然觉得不好受起来。特别是在这样的时候,那姑娘还牵挂着他的不好,“你身上也有伤,赶紧离我远一点。”
  其实他哪里会中毒,这分明就是月华门所有。而他南宫慕合正是月华门当代门主,其实即便他不会中毒,可若是找不到那下半卷《云舒卷》也依旧一样会出事,所以这样类似隐约怜惜的情愫也不过一瞬。
  但,这世间最难莫不是人心。
  死,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料不到经年之后,岱山再见,他亦是一语成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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