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冠,大衫、霞帔、坠子,玉带,深衣,这些穿着是皇后的六常服,可是在这皇陵小院中一应俱全。不说别的单单是那凤冠上的玛瑙石就有九十九颗。
德太妃看着这些东西红了眼眶,她的眼睛带着泪光:“妍妍,你真的要这样做么?”
范妍悦笑了:“就算不这样做,我也是快要死的了不是么?若是自然死亡,那么那一块玉玺永远就要封在皇陵再也拿不出来了。”
德太妃听着范妍悦这样说心中只有酸楚,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她的孩子。克斯和为什么偏偏选择的是宫雪墨,德太妃恨恨道:“那块玉玺没有那么重要,你为何要……”
“那块玉玺中有八十万西南大军的虎符,有陈国的协议,还有克制世家的伏虎卫。”范妍悦的声音平静地响起,“你说重要不重要。”
“那也比不上你的命重药,皇位这东西宫雪墨自己一个人也可以争。”德太妃的声音激动地响起。
范妍悦冲德太妃笑了:“媃姐姐,如果是那样就太慢了,而且这样斗下去会造成离国长久的内耗。我恨那些世家贵族们,我更恨那些皇室子弟们,可是离国衰亡只会对离国子民造成困恼,这不是我希望的。”
“那也不关你的事,那是那群臭男人的事情。”德太妃怒声道。
范妍悦垂下了头,紫檀木梳子在她的乌发下滑过:“姐姐,当年燕翊提出要我做人质的时候,你知道么,我的内心是高兴的。因为我终于可以逃出去了,逃出那个男人的魔爪,哪怕只是从一个牢笼走向另一个牢笼,我也是高兴的。”
德太妃的眼泪直接落了下来,范妍悦为自己挽了一个高髻,她继续笑道:“可是很快我就不高兴了,当我到边境的时候我看到的是伤兵,似乎坑坑洼洼的土地,还有那些百姓的恐惧。其实我想能够安抚燕翊,换来二十年的和平,也算是不错的。”
“够了,是他们不配做男儿,在玉国的铁蹄下竟然卸甲了。”德太妃忍不住尖声叫道,当时她就在边境岂会不知道是什么场景。十万军兵齐卸甲,骨头都软在了地上。凭什么让范妍悦牺牲,还要遭受诸多骂名。
范妍悦笑出声来:“他们也是人啊,是人都恐惧死亡。如今二十年的期限快到了,那宫长夜又是一个骨头软的家伙,我不能让离国亡在他的手上。只希望墨儿能得到他父亲的才干能让离国的百姓过得好一点吧。”
“妍妍,求你了,为你自己考虑一二吧。”德太妃忍住哭声,拉着范妍悦的手说,“他给你的殉葬方式太可怕了,你可千万不能去啊。”
范妍悦笑了:“他一直都对我残忍,只不过这一次是一个终结罢了,放心吧,疼一会儿就不会疼了。”
德太妃哭得再也说不出话来了,范妍悦笑着说:“好了,莫要再哭了,不是早就商量好的事情么,你怎么又哭了。从小你都教育我不要哭的,如今哭得比我还凶。”
“妍妍,你从小到大就是一个傻子。”德太妃忍不住骂道。
范妍悦想了想,自己好像也就是在燕翊面前才装得像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可事实却是她这么多年确实是没有长进,很多东西都是德太妃让她一句一句背下来的。范妍悦笑了:“是啊,我从小到大就是一个大傻子。”
“你真要如此做么?”德太妃再一次落下泪来,“可不可以不要。”
范妍悦摇了摇头,她笑道:“媃姐姐,你一直比我聪明,当年燕翊可是教了我许久,我才会那些阴私伐谋,可是到头来还是不会用的。可是你不同,你天生就会这些,你能让宫璟对你无可奈何,所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说!”德太妃哑着声音道。
范妍悦笑道:“这玉离两国虽然征战多年可是还是一体的,当年分了,以后迟早会合上的,不是燕翊这一代就是赟儿那一带了。我希望你看着点,要是你熬不住了,就让煜儿看着点,待到一统天下的时候看看这江山,看看能否海晏河清。”
“好!”德太妃哽咽着嗓子说。
“如果墨儿干不好,就让煜儿使一把力帮帮赟儿吧。”范妍悦笑道。
“是!”德太妃应道。
范妍悦看着身上这些衣服笑道:“我没有穿过凤冠霞披,媃姐姐帮帮我好不好?”
“好!”
皇陵小院着火了,那红光将整个黑夜都点亮。得知消息的宫雪墨抢过一匹马就朝那皇陵小院本区,当宫雪墨看着那火光,他的眼珠子都要红了。他刚欲冲上去,身后的墨一就死死地拉住他:“王爷,您不能去,火势太大了。”
“滚开,我娘在里面!”宫雪墨直接打折了墨一的手冲进了火海之中。到处都是烟熏火燎的,宫雪墨只觉得那烟雾呛得他嗓子疼。
在黑雾之中,宫雪墨终于闯进了范妍悦的房间,他的娘亲在梳妆,用的是他送上来的胭脂。凤冠霞披,青丝红颜,宫雪墨看着镜中那个倾城绝色的女子心痛如绞:“娘!”
范妍悦回过头来冲他笑了一声:“墨儿,乖,出去吧。”
“娘!”宫雪墨再叫了一声上前一步,可是一道剑光制止了他。宫雪墨看了一眼那团团黑影,心头恼恨不已:“什么意思?”
“请小主子离开,奴才们也是按遗旨办事。”暗卫肃着脸说。
“狗屁遗旨,若你们有遗旨还会让宫长夜那个小人上位不成?我要我娘,你们滚开!”宫雪墨说着就从腰间取出了软剑。可是暗卫并没有迎战,而是一把白色的粉末直接将让宫雪墨软了手脚。
“请贵妃殉葬!”暗卫朝范妍悦跪了下来。
范妍悦冲宫雪墨一笑,那一抹娇小的背影就迈进了火光之中。宫雪墨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娘亲披着嫁衣,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那火中。他想要叫,可是怎么也叫不出声来,眼泪糊住了他的视线,他就看着曾经那个艳惊天下的女人被火舌吞噬了,再也没有了。
宫雪墨神魂不守地被那些暗卫带出了房子,他躺在了地上,只觉得心似乎碎了千瓣。他的手摸到了一个锦囊,那是娘亲给他的,说是让他烧给父亲。
宫雪墨哆嗦着手打开了那一个锦囊,只见里面是一张纸,娟秀的字迹在白纸上铺开,只见那上头写着:丹青写君容,常恐画师拙。我依月灯出,相肖两奇绝。妍媸本在君,我岂相媚悦。君如火上烟,火尽君乃别……
宫雪墨看不下去了,他张着嘴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哑了,他看着那些人抱着罐子在捡着娘亲的骨头和骨灰,他挣扎着站了起来。他知道这些人是想要将娘亲与父皇合葬的。可是他宫雪墨怎么可能应允呢,娘亲一生恨他入骨,吃了无尽苦楚,他不能让娘亲死了以后都面对父亲这个仇人了。
宫雪墨的剑刺穿了一个暗卫的喉咙,那人就像是木偶一样倒在了地上,溅起的灰尘迷糊了宫雪墨的眼睛。可是上头的人却没有停止搜集骨灰,宫雪墨还欲再抢,那白色的烟雾又一次地洒向了他。宫雪墨无处可避只能痛苦地跪在了地上。
黑衣道人出现了,他抢走了那一个骨灰坛子将骨灰收拾好。宫雪墨勉力抬起头来,冒着失去的声音的风险问出了一句话:“你要带她去哪儿?”
“游四方,她一生都被困住了,总要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吧。”黑衣道人抱着那罐子,眼中充斥着怜爱。
“谢谢!”宫雪墨说完,他就晕了过去。
第一百六十九章 芳华尽